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雾山的九月，热得让人心情烦躁。不过几日功夫，雾里春就发生了好几次客人之间的口角，原因不过是为了争得伶人的伺候权。尤其是今日，因雾里春推出新的伶人，几个客人为了争得新人的头筹，争得不可开交，险些动起手来。
主要争吵的是钱小姐与王夫人。
这钱小姐是雾山城城主正夫的嫡妹，有权可依；但是 ，王夫人是雾山有名的富贵人，与这次推出的新人有着些许关系，不肯将新人的头筹让给钱小姐。于是两人正争得面红耳赤，预计再吵上几句就要动手了。
“两位这般争吵，可是不想做我们雾里春的客人么？”恰恰这时，一道靡靡慵懒的声音插入这乱哄哄的气氛。
众人望去，只见那人身披一件鲜红纱衣，尽管那纱衣已有三四层，但还是能隐约窥地佳人纱下的雪白肌肤。三千青丝随着佳人的走动，微微飞扬。几缕发丝轻巧地抚过精致的脸庞，凤眼微眯，脸颊还染着淡淡的红晕。
佳人步履款款，望去，一双纤细雪白的赤足隐没在红纱中。只见他略略打了个哈欠，修长的玉指半掩住嘴，末了，那双泛着泪意的凤眼扫过去，众人皆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时间，雾里春竟是听不到一丝声响。
骤然的安静让辛霖有些奇怪，悄悄望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滑稽的场景。每个人都像是被定身一般，眼睛痴痴地望着那红衣佳人。
潋公子漫不经心地朝着辛霖的方向扫了一眼，吓得她心头一跳，忙关上了窥探的窗缝。
接下来的事情，辛霖已无从关心，只听得不消半刻，雾里春又恢复了它该有的热闹。
伶人们忙碌了一宿，早晨是起不来的。
下午，伶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走动。从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算是大家的自由时间，这段时间里雾里春不会开门迎客，伶人们也算是歇息完毕。
昨日的那一瞥，辛霖除了感叹潋公子的魅力和敏锐外，也已经不放在心上。毕竟他们的规矩是没有挂牌前不得出现在外人的面前，她昨日只是缝隙里看了一眼，好奇心而已，算不得什么。
相反，她比较担心的是顾儿。自从来到雾里春的一个多月来，除了接受几位师傅的授课，顾儿基本上没有迈出过房门。他既不出去，也不接触旁人，似乎就想这卧房中长长久久地呆着。
成为伶人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辛霖也不知道该怎样开解顾儿，毕竟在她面前，顾儿还是一副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样子。
“霖哥哥，你怎么了，这么奇怪地看着我？”察觉到辛霖的目光，顾儿疑惑地问道。此刻他正在绣着一块帕子，至于绣功如何，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的绣帕做得怎么样了。”辛霖回了一个微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顾儿学习琴棋书画都被各位师傅夸有灵性，却单单在绣功这一作业上屡屡被教授绣功的凉师傅训斥。他们来到雾里春的这段时日说长也不长，但是顾儿已经因为惨不忍睹的绣功被罚了好几次。
顾儿望了望手上的帕子，泄气地丢在一边。
“要不……我来帮你罢。”辛霖看着因为刺绣而受伤的手，建议道。
顾儿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算了，若是被凉师傅发现，我顶多挨骂，但是你却是……”他收住嘴，有些懊恼地望着辛霖。
辛霖神色未变，“那好吧，若是实在完不成，就让我帮你罢。大不了，我注意点，不会让人发现的。”
“嗯嗯！”顾儿见她没有异色，顿时放下心来，头点地像小鸡啄米。
辛霖忍俊不禁。其实像顾儿这般年纪的少年，绣功就算不出色，也不应该这般差，毕竟再过个两年就是可以相看妻主的年纪了。辛霖虽然是大女子，但是自小扮作男子，自然也是要学会这些男子必备的技能。她的绣功不算多么出色，但也在中上水平。
辛霖有时候想，大概顾儿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罢，辛霖自己有几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都是绣功不怎么好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何沦落至斯？
不过她也做不出挖人伤疤的事情，是以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疑惑解清。
雾里春的夜晚总是不眠的，到了第二日早上，大家早早地被通知到大堂集合。
辛霖带着顾儿来到大堂，发现三三两两的伶人，大多都是些生面孔。不远处，沣叔见到辛霖二人，示意他们跟着他走。
不是说在大堂集合么？辛霖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就明了了。
沣叔将他们穿过回廊，来到了一个小客厅。
这里是潋公子居住的地方，他们未经吩咐是不得踏进一步的。
走进去，辛霖才发现雾里春姿色上佳的伶人都在这里，大家小声交谈着，猜测这次集合的目的。
清泠和洛熙也见到了他们，前者微微福身，后者则是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们。
辛霖和顾儿微微欠身回了礼，对于洛熙的举动，辛霖并不介意，反而觉得有些可爱。
“好了，人到齐了。”沣叔拍了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少年们纷纷自觉地排好队。
“潋公子有话要说。”沣叔话音刚落，潋公子就款款而入。
他随意地坐在众人面前的藤椅上，姿势还是那么慵懒，纤纤玉手把玩着自己耳边的发丝，目光轻轻扫过众人。
顿时小客厅里原本有些悉索的声音都纷纷消匿，大家都等着潋公子开口。
潋公子朱唇微启，圆润的嗓音甚至迷人，“想来你们也发现了，能站在这里的，都算得上容貌上乘。”
有些少年低下了头，毕竟和潋公子相比，他们还是自愧不如的。也有些少年自信地抬起胸膛，脸上绽开了些许洋洋得意的神色。
“你们之中，至少清秀可人，绝色倾城么，也是有的。我知你们也必定有人怨老天不公，让你们沦落至此。”
这时，刚刚那些还有些得意的少年们也失落地低下头，有些愤愤不平。
“你们拥有世人难有的容貌，但是却比所有人都低贱。我知，你们是不甘心的。”潋公子继续说道。
辛霖发现他的目光主要扫过的是清泠、洛熙，还有她和顾儿。冷不丁方，辛霖又对上了他的目光。
这一次她朝着他微微一笑。
潋公子对上辛霖的笑容，却是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若不是辛霖一直看着他，都不会发现。
他移开了她身上的目光，“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大家面前，就看你们能不能抓住它。运气好的话，不但能够脱离奴籍，更是可能从此一飞冲天。”
听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顿时热切了几分，这样的机会，对于伶人来说，怎么可能不心动？
潋公子嘴角边的笑意不断扩大，显然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辛霖却感觉手心一紧，却是在潋公子说出这句话以后，顾儿拉着她的手劲突然增大。
她轻轻回握他的手，安抚他渐渐放松下来。
“三日贵客将至，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就要看各位的本事了……”潋公子笑着望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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