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自欺

（李斯意）

        等到我的意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底了。

        春暖花开。

        我经常和哥哥相顾无言，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依然这么若无其事，我一看见他，我一开口就想哭，只好沉默。

        他可能也不愿意在家里待着，所以整日在公司忙着处理事情，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

        有时晚上我下楼拿水，会看到哥哥一个人站在花园里抽烟。我总是想到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当时我有那么多话想说，但是现在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我们到底走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呢？

        真的是我的错吗？像妈妈说的一样，因为我，才把哥哥逼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是我的错，我到底从哪里做错了呢？

        我知道我罪无可恕，我想修正但我又舍不得放手。我舍不得。

        后来，哥哥不在家的时候，我也在学校待得很晚，要么也会在回家的路上，在河堤旁坐着看晚霞。河堤旁的夕阳很好看，紫红色一片，照的每个人的身上也都是暖色调的。

        在傍晚来临的时间越来越晚的日子里，五月初，父亲和母亲回来了。

        父亲希望趁着我的生日，能够好好办一个生日会，也正式告知大家他以后不再参与公司事务，由哥哥全权负责。而母亲应该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只不过，当时我还不清楚母亲究竟要做什么。

        我生日的那天，虽说名义上大家是来给我过生日，但是那天刚巧也是母亲节，所以更多地还是想要借此机会跟各家族攀上关系。母亲也是借着这个原因，直接向众人公开宣布：秦茗筝和哥哥已经交往一段时间了。

        我看了看旁边哥哥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不带一点表情，我不知道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是否知情、他是不是满意这样的安排。我转头看着花园里郁郁葱葱的绿色，心里毫无波澜。每次我靠近一点，哥哥就会用各种方式把我推得更远。

        好像真的只是我自己，抓着不肯放手。

        公开之后，秦小姐来我家来的更勤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得到了母亲的肯定之后秦小姐也越发想要以新的身份融入到了我们的生活。

        我发现，她生活的很健康，喜欢运动，会控制体重，吃很多的蔬菜和沙拉，不吃甜食。可是我就是喜欢吃肉，喜欢吃甜食，喜欢热气腾腾的东西，喜欢和朋友一起吃热闹的火锅，我不喜欢运动，也从不刻意节食，活得自由自在。哥哥只是偶尔跟着我才吃甜食，但是他不会阻止我，以前还会买小蛋糕给我吃，可是自从秦小姐发现自己可以有话语权之后，我的生活就变了。每次用餐，她总是喋喋不休说我的生活不健康，说我的想法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殷切的希望我可以快点长大。甚至跟阿姨说，吃饭的事情不能由着我胡来，好似她真的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让我每天唯一的乐趣也没有了。而哥哥也总是默不作声，由着她来。

        自从她来到我家，总是对我格外的关切，但是每一次她的对话都是无疾而终的，因为我从来不会回答。只要有哥哥在的地方，尤其是在餐桌上，她明知道我不会回应她还总是跟我说话，我就觉得很可笑。

        突然有一天，我才搞清楚了她的目的。

        那天，我去承一家里，因为不想看见秦小姐识大体的样子，我晚上吃了晚餐才回家。可是秦小姐并没有在我家。我正准备上楼，哥哥拿着杯子刚好从卧室出来，脸上带着疲惫，他推了推金丝框的眼镜，用手捏了捏鼻梁，准备下楼。我靠近他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我没说什么，准备越过他上楼。

        可是他在我身后低声开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站的楼梯比他高，转头看他，没答话。

        他也没想我能回答，随即又开口：“你就不能跟秦小姐好好相处吗？”

        我瞬间就明白了秦小姐一直以来的目的，可是没想到哥哥真的会听进去、按部就班地按照套路走。是我太乐观了。可是我才知道积极健康的乐观主义意味着要与现实保持联系。所以我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和她好好相处？”

        哥哥只是看着我，我忽然觉得好笑：“因为她是你的女朋友？你未来的妻子？我未来的嫂子？这个家未来的女主人？”

        我笑了，真的可悲。

        “哥哥，在我心里，我哥哥的女朋友、未来的妻子、我未来的嫂子、这个家未来的女主人应该是我哥哥真心爱着的女孩子，如果我哥哥真的爱她，那么我爱屋及乌，我一定和她好好相处。可是哥哥，你爱她吗？”

        他不回答，我向他逼近一步，看着他的眼睛：“李嵉之，你爱她吗？”

        他还是不回答，我收回目光：“所以，我为什么要和她好好相处？”

        我不想逼他，我只是不想让他自欺欺人。

        （李嵉之）

        自从袁照的事情之后，斯意就沉默了很多。自从母亲公开我和秦小姐的事情之后，她说话就更少了。只有在承一来我家的时候才能稍微笑一笑。

        她经常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偶尔会传出歌曲的声音，我总是猜测她的心情应该也还是不错。或者她就跑到承一家里，和承一一起玩或者和沈伯母说说话。这样也好，这样她和秦小姐的矛盾就能少一点，她自己也会开心一点。

        自从秦小姐来了我们家，斯意在餐桌上的情绪明显就降低了。秦小姐生活的很健康，和她相比，斯意确实像没长大的小孩子。其实她也不是经常吃那些东西。尽管秦小姐一直在强调斯意不成熟，可是在我心里我愿意让她一辈子都这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每次秦小姐意有所指的时候，我总是想起以前。以前我回家的时候，虽然我不喜欢吃甜食，但是我总是会给斯意带一块小蛋糕，每一次她都会开心的扑过来，抱着我撒娇。她其实很容易满足，而且斯意她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爱意。每一次我给她带的小蛋糕，打开之后，第一口她一定会喂给我，她知道我不习惯吃甜食，所以每次只是小小的一口，让我分享她的快乐。

        但是最近，她唯一的快乐也没有了。

        秦小姐不喜欢油烟，只喜欢清淡的东西，甚至会委婉的告诉阿姨健康才是第一位的。每当如此，阿姨总会尴尬的笑笑，不做声。斯意也是面无表情，从不接话。斯意对待秦小姐，不能说有敌意，只是单纯的无视。斯意有自己的自尊和自傲，她不是故意不回答，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或者不屑于回答而已。

        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没有必要回答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

        那天晚上她从承一家回来，上楼的时候，我问了她。

        她只是问我“你爱她吗？”

        明明是问句，但她的眼睛里却是笃定，她其实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她早就知道答案。只是希望我能看清自己。

        只是斯意不知道的是，我一直都能看清，但一直都是只能自视无法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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