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骧王踌躇玄翰行
马车内坐着早已换好衣服的沈慕欢，她低头缩在角落里，不发一语。
马车平缓地前进着，沈慕欢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如今因为犯了错心里忐忑，更是坐立不安起来。
“大姐，我，我错了。”她道。
现在说话倒像蚊子似的了，刚刚那慷慨激昂的也不知道是谁！沈慕辰仍是不看她，语气不带起伏：“说吧，错哪了。”
沈慕欢支支吾吾回她：“我不该擅自跟你出了门，还搅了你的事——”
“你这知道的很清楚啊！可你为什么不能在每次行事前考虑的这么清楚呢！”沈慕欢在家人面前的直率叫天真烂漫，在外面就叫冲动莽撞了！
“你可知莫爷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以什么立场跟人说教？慕欢，你也该长大了，大姐我毕竟不能护着你一辈子！”
她几乎不曾这么跟她说过，以往犯了错，不过是挨些惩罚，有父亲、慕涵她们暗中帮着，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但或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沈慕辰真担心若有一天出了什么变故，她不在她们身边了，她们该如何自处。
沈慕欢听出她言语间的无奈，厚着脸皮凑了上去，挽着沈慕辰的胳膊，撒娇道：“大姐，慕欢真的知错，下次一定不敢了！”
沈慕辰看着她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无辜，像极了父亲去年跟着王上猎会回来的小梅花鹿。
“慕欢，你不可再如此意气用事了，有事一定要问你二姐，她许了你才可以做！”
“我真的知道了！我发誓，我一定克制自己，不再胡乱冲出去！”
“你这个丫头啊，每次就是认错的时候最乖巧！”
见沈慕辰有了霁色，沈慕欢得寸进尺起来：“嘻嘻，大姐今晚我跟你一起睡好了！当妹妹的好好侍奉侍奉长姐，慕欢给你暖被窝怎么样！”
“沈慕欢，在胡说八道我就给你扔下马车！”
回到府里，沈慕辰立刻将沈慕欢送回了她自己的园子，告诫她不要将今天的事说出去，毕竟这中间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像慕欢这样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不会多想，若是心思缜密的定要起疑。
然后青荷按照沈慕辰的吩咐去跟沈慕涵也报了信，省的她担心乱跑出去的慕欢。
“小姐，你为什么要跟那位莫爷承认有金矿的事啊？”青荷手上帮沈慕辰换着衣服，到底忍不住把疑问问了出来。
“我不说谁又不知道呢？”沈慕辰叹口气，“金矿的存在本就算不得秘密。金矿到底在哪？要如何开启？这才是秘密。”
“小姐说的极是！是青荷有犯糊涂了。”
沈慕辰微笑着看向这个跟了她十几年的丫头，虽说是主仆，在她心里却跟慕涵慕欢她们差不了多少。
“犯糊涂不要紧，你可贵在从不多言。若是慕欢有你这般沉得住气，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冲出来。”红莲倒有些小聪明，却还是走上了不归路，可见这脑子活泛并不一定是好事。
“李员外那边可有动静了？”思及至此，沈慕辰顺势问道。
“傍晚时候李夫人派人送信来了，下边的人也是刚刚打水的时候告诉我的，说是好事已成。”青荷如实回禀。
这个丫头连三两月的清苦都受不了，对墨初能有几分真心？
沈慕辰脸色沉了下来，似有些感慨万千：“青荷，你还记得五六年前我母亲去世时，红莲把我的镯子拿出去卖了的事吗？”
青荷没想到沈慕辰会突然提起这件事，答道：“记得！当时夫人刚走，我们府上被很多觊觎金矿的人针对，老爷还被人抓走了！”
“没错，那时候府里的钱都被我拿去疏通，眼看沈府要支撑不住了，红莲竟擅自拿了我的镯子出去卖，攒起了盘缠。”
这件事青荷记得很清楚，当时红莲受罚的时候还是大小姐留了情面，只是伤了些皮肉，既没有赶她出府也没有让她去做粗使丫头。
“小姐那个时候就看出她居心不良了？”
沈慕辰摇头，“大难临头，保全自己也算是天性，我可以不追究，却不得不折了多年的主仆情分。一个把身外之物看的比十几年的情谊看的看重的人，又怎么会为了墨初去吃苦？”
青荷同红莲也是朝夕相处多年了，知道她因为家里穷自幼就被卖进沈府，所以把银钱看的很重，却没想到为了富贵做到如此地步！
她脸上有些怅然，惋惜道：“唉，她明明清楚小姐的性子，用了这样的手段怎么可能如愿！”
沈慕辰摘下了耳坠，顺手放入首饰盒，不经意看到了当年红莲差点卖掉的镯子。
“或许人在面对内心最渴望的事物时是不会思量那么多的，被贪念趋势了行动，一错只能再错下去。”
燕赤坐落在漓江上游，土地较四国来说相对贫瘠。在燕赤都城的边界处有一座不起眼的府邸便是瑾王府了。
瑾王是燕赤王的第三子，不得燕赤王的喜爱是人尽皆知的事。传言是瑾王生母的地位不高，且生下瑾王后便离世了，人人都说这瑾王是不祥之子，所以被燕赤王疏远，年岁够了就随便封了王位，顺理成章地驱逐出王宫了！
而与这瑾王命运截然相反的就是赫赫有名的骧王了！
深受燕赤王偏爱自不必细说，这骧王少年时出征便一战成名，几年间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十几场，竟无败绩！
经历过战争的人都说，这骧王用兵如神，英勇无敌，他率领的燕赤铁骑无人可挡，有纵横四国之势！
然而这位地位超然，人人称颂的骧王殿下此时正在不起眼的瑾王府中赖着不肯走！
“怎么，你就这么不想去玄翰？”正位落座的梁皓翟挑眉看了看下座的人。
梁祈轩摇头，“要带的人都选好了，三日后便出发。我只是喜欢在王叔这呆着。”
瑾王闻言正视他，“喜欢我这？”
“王叔这清静。”骧王回道。
这么直接了当的回答，让梁皓翟失笑：“我竟不知你有如此长进了，名动天下、门庭若市你都不屑一顾！”
梁皓轩被说的面上划过赧意，却理所当然道：“我是王叔教出来的，王叔不慕名利，我当然也不屑一顾！说回来，王叔，世人赞颂的本该是你，骧王的一切也本该是你的，您——真的不介意么？”
这样的问题祈轩不是第一次问了，或许是骧王的一切太重了，而他参与的太多了，才会让这个心思敏感的孩子有所顾忌。
梁皓翟放下手里的书，目光直视他，答得格外认真：“我不介意。”
闻言梁祈轩面上有些别扭，梁皓翟接着道：“虽然战略部署是我，但亲临战场的是你，杀伐决断的是你，被数十万军民认同的也是你，你不用怀疑自己。”
梁皓翟郑重的言语像珠落玉盘的敲在梁祈轩的心上，他向来对王叔的话不疑有他。王叔说不介意，那就是真的不介意。
介意的是他自己。
越是盛名之下，他越是心虚。
他的围棋也是王叔教的，虽下不过师傅，却也是极好的。夺取天下若是一场大棋，他梁皓轩不过是王叔手上的一枚棋子，或许这枚棋子正是决胜的那枚，但胜利依旧属于下棋人。
“父王选中的是你，那便是你。皓轩，其他的你不必多虑。”梁皓翟最后说道，说完便再度拿起案上的书，一副心无旁骛、任由梁祈轩去留的样子。
庸人自扰。梁祈轩暗暗感叹。
一统天下是必要达成的目标，最后若是王叔想要这天下，不论大王怎么想，他梁皓轩愿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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