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雨坠楼案”的后续
而此刻耳机外的嘈杂世界，正在上演着2014年6月21日那天室友窝在床上和自己说的“大雨坠楼案”的后续……
白短短没忍住在微信上问了左迟迟，从她们微信拼凑出的内容，事情大概是，从楼上掉下去的女孩叫唐悠悠，也是韩斌部门的实习生，在公司工作半年左右，在一个雨夜，因为关窗户，从四楼摔了下去。最后以意外结案，公司出于人性主义的角度，赔了20万。现在唐悠悠依然躺在病床上，虽然仅仅过去了两个多月，但大家已经不像刚开始时候议论纷纷，而能为唐悠悠担心并争取权益的是她年迈的父母，一方面，他们一直在寻找着不是意外的证据，另一方面，他们希望公司能在多赔付一些钱，来支付高昂的医药费。
唐悠悠父母软硬兼施，只有前台周舟在应付着。白短短摘下耳机，看着站在影音区顶部高声呐喊的唐爸，瘦小的身影，一口方言。而打印机疯狂运转，会议室讲方案的人神采奕奕，大家有的带着耳机，张佳佳和王颖打量着彼此的头发在窃窃私语，频频点头……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甚至是白短短作为一个新人，也选择了沉默。因为这个事确实和自己毫无关系，另一方面，大家的态度出奇的一致。
那么，如果自己是唐悠悠呢，谁又会替自己奔波呢。白童生？他会放下自己考了7年的教师编嘛。还是王美丽，那个裁缝铺，她也是看的比谁都重要。
白短短仔细找着她和父母之间爱与被爱的证据。
言语之间的表达少之又少，虽然自己是家里的独生女，却从未享受过独生女专属的爱。小的时候，好像父母一直在解决家庭生计问题。父亲白童生考公务员失败，最后考了事业编，母亲王美丽高考考上了中专，同一年她的父亲得了脑梗，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王美丽骗父母说自己不争气，落榜了，在学校对面的楼道里租了个缝纫铺面，开始挣钱。
那个时候，白短短看到父母永远都在为钱奔波着，好像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白短短更好的生活，而白短短一直等待着，终于他们之间的话题不再围绕着这个多少钱，那个有优惠的时候，她所有的期待也随之落空了。因为白童生的大哥把妹妹白静怡送来了，她亲眼见证父母把这些年亏欠自己的全弥补给了别人。
察言观色是人的本能，一个初中生也不例外。
原来父亲在写教案的时候也是可以被打扰的，原来母亲王美丽还可以做好吃的蛋挞。白短短努力过，可是就连家长会这种非家长参加不可的会议，白短短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走进了白静怡的班级，没有任何犹豫和纠结，从那天起，她吃饭最快，话越来越少，越来越懂事，因为，她总觉得见到父母会不自觉地尴尬。虽然王美丽和白童生对她很好，但是那种客客气气和小心翼翼让人想逃避，她高中故意考到了离家里最远的高中，还以来回跑耽误时间为由，申请住校。
大学期间，自己一方面省吃俭用，一方面尽可能拿奖学金，都是为了少和他们开口。在爱的人面前，她一直在维护着自己的自尊，好像就是为了证明，你看，没有你们，我也能活得很好。包括毕业以后去北京发展，也是不想离他们太近。却很难承认爱着的人都在等着证明自己是被爱的那个人，才肯善罢甘休。
白短短拖着行李箱，撑着伞，在雨中瑟瑟发抖，再低头看看时间，还是决定乘坐公共交通去机场。
此时，左迟迟开着一辆汉兰达进入宏光小区，她打开雨刮器，一点点挪动着，按照导航向左又向右，在岔路口左顾右盼，她忽然停下车，看着手机页面滑来滑去。
紧接着钟鼓戴着帽子开着捷达车跟在后面，讲着电话，言语间好像在拒绝什么。钟鼓的车从白短短的身边擦过，贱了她裙摆上都是水。白短短顾不上说什么，急匆匆往地铁站赶。钟鼓一边往前开，一边拉下车窗看打着透明伞的女孩，左迟迟意识到自己偏航，往后倒车，汉兰达和捷达追尾。
左迟迟立刻拿起伞，抓狂似的下了车。
钟鼓扶了扶帽沿，回头看了看白短短的背影：“完蛋！”
钟鼓也从车上下来，一脸歉意：“对不起，要不……”
左迟迟立刻由一脸歉意变得理直气壮：“死眼镜！”
钟鼓抬头看了看左迟迟，立刻挺直了腰板，一副毫不客气的表情看着左迟迟：“是。难得，下这么大雨，您还能认出我来。”
左迟迟皱了皱眉，懒得和对方多一句废话的表情示意钟鼓看车尾。
捷达车车头掉了一大块漆，凹陷了下去。汉兰达并无明显异样。
钟鼓自信满满：“应该不是酒驾，冒昧的问一下，您是有机动车驾驶证的吧，无证驾驶的后果是什么相信你是知道的，那么表面上看，是我撞的，但是……您违规停车，并倒车，这才有的追尾。”
左迟迟自觉理亏：“有病吧，开这么多年车，第一次听说在小区追尾。”
钟鼓挠挠头，不苟言笑：“恶人自有恶人磨。”
左迟迟：“眼镜是个好东西，得擦亮一点。”
钟鼓摘下眼镜，在左迟迟眼前晃了晃，用手擦了擦上面的雨水，又重新带上：“谢谢提醒。”
左迟迟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明知道天气不好，不能慢点开么？”
钟鼓：“这和快慢有关系吗，我再重申一遍，你是全责，小区都有监控的！”
左迟迟自知，只想逞口舌之快：“哼哼，遇到你还能有啥好事。”
钟鼓没有说话，他扫了一眼左迟迟，马上又看向别处。
左迟迟上下打量了一下钟鼓，又左右打量了一下钟鼓的车：“新的能多少钱啊！”
钟鼓本来动了恻隐之心，可是对于这种势利眼的人，比戴眼镜的讨厌太多了。他摊了摊手，缩了缩脖子。
左迟迟：“报个价吧！”
钟鼓上下打量了一下左迟迟，又左右打量了一下左迟迟的车，算是对左迟迟刚才的回应。
钟鼓：“换新倒是不必了，毕竟我这人比较恋旧。稍等啊，我算一下。”
钟鼓从车窗掏出手机，打开了计算器：“误工费2000+交通出行费1500+车辆折损费3000+修车费4000，一共10500，也不是初次相见，抹个零头吧，那就10000。”
左迟迟假笑：“你小时工啊？按照时间算钱。”
雨水顺着左迟迟的伞哗啦啦滑落，钟鼓的帽檐也在滴水。他们在瓢泼大雨中因为之前超市的事彼此记恨着，因为此时此刻的10000块钱僵持着，虽然打着伞，戴着帽子，但是衣服和鞋子都已经湿透。除此之外，如果不是因为左迟迟，他也许能去送白短短。
钟鼓：“是的，小姐。”
左迟迟压抑着怒气，眯着眼睛看着钟鼓。
钟鼓鞠了一躬：“谢谢女士。”
左迟迟：“就算按照时薪算，你什么行业什么工作，10分钟都不到就2000块钱？”
钟鼓：“那不用你管，再耽搁下去，就是4000，我相信你也会心服口服。”
钟鼓从车窗掏出一张名片，走上前递给了左迟迟，指了指名片上的手机号：“请下周前打到这个支付宝账户。”
左迟迟：“你太黑了！做人留一线。”
钟鼓上前一步：“做人？做人得尊重别人的底线，遵守自己的原则不是嘛！”
钟鼓侧过身，冒着雨朝着里面的楼宇走过去。
左迟迟掐着名片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死眼镜，你等着。”
左迟迟愣在原地，看着两辆车，一灰一红，被大雨洗刷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痕迹。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是伪善的，人在讨厌的人面前是可憎的。她忽然间觉得心口疼，压抑的难受，摇晃着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她看到了沈星驰在车里摆的“一路平安”的挂件，她当时嫌弃长得丑，还嘲笑他没有审美。沈星驰却一言不发，就在那笑。左迟迟吵了半天也没有回应，觉得没趣，就开始继续在副驾驶玩手机，吃零食，拍照片，窗外风景好的时候，就打开音乐，吹吹风，困了累了就把座椅放倒，继续睡。原来开车真的会追尾，原来坐在副驾驶是那么幸福而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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