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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北京折叠


一个卖蛋堡的大姐站在摊位前,翻蛋堡,酥黄的外皮冒着油星。卖凉皮的大叔熟练的搭配着麻酱,蒜汁,辣椒油,黄瓜丝,干豆腐,一气呵成,搅拌均匀,打包好递给客人。理发店的小哥站在门口吸烟,时不时打量着路过的美女,害羞的笑笑。水果摊的水果从店里延伸出来,平谷大桃和葡萄互相挤兑着。水产店门口的活鱼来回翻滚,也不甘心做一条安静的咸鱼。

        这就是北京昌平区的北七家村,包含了全国各地的美食,东北菜馆,河南烩面,安徽板面,重庆火锅,四川烤鱼……留住了各地的胃,口味俱全,他还有属于自己的人情味,无论是工薪阶层,工地农民工,保险业务员都能在这里找到生活的幸福感。八毛钱一个鸡蛋,两块钱一大碗粥,五块钱一碗油泼面,25块钱能吃一顿素火锅,600块钱一个月的房租,还自带卫生间和厨房,交通四通八达,成为很多不在乎通勤时间的不二选择。

        或许这里没有北京的钢筋水泥,他更像是被北京遗忘的角落,回迁房,阁楼比比皆是。但是这里的人一点都不土里土气,他们爱时尚,爱干净,路面上看不到任何多余的垃圾,周末的时候滴着水的床单被罩,衬衫牛仔裤在窗外摇曳,老爷爷推着车带着孙子出来转转,流浪猫也有自己的家,出租车司机在村口支了个象棋桌子,谁出租回来,都对弈一番。各种口音的谈话声、叫卖声混杂在一起,每个人都似乎充满活力,自由自在,可以高谈阔论,不用在乎任何人投来的目光。

        钟鼓从出租车下来,用手挡了下太阳,关上了车门。这是他熟悉的北七家村,他熟悉的天通苑,曾经无数个早晨,他买完早餐拿着就一路小跑到公交车站,非常用力地往里挤。下班,又同样非常拥挤地坐着同一路公交车回来。一到村口,乌泱泱的人群浩浩荡荡地往里走,像个大部队一样。

        他有时候想,穷病从来不分地域和年纪。他过早的体会了物质的贫穷带来的无奈,包括大家都觉得他奇怪,从来不参加大家的集体活动,说话遮遮掩掩,好在宿舍里有个小胖子,一直对他颇为照顾,多次为他打圆场。

        一个穿着一身正装的男生在北七家村口踱步,明显感觉到西装不合身,衬衫扣子快要崩开,裤脚也比较紧。他就是钟鼓为数不多可以交心的朋友朱帅。

        村里热闹非常,从村口一直延伸至500米,才看到尽头。

        朱帅看到钟鼓的身影,用力的挥手:“这呢,你可到了。”

        钟鼓和朱帅并排走着,穿梭在人群,脚底下,活鱼在盆里翻滚,溅起水花。钟鼓双脚离地,跳了起来。对朱帅来说,钟鼓就是踩着七彩祥云来拯救自己的孙悟空,而他自己就是那个猪八戒。

        钟鼓:“我说大哥,你会不会对我太有信心了?”

        朱帅:“我翻遍了通讯录,实在找不到人了。”

        钟鼓:“你的衣服咋回事?”

        朱帅:“我姐订婚的时候那身,放了一年,洗完缩水了。”

        钟鼓摇了摇头:“我本来想睡个懒觉,没睡成。我想补个觉,也没补成。”

        朱帅:“快到了,台上几分钟结束了,你去新房睡都行。”

        钟鼓:“姐夫能同意么?”

        朱帅笑:“姐不同意。”

        谢落落带着围裙在厨房蹲着洗金针菇,一把一把放在圆筛子里。旁边摆放着未洗的韭菜,茄子。案板上摆着干豆皮,平菇。陆拾突然间跑过来,一把把蹲在地上的谢落落抱起来转了个圈儿。陆拾高兴的给谢落落算了一笔账,告诉她营收不错,不出半年保证回本,谢落落为陆拾开心,更为自己能够和陆拾在一起而感到幸运。

        谢落落的母亲在电话经常表达着不满,住在半地下室不说,每天不得闲,好歹自己的闺女也是大学毕业,怎么样还找不到一个正常上下班双休的工作。每次母亲抱怨的时候,谢落落都把话题扯开,把电话的音量调小,不想陆拾听见。

        谢落落和陆拾的共识是他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一个光明的未来做充分的准备,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个光明的未来是什么样,他们想打下一个经济基础,他以为她在乎,她也默契的没有问,这也是他们在一起最幸福的时光。

        陆拾心疼谢落落,想雇个帮厨,谢落落心疼陆拾,不想他晚上再去跑滴滴。既辛苦不赚钱还有慕名者上门,着实麻烦。那天陆拾开车去买菜,谢落落接待了第二个上门的女乘客。

        她记得上次上门的女乘客是某个大学的学生,从海淀区跑到大东边找陆拾,那个女孩儿秀外慧中,带着文艺范儿,名为吃饭,实则来看陆拾,点了一些素食,却没吃几口,在餐厅坐了很久。在她的眼神中,谢落落看得明白,但谢落落绝口不提。这一次的女孩明显段位更高了一些。

        仟仟穿着白色棉布连衣裙,踩着小白鞋,扎了个高马尾,背了一个lv的小包,妆容精致,落落大方的走进店里,带着一份小礼物,点名找陆拾,要当面感谢。这次谢落落完全换了一个人,痞里痞气的拉开一把椅子,叫住了仟仟,示意仟仟坐下。

        谢落落倒了一杯水,递给仟仟,上下打量着仟仟:“真好看。”

        仟仟笑而不语。

        谢落落:“我这一天天接待的小姑娘你是最好看的。”

        仟仟:“什么意思?”

        谢落落马上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每天找上门的小姑娘啊,都是找陆拾的。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他是渣男。我们这的服务员都知道他有这爱好?”

        仟仟疑惑:“爱好?”

        谢落落:“对啊!他在我们店干了这么长时间服务员,他那点事早就不是秘密啦。”谢落落也不想这样去描述甚至诋毁陆拾,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

        仟仟:“服务员?”

        谢落落:“嗨,说白了,就是下午烧烤店服务员,夜间滴滴车司机,上午补觉喽。”

        仟仟:“滴滴车司机?”

        谢落落:“看着不像是吧!那就对了,他就是靠这张脸吊你们这种单纯又漂亮的,人美心善的小姑娘的。”

        仟仟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谢落落挑了一下眉:“你也不想想,那么晚,他开着个破比亚迪在三里屯转悠啥,能挣几个钱。”

        仟仟失落的看了一眼桌上的礼物:“我本来还想给他买个车的挂件。”

        谢落落一下移了过来:“哎,真是一片心意,可惜……”

        仟仟站起身,拿着礼品袋,走出了店里。

        谢落落对仟仟说谎的时候,是心虚的,害怕陆拾忽然进来,她知道自己演技拙劣,很久之后,白短短问她,你干嘛不大方的承认,自己就是陆拾的女朋友的时候,谢落落一时语塞,用一句“那显得我多没品位”的玩笑话搪塞了过去。

        陆拾像往常一样,把车停在店外,卸货搬货。谢落落站在店门口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往常她也会去搭把手,现在她满脑子的脑补:“我问你,你为什么送那个女孩回家?为什么去三里屯附近接单,那个女生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你为什么没告诉过我?”紧接着,她开始想象这个让她倾其所有的男生有一天对别人献殷勤的时候,他们因为一点生活琐事分开的时候,他们恶语相向的时候,甚至是完全消失在彼此生活中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想什么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直到陆拾嬉笑着从谢落落身边走过,还用手贴了一下她的脑门,谢落落却下意识躲开了,找了个借口,“你手上都是汗!”

        钟鼓从大学到现在,主持了太多场婚礼,有新娘跑路害得他拿不到钱的,有前任挺着肚子大闹现场的,有家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送到医院的,有复婚的,有二婚的,这次和往常并无异同,只是看到护着自己的长大的姐姐,竟然也嫁人了。用姐姐的话说,结婚就是八个字“起吧,吃吧,走吧,睡吧。”钟鼓和朱帅都没有反驳姐姐。

        婚礼无论经过多么漫长的准备,结束的时候都以仓促收场。亲戚和朋友一一告别,说着祝福再见的话,剩下的就只有目送和疲惫。

        钟鼓和朱帅在村口桥边的麻将桌旁边坐着,吹着晚风。此刻的村子里是最热闹的,大家都要出来买菜、吃饭。还会有露天的烧烤摊,很多人在那里喝酒、吃烤串,侃大山。可能是白天温度太高,可能是下楼遛弯,逛逛街,拎一杯奶茶,一袋盐,慢悠悠走在街道中间,摩托车都绕着行人走,机动车根本寸步难行。

        朱帅:“谢谢你啊,我没想到你能来,我想过在58上找个临时主持人的。”

        钟鼓:“那为啥改主意了?”

        朱帅:“说实话,并不知道。”

        钟鼓笑笑,在朱帅紧绷的口袋里抽出一颗烟,叼在嘴里,示意朱帅找下打火机。

        朱帅从钟鼓嘴里抢过烟,叼在嘴里:“你不能抽烟。”

        钟鼓笑笑,没接话。

        朱帅把烟放回烟盒:“我还挺佩服你的,词张口就来,念书的时候也是,从不见学习,考试回回第一,怎么做到的。”

        钟鼓:“想知道啊?”

        朱帅:“以前想知道。”

        钟鼓:“以前我觉得干啥就得像啥。”

        朱帅:“现在呢,不还是干啥像啥。”

        钟鼓:“从大学时候就开始干这个,这段词我不记得说了多少遍,新娘的样子能记不住,这段词忘不了,就像刻在骨子里一样。”

        朱帅:“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你能挣这个钱和颜值有很大关系,和业务没关系。”

        钟鼓笑笑,摇了摇头。

        朱帅:“你接下来什么打算?不是在婚庆行业干到老吧,婚也不是天天有人结。”

        钟鼓:“倒是天天有人结婚,但是不一定都能找到我。”

        朱帅:“我是从来不担心你挣钱的本事,大学里,从没见你缺过钱,他们都说,你无论干什么都能行,但好像没人知道你喜欢什么?”

        钟鼓:“朋友介绍我到一家上升期的影视公司坐班,还没想好,你呢?”

        朱帅:“我喜欢自由,我想在买一块地,搞点采摘,旅游,和吃喝玩乐有关的。也是任重而道远。”

        钟鼓:“春天摘草莓,初秋摘蟠桃,人生赢家呀。”

        朱帅:“你每年的水果我包了。”

        钟鼓:“别闹了,想点实际的吧。”

        朱帅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在钟鼓的兜里:“咱姐的心意。”

        钟鼓从兜里拿出来,塞在朱帅的兜里:“别和我客气,等你结婚的时候给我包个大的。”

        朱帅:“我结婚?我结婚不是你给我包红包吗?”

        钟鼓:“包不包?”

        朱帅看着钟鼓,在麻将桌上摸了一块一万递给钟鼓。

        钟鼓眼疾手快,找了个九万放在朱帅面前:“还是这个吧。”

        朱帅狠狠打了钟鼓的胳膊:“哎呀,蚊子。”

        钟鼓表情皱在一起:“你小子,有没有底线。”

        钟鼓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昏昏欲睡。拥堵的交通让人沉迷,甚至有些意识模糊。

        白短短靠在钟鼓的左胳膊上,摇摇晃晃。钟鼓笑着看着白短短,无处安放的手总担心白短短会忽然张下来,最后只得慢慢把自己的头靠在白短短的头上,慢慢睡去。

        忙碌的一天结束,陆拾偶尔看到谢落落扶着腰,伸懒腰,却完全没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直到晚上拿着车钥匙出门,转身去关灯,无意间瞥见餐桌上纹丝未动的烤冷面,才跑下楼问谢落落是不是肚子疼,是不是来大姨妈了。躺在床上的谢落落,说自己太困了,嘱咐陆拾慢点开车。

        在那之后的几天,陆拾察觉到谢落落的情绪,她总是躲着陆拾走,一方面是闹情绪,另一方面,她总无意间想起他们以后的日子。谢落落爱吃蓝莓酱裹在面包上,陆拾就把蓝莓酱的瓶子拧紧了,她早晨改吃豆浆和油条了。谢落落爱看《古剑奇谭》,陆拾把遥控器的电池抠下来,她开始在腾讯等第二天的更新,她不求他帮忙,什么都不问。第二天陆拾就受不了了,他开始求和,无时不刻不在谢落落身边唠叨,甚至开始故意从中间挤牙膏,吃完饭不洗碗,谢落落都选择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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