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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红罗帐


  李君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晚上了。

  空气中有浓厚而苦涩的药味在浮动, 李君霖望着压金线绣夔龙的玄色帷帐,无奈的动了动嘴角。这次发病那么急那么突然,几乎让她觉得自己可能熬不过这一次了, 没有想到还是被救了回来。

  整个清凉殿中一片寂静,能听到雪从殿外梅枝上滑落的“沙沙”声音。李君霖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刚刚大病一场,昏昏沉沉地睡了两日,胃里面除了汤药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身体软绵地很。

  休息了一会儿, 感觉又恢复了点力气。李君霖试图从转动身体改为侧躺, 只是许久没有动过,一下力道掌握的不好。翻过了头,整个人都伏在了床上。幸好这床足够大,没有掉下去危险, 只是她这一下将素问放在床边的一个靠枕撞了下去。

  掉下去的靠枕, 又向前滚了一路碰倒了一个细颈瓷**。“哗啦”的声音在这殿中极为刺耳。

  像是忽然念了某声咒语, 殿外的灯火随即亮堂了许多。鞋履衣料的摩擦声纷纷响起,李君霖无力地趴在床上,等待外面的人进来。

  “阿孃。”

  殿门被人打开,李君霖习惯性地去唤素问。

  只是回答她不是素问的关怀。而且一个冰冷的男声, 声音低沉而轻悦, 只是语气不怎么好。

  “看来陛下恢复的不错, 这才刚醒就想着自己爬起来了。”

  李书宸瞧着伏在床塌之上的李君霖, 滚落在地的抱枕还有那只摔碎的瓷**, 误以为李君霖试图自行起来。

  李君霖一听皇叔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瞬间觉得身上的困乏一下子都不见了。

  “皇叔怎么在此?”

  她抬头看向李书宸,他一身绯衣金带,是亲王在宫中时规定的样式。他的身后还跟着张慎之与灵枢,不见素问在哪里。

  见到李书宸在自己的卧房,李君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亵衣牢牢实实地系着,没有露出半分。虽然没有束胸,好在她的某个地方并没有很是傲人,又隔着被子和宽大的亵衣也看不出什么。

  “陛下急症突发,殿下担心的夜不能寐所以特意守在这里。”答话的是灵枢,她犹豫了一会儿又答到,“素问姑姑昨日病了,为避免有碍圣体所以挪到了偏殿去了。”

  李君霖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自己这样趴着实在有失体统,借着刚刚那股力又翻身平躺了回去。这般折腾一下,李君霖又觉得身上隐约有些湿意了,大抵是出了冷汗。

  瞧着李君霖面色不虞,李书宸乜了一眼张慎之,“张太医还楞着干嘛?还不快给陛下瞧瞧。”

  李君霖昏迷了两日,张慎之也提心吊胆地过了两日。这两日他几乎没有合眼,就算李君霖暂时脱离了危险,她也不敢让别人接手,昭帝的女子身份暴露。张氏一族都会被他拖累。

  张慎之连忙走到李君霖的床前,“请陛下请手伸出。”

  李君霖先伸了右手,张慎之从医盒中拿出一张帕子覆在上面,然后又换了左手继续的把了把脉。李书宸瞧着张慎之用帕子隔着诊脉的动作,微微皱眉。

  “请陛下将舌头伸出。”

  因为李书宸立在旁边,做这样的动作让李君霖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微微张嘴露出了一点舌尖。可怜张慎之了,又是在晚上,就算清凉殿的烛火够明亮,只瞧半截舌头也是无可奈何。

  李书宸自然也注意到了李君霖的尴尬,可是他却没有回避,仍是盯着李君霖。他瞧着李君霖这般扭扭捏捏似女子,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将她改过来。男儿即使不能顶天立地,但也不能这般怯怯诺诺。

  李君霖尴尬了一会儿,瞧着张慎之也着实费力,倒也不好意思这般。索性把心一横,眼一闭,将舌头都吐了出来。

  李君霖配合起来了,张慎之也快多了,瞧了一会儿就让她将舌头伸了回去。

  “陛下可还觉得胸口烦闷悸痛?或如奔豚?”

  “尚无。”

  “陛下的情况已经好多了,待臣一会儿再去开一副药给陛下服用。只是陛下已经两日未进饭食,可以先让御膳房上一份养胃的米粥,再服药。陛下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如初了。”

  张慎之的面上有了轻松之色。李君霖的情况好转,他可以松下一口气。

  “嗯。”早就觉得腹中空空的李君霖此时觉得张慎之这个主意倒是甚好。

  “张太医去熬药,你去准备膳食。”

  “是。”

  李书宸的语气甚是熟稔,恐怕是骨子里便有皇族的气势。虽然清凉殿不是他的地方,但是吩咐起人来却没有半点怪异。直到灵枢从房里离开,李君霖才发现有不妥,这房间里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皇叔这般担心朕,朕甚是感动,只是朕已经没事了。皇叔这几日也甚是操劳,不如回府……”

  “我若回府,若是陛下又将花**给打碎了如何?”他打断李君霖的话,将滚落在地的抱枕捡了起来,随手扔在旁边的榻上。“圣人云,勤以修身,俭以养德。虽然我大楚国库丰厚,但仍有百姓吃不饱饭。陛下可知,你今日打碎的这只花**可供寻常农户五年的生活?”

  李君霖听着这话,目瞪口呆。皇叔这是怎么了?恐怕她是史书之上,唯一一个因为打碎了花**而被臣子指责的皇帝。

  李书宸瞧着她惊讶的眼神,知道她心里再想些什么,“陛下又可知,这只花**就能供一个品女官四年的俸禄。”

  李君霖忽然就明白了李书宸意思了,这是在指责她不喜生人近身。不是喜,只是怕而已。

  见李君霖低着头沉默不语,李书宸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袍,便坐在了李君霖的床上。只是李君霖一察觉到他,靠了过来,便自觉地想将身体向后挪去。不过李书宸的动作比她更快,伸手就压住了她的被子。

  “请恕臣逾矩。”

  他用手撑着在李君霖的两侧,整个人的上身都悬空压在李君霖的上方。这样的动作过于压迫,而且李书宸的气势不容忽视,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要不是李书宸将被子按得死死得,她一定是要钻进被子里的,如今却只能将头偏过去。

  “皇叔,你这是做甚?”

  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怎么那么孤寡?他们都是男子,还有摸约一尺多的距离,李君霖便接受不了了。

  “陛下这般不与生人接近,若是再如同今日这般情况,如果那个花**没有响,陛下是否要继续趴在那儿不动?”

  “朕不是还能说话……”

  “那他日陛下立后,夫妻二人是否也要相对十多年,皇后才能上得龙床?那我大楚的皇室何时才能繁盛?”

  这话说的说的有点糙,毕竟李君霖也是未出阁的女子。

  “皇叔现在说这个还有些早,朕还没有及冠。皇叔已经二十有四了,皇叔何时给朕找一个皇婶,难道皇叔的子嗣不是大楚的王室吗?”她忽然将脸转了过来,气鼓鼓地看着李书宸,就像一只炸毛的猫。

  “臣的婚事不劳陛下的操心,臣没有陛下这样的毛病,等国丧过后自然会大婚。”

  届时,即使他不操心,姑姑也会给他张罗的。他瞧着她嗔怒的脸,忽然觉得真是小孩的心性,喜怒无常。

  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他身子一侧直接躺进了床里面。这样不让人近身的毛病,才让那些刺客有了可趁之机。他总得找机会给他搬一搬。

  “皇叔这是作甚!”

  李书宸这番举动几乎吓得李君霖的心疾又要发作了。若不是她不信鬼神之说,定要怀疑李书宸是不是被甚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附身了,今日净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陛下昏迷这日,臣除了处理政务,还日日守在清凉殿内,着实劳累。陛下可否看在臣辛苦的份上,赐臣龙床一躺?”

  身下的龙床的确甚是舒适,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处心积虑要坐到这个位置。李书宸这两天的确很是困乏,刚刚躺在这上面,几乎要舒服的喟叹出来。只是他向来自持,唯有舒展的眉眼能看出他此时的好心情。

  李君霖看不见李书宸的惬意,只觉得此时如坐针毡,若不是身上无力定是要拔腿就跑的。

  她只能哭丧着脸劝到,“这殿里估计有两日都未曾通过风,一股子药味苦的很,皇叔何苦这般委屈自己?不如让宫人收拾了空的宫室出来,点上安神香美美地睡上一夜?”

  “只是臣走了,除了素问与灵枢还有谁敢进这殿中?陛下一人,臣不放心。”

  昔日在北疆行军之时,雪野伏击,躲着雪堆里,又不能生火,不靠士兵们挤在一起取暖吗?再说寻常百姓家,冬天也是兄弟们在一方坑上,节省些柴火。得亏李君霖从小便是做贵公子长大,若是寻常百姓还惯不出来。

  李书宸也忍不住做了一回小人在心里腹诽起来。

  “皇叔若是不放心,让宫人进来守着便是。”

  平日里不让人进来只不过是怕自己的秘密暴露而已,如今只要李书宸这座大神能够离开,就是叫十个宫人进来看着她睡觉也无妨了。

  李书宸没有理她仍是闭目养神。就在李君霖以为他真的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侧过了身子,正好对上了她探视的眼神。

  “陛下那日何不及时退朝,唤太医前来?”

  “朕那日……”提起那日李君霖没有多少后怕,只是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吐了皇叔一脸血。毕竟是是从嘴里吐出来的,有些脏,她有些不好意思,“那日西柔的使臣在此,朕不想失了大楚的脸面。”

  果然是为了这个理由,李书宸有些哭笑不得。李君霖有时候瞧着像是生了一副玲珑心肝,对许多小事都注意的清清楚楚,但是在有些事情上却糊涂的不行。

  “陛下虽然贵为天子,但仍是**凡胎,偶有不适也是合乎情理之事。只在古书上见过讳疾忌医的皇帝,后人也省思了不少。难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这句话陛下当真是认个白字?”他又觉得语气有些重,顿了顿,不觉又缓和了些,“陛下是大楚的天子,陛下想要做甚么又何须再意别人的眼光。”

  这般语气让李君霖不由想起了在钧思殿中李书宸,他是夫子,书房的架子上还放着一寸厚的戒尺,她诺诺地称是不敢反驳。

  “陛下与安陵侯关系甚好?”安陵侯他也听过,是个端方君子,也是一大家,怎么将一国之君教成了这样?

  不过也幸亏她是这样的,若是学了辛榕的性子,如今叔侄两人定然斗得如同乌眼鸡似得。决然不会像这样躺在一起说话。但是提到安陵侯,他又忽然想起来之前李君霖吐血时,还在担忧着辛家人,这样他心里有些烦闷。舅舅是外人,那里能有叔父亲?叔父叔父是能抵半个父亲的。

  “舅舅对朕有教养之恩,而且舅舅待朕如同亲子。”

  “陛下少时在安陵侯长大,是安陵侯府的荣耀。舅舅再亲也是外戚,是外人。”

  李家如今剩着两个男丁了,却还人心不齐,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定然齿寒。

  “外戚作乱是多,只是手足相残父子成仇的事情也不少。”安陵侯是李君霖的软肋碰不得,一提到他,李君霖便失了方寸,这样的话也一口说了出来。

  果然李书宸的脸色便沉了下去,殿内的气氛顿时凝滞了起来。

  不过李书宸不是因为李君霖暗指他心怀不轨,而且懊恼自己为何要同安陵侯去比。有皇位横在他们之间,甚么事情都说不清楚了。

  李君霖也不好直接了当的,拽着李书宸的袖子说相信他,毕竟年前李书宸能跳冰湖救她,年后李书宸又能雷厉风行地打击裴相。虽然她心里还是存着善意的,可是这样的情况,说出来谁信。

  就在两人极度尴尬的时候,灵枢捧着粥回来了,在外头敲门。李书宸从床上起来,便告退走了。

  “方才是奴婢大意了,竟然留了陛下您一人同摄政王在一起,陛下您没事吧?”

  灵枢也是出去了才反应过来,可是摄政王的命令也不能直接违逆。李君霖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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