90.你天命所归
永泰帝凝目看着面前这个哭得哀哀欲绝, 在“被毒瘾折磨一辈子”和“背叛那位自称为神的主人”之间挣扎到无以复加，到最后痛苦无比地选择了后者的小姑娘, 听着她嘴里说着的那么多事情，脸色越来越沉。
因为那位小姑娘吐口了的诸多事实……真的从头到尾地颠覆了他的人生观——
比如, 永泰帝其实一直都以为自己能得了那位武力值极其高的大佬，其实是因为自己人格魅力很是不错，多多少少有点虎躯一震便应当天下归伏的意思。
可在那小姑娘眼里，不是的, 你还是那条咸鱼, 而大佬是他们安排的, 之所以给你效劳，不是因为你有多少王八之气，而是因为他们的主人要求如此。
作为证据，小姑娘直接就说出来了永泰帝当年与那位大佬初见时候, 几乎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一段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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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当年永泰帝提兵入东宫，一个斩杀越塔带走太子, 在这之前，其实之所以能平平顺顺进入东宫，是因为永泰帝麾下一位将军与太子东宫的侍卫头子相交莫逆, 同时那位侍卫头子的妹子被太子渣男欺负了还不负责任, 侍卫头子早就想弄死这个毫无节操的太子殿下, 这才格外爽快地接过了永泰帝这边提供的药物, 提前一天让东宫的侍卫们失去了战斗力, 这才能让永泰帝悍然上位。
可在那小姑娘嘴里，不是的，那侍卫头子其实也是他们的人，事实上那什么相交莫逆都是刻意算计之中，那位东宫侍卫头子被欺负了的妹妹事实上也是他们的刻意安排，而这样的安排，同样不是因为皇帝陛下本身的个人魅力，而是他们的主人要求如此。
作为证据，小姑娘直接说出来的是那位功成身退的东宫侍卫头子的姓名，和那几乎没有人知道的，功成身退之后侍卫头子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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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你以为你能交好朝中掌管兵权的大将是因为你自己吗？不是的，那是我家主人刻意给你安排的机会才让你进一步接触，你以为你在夺嫡的时候掌握到的那些消息真全是你凭自己的本事得到的吗？不是的，那是我家主人安排人给你塞的。
并且，还说出了许多过于巧合的，让人不得不信的客观事实。
听得我们的皇帝陛下脸色越来越难看，到现在转头看向皇后，都生怕那小姑娘再次说一句什么“你以为你能娶到这么出色的王妃是因为你吗？不是的，那是彼时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们在聊天的时候刻意把辛氏女说的极其平庸，那位本身不是你亲生母亲的太后才会松口答应让你娶到这样的王妃。”完事了再被他爆上两个彼时在太后身边伺候的，能查到能确证的宫女名字。
越想，永泰帝就越是人生观崩塌，乃至遍体生寒，对这个世界再也不能充满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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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感受到了皇帝陛下浑身上下冒着的寒气，只颇为担心地抬起手来拉了拉自家夫君的袖口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只寒声道：“可为什么呢？”
冯孺人正说得high着呢，猝不及防被打断，立刻便格外错愕地“啊”了一声：“什么为什么？”
皇后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永泰帝的神情，确定了现在永泰帝还没有完全崩溃之后，表情便继续保持着她原本冷静克制的模样：“本宫是说，陛下与你家主人非亲非故，何故如此下力气捧陛下上位？”
永泰帝：……诶？
好的，都到了这份上了，永泰帝还真的不得不丢人的承认，皇后生了个女儿身，可惜了了。
这人生观崩了的时候尚且能理智冷静至斯，真要生为男儿身，不是良将，便为良臣。
可对于这个问题冯孺人却没有半点犹豫，只反口问道：“那姜尚，张良，诸葛，刘伯温，他们又都是何等的神仙人物，凭什么去辅佐自己那其实不那么上得了台面的君主呢？”
皇后心说特么你连这些人都拖下水，果然是个为了显得自己有逼格而无所不用其极的邪.教吧→_→
可邪.教归邪教，拖这些人下水必然是有其内在的原因，思路和逻辑，而具体原因么……
皇后脑子里迅速滚过了这些个历史名臣的典故——
姜尚据说师从昆仑山元始天尊，一入凡尘便辅佐（在演义里其实真的没啥特点，名声完全比不上自家大哥伯邑考的）武王姬发得了天下；
张良据说不过是个穷小子，得了黄石公一卷兵法之后，辅佐（本质上据说是个地痞无赖的）刘邦成就八百年霸业；
诸葛先生据说是与徐庶庞统一块儿师从水镜先生，后续辅佐（在遇到诸葛孔明之前实际上一直一直在失败的）刘备成就三分天下；
刘伯温据说是师从著名风水大师杨筠松与赖布衣，得一本《青乌序》之后辅佐（疑似同样也不是特别有能耐长得还诡异的丑）明太.祖拿下天下……
而这些人的共同点么，除了都辅佐了青史留名（但是在演义里多半都比较无能）的君主之外，就是……要么之前修过仙，要么之后就功成身退滚去修了仙，哪怕便是据说挂在了北伐途中的诸葛亮，那也曾经有过七星灯续命（然后没续成）的神级操作。
#男神们的目的都是出家系列#
还有，这小姑娘口中说的，她家主人，是神。
那现在我们回过头来讨论这个问题：这些人为什么要辅佐他们各自的君王呢？
士为知己者死？
也就是诸葛孔明和刘玄德之间还会有个三顾茅庐的典故，另外的人呢？有特别能让一个名士鞠躬尽瘁的说法吗？
所以啊，与其说是士为知己者死，还不如说是天命——而事实上，哪怕是最后没能成就几百年帝业的刘皇叔刘备，在当年那也是所有人都认为的天命正统。
而天命，刚好就又和“神”这个设定对上了。
神掌握天命，神说谁会成为帝王掌握江山，那谁就会得到各种来自那个“神”的帮助，然后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
那天命是怎么来的呢？
zhuangbility地讲，那或许……就是神仙大佬们在仙界，以江山为棋盘，以人类为棋子下的一盘棋，而神仙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的或许是左右人间走向的快感，或者是别的，一个正常人没办法去理解的，属于神（经病）的需求。
皇后咽下了一口口水，抛开了这个需求不言，只沉声问：“按着你们的说法，前些年你们支持的是天命所归的陛下，那现在，你们支持的是哪位天命所归的皇子？”
冯孺人那边并不揣度皇后的小心思，只是摇头道：“妾不知道，妾的任务只是悄悄给太子殿下下药而已……不过真的按着妾身自己的揣摩……得之可得天下的神仙子弟到底择谁为主，谁便是天命所在。”
皇后：“……”
得之可得天下、皇权更替之时有（几乎是十项全能的）神仙子弟下山辅佐皇帝、实际上是神仙们在暗中左右皇权天命……真的一听就极其有逼格和蛊惑性啊_(:з)∠)_
并且，皇后小心看一眼永泰帝，本能地觉得林如海药丸。
林如海……像不像神仙教出来的人？
像。
读的是四书五经，会的是经济学问，必要的时候玩得起阴谋阳谋，管着暗卫的时候有那个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本事，琴棋书画那都是能在读书人里面笑傲江湖的级别，真逼急了的话或许也可以稍微去研究一下兵法战阵，这世上仿佛就没有林如海不会的事。
“陛下……”皇后心虚地看了永泰帝一眼。
永泰帝却垂目看向了冯孺人，终于是问出了自己最害怕的一个问题：“林如海是你们的人么？”
冯孺人摇头。
“你要知道。”永泰帝声音很沉，“你说了这许多，已然注定了你现在只能是站在朕这边了，到这时候再隐瞒，已经什么意义都没了……”
“妾知道。”冯孺人磕了一个头，声音虽然还是女孩子的娇嫩，却是那等真正符合反水女间谍身份的沉稳，“真的不是。陛下，证明是很容易，但是证明不是……”她无奈露出了一个苦笑，“您太难为妾了。”
永泰帝的脸色，终于一点点的黑了。
只心累地看了皇后一眼，示意自己没心情再问下去了，皇后自己也已经是心乱如麻，只吩咐女官在宫中寻一处冷僻宫室暂时安置这位还不方便死的女人，随后便与永泰帝一块离开。
而在回养心殿的路上，皇后还是不太放心林如海，只低声道：“陛下……林大人……”
“朕知道他不是。”永泰帝拉了皇后的手，还顺手拍了拍皇后手臂示意她安心，只道，“其实，那药物的具体用途都是如海告诉朕的，他要是真的另有主人，也不会这么拆他主人的台。”
“可陛下您那一问……”
永泰帝苦笑：“是试探，她要是连如海都攀诬离间 ，可见之前说的话也多有假，大抵不足为惧，可如今……”
可如今，她摆明车马，在面前有一个极好的铲除林如海的机会的时候都没有好好珍惜，还直接给林如海发金水，说明林如海不是狼人……哦不，给林如海证明清白，那，之前她供出来的那些话，可信度就真的很大了。
“梓童。”永泰帝苦笑道，“朕真就是……既愤怒，又害怕。愤怒霸业竟是被人操控而来，也……也害怕朕的儿子们，最终为了皇位打了个头破血流，实际上却是被人当了棋子，看了猴戏。”
皇后心有戚戚焉。
尤其那三个儿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感情比永泰帝这个有十几个儿子的花心大萝卜再真挚几分……
她犹豫了一下，道：“陛下，那……三元及第的黛玉呢？武艺绝伦的湘云呢？再不然，您上次提过的，那位现下正在城外凤凰岭上牟尼院住着，听说连主持都甘拜下风的妙玉，再或者是富可敌国的薛螭……”
永泰帝心跳霍然加速。
“梓童何意？”他干干开口，“黛玉和湘云一文一武，身在朝堂，怀疑他们就是那个神仙子弟也不奇怪，可另外两个是从何说起？并且黛玉……如海能知道那药物地位用途都是从黛玉师父口中而来，湘云更是从小就被养在我们身边，怀疑他们……不妥吧。”
皇后却笑着摇摇头，道：“妾知道怀疑他们不妥，也没有怀疑他们另有主人的意思，事实上这几个孩子咱们都知根知底，甚至云儿能为了陛下与那人大打出手，玉儿更能给您挡下一箭，此等光明磊落之心咱们都看在眼里，哪能怀疑猜忌他们，让他们寒心呢。”
“那梓童的意思是……”
“妾是说，能和那在暗处的莫名其妙的神（经病）过招的，怕也只有这些个，咱们知根知底，同时也惊才绝艳的后辈了。”
永泰帝：……(⊙x⊙;)
对。
“咱们看看玉儿去。”永泰帝立刻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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