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叹彧卿算尽天下,轮回苦忧,谁解千愁

　　一路往前，花千骨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身处何方。两次意外的打击　，令她崩溃。

　　一生中最爱她的两个人，一个亲手杀了她，一个为了她舍生忘死。

　　原本以为自己世上最快乐幸福的人，有个法力高强的上仙师父，从小对她细心呵护，万般爱护，视她如珍宝。

　　遇到了杀姐姐，被他带来到七杀殿，以为从此后有了一生的依靠和归宿。然后现实如同空中楼阁，拆碎下来，竟是如此的残破不堪。

　　她既是妖神，为何如此轻易就死在师父手中？

　　姐姐上一世一定是爱她的，若也是如今像这般相爱为什么却从不和她提起？那么自己又做过什么，是否曾经伤害过他？

　　无法想象她的上一世到底还有多少怪异，曲折，离奇的故事。

　　只觉自己如水中飘萍，被命运牵扯，经过之处，所看到的满眼繁花，不过是过眼云烟，灿烂烟火，也只是瞬间的瑰丽。

　　再也无法逃避，不能再自欺欺人，但是要去哪里才能找到真相？哪怕是最伤痛的过往，她要无悔的面对自己挚爱的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但此刻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独自一人走过如此远的路，不认识路，亦不辩方向。

　　渐渐走到天明，茫然的跟随遇到的行人，走到一处市集，喧闹的人声，拥挤的街市，不觉触景生情，潸然泪下。

　　走的累了，拐到街角的偏僻处坐下。正暗自神伤，听得一个幼童的声音：“骨头，骨头”

　　询声望去，却是一名十来岁的男童，长的极其清秀俊逸，一双灵动大眼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称的睿智。

　　“你喊我？”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男孩说。

　　“你认识我？”花千骨好奇。

　　“嗯，跟我走，我带你回去”

　　“回去？”

　　“是的，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男孩肯定的点头。指着花千骨脖子上的挂坠。“你叫花千骨，你戴的这个叫做天水滴。”

　　又是一个认识她的人，只是年纪这么小，又怎么可能熟悉她？但是他的眼神专注真诚，半信半疑，还是起身跟着去了。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花千骨问。

　　“我叫东方彧卿，不要叫我小弟弟”男孩不悦的嘟嘴。

　　“那好，东方，你是怎么认识姐姐的啊？”

　　“你也不是我姐姐，你是我的骨头！回去再慢慢和你说”男孩停住脚步，很认真看着花千骨。“天下事，过去事，未来事，没有我不知道。”

　　“好，那我随你回去，去你家一定告诉我”

　　集市尽头的大宅便是男孩的家，沿街的围墙青砖灰瓦筑就，门庭高大挺拔，一派威严肃穆，令人敬畏。花千骨犹疑了一下，跟着进去了。

　　萍水相逢，没来由的就相信了他，不仅仅是因为他认识天水滴，而是因为他的眼神，莫名的温暖与熟悉。不似师父的冷，亦不似姐姐的媚，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牵引着她的脚步，不由自主跟随而来。

　　进得院来，却是别有洞天，全不似外面看到的那般景象。内廊迂回曲折，小桥流水，清幽典雅，却少闻人声。

　　“你父母家人呢？”花千骨有点好奇，偌大的庭院不见一个人影。

　　“我家除了仆人，就我一个人”男孩淡淡的说。

　　自己没有父母，但是在像他的年纪还有师父，有幸福快乐的童年，眼前这么一个小孩，却是孤苦伶仃无父无母。

　　蹲下身，怜惜的抱住他“姐姐也是一个人，以后你就叫我姐姐，好不好？”

　　“我说了，你不是我姐姐，等我长大，我要娶你，我会保护你。！”东方瞪圆大眼，稚气的表情令花千骨忍俊不禁。

　　“那你还没告诉我，我过去的事是怎样的，怎么能就稀里糊涂嫁给你？”

　　“骨头，你真的想知道？”东方一脸凝重。

　　“是的，我想知道。”花千骨点头。

　　“好”东方抬起头，看见花千骨脖颈上的天水滴。“就从它说起，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花千骨摇摇头，抬手取下“是什么？”

　　“给她一滴你的血，你就知道了”东方说。

　　疑惑的翻看手中的挂件，小青虫依然在沉睡，这么久没注意到她，好像长大了，活灵活现，呼之欲出。将信将疑伸出手，东方不知何处取出一根针，在她手指扎了一针，挤出一滴鲜血滴在天水滴上，刹时光芒如炬，天水滴崩裂开，小青虫跌落到地上，翻了两只筋斗，跳起来，在花千骨脚边开心的喊“姐姐”

　　“啊”东方大喊“糖宝，你喊她什么？”小青虫眼睛骨碌碌转，对着东方“你说我叫糖宝？哈哈，这个名字我喜欢，谢谢小哥哥。”

　　东方恼火的大叫“是的，你叫糖宝，你要叫她娘亲，你要叫我爹爹！”

　　小青虫围着东方转了几圈，不服气的说“你才多大，就叫你哥哥！”

　　两根手指拎起糖宝，东方气恼大喊“骨头失忆了，难道你也失忆了？”

　　“失忆？我一直在睡觉，你们怎么才叫醒我？我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故事吗？还有你，你这么小，竟然让我叫你爹爹，哼！”糖宝扭着小身体，不满的说。

　　东方哑然，那一个糖宝早已灰飞烟灭，异朽阁只是重塑了一个躯体罢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世世轮回，仍然带有前世的记忆。然而这份特殊与他来说，是幸抑或不幸？

　　花千骨惊奇的将糖宝接过来，托在手心。“她叫糖宝？好可爱啊，还会说话！”

　　“上一世，她的名字还是你起的，异朽阁只是给了她身体，是你的血给了她生命，所以她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姐妹　，所以，你不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她就是你的亲人，骨肉至亲”东方温柔的说。

　　望着手心的小糖宝，花千骨满目柔情。“我的姐妹，我的至亲，就算你是只小虫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心中感慨，两粒晶莹的珠泪，顺着光洁的面庞滑落。

　　原来上一世的她不是只有痛苦和悲伤的经历，在她身边，曾经有过如此温情的存在。

　　“她可不是虫子。”东方正色说“以前，你住在绝情殿修习法术，她跟着你耳濡目染，学到长留仙术，后来就幻化成人形了。”

　　听东方提到绝情殿，花千骨心情刹时低落到极点。

　　绝情殿，是再也回不去了，想到自己是被师父杀死，想到这一世他对自己的百般呵护，心中便痛苦万分。师父亲手杀死徒弟，那么自己到底做了何等忤逆师门，离经叛道之事？又为何，这一世师父要将自己养大？

　　“东方，你告诉我，到底我的前世是什么样的，师父和姐姐为什么都不肯和我说。”

　　“他们不说，我来告诉你”绕到一处偏僻的回廊坐下，东方的神情严肃，带着与他的年龄，外表不相称的成熟。“上一世白子画就是你的师父，你是他唯一的徒弟，但是……你喜欢上他，后来为了帮他解毒，你去盗取神器，最后你自己成了妖神，为天下所不容，为长留所不容。”

　　东方的声音微微颤抖“白子画总说自己心怀天下，守护天下苍生是他的职责，又……怎能容忍一个身为妖神的徒弟，他流放你到蛮荒，将你囚禁海底，最后终究是将你杀了。”

　　“完了？”花千骨静静的听完，并不如想象中有多少的悲伤，仿佛听的是别人的故事。

　　也许因为早已经知道了结局，所以过程已不再惊心动魄。

　　师父将她抚养长大，对她百般呵护，千般疼爱，是要弥补上一世亲手杀了她的遗憾吗？怪不得一直和她说正邪不两立，怪不得不许和杀姐姐来往。

　　但是这一世对师父只有父女之情，从小到大都将他，视为慈父，那么师父你会失望吗？

　　因为我爱的是姐姐，我已与他结发盟誓，不离不弃。师父，对不起了！

　　“那杀姐姐为了我毁容又是怎么回事？”花千骨追问。这才是她最想了解的。

　　东方面色陡变。“杀阡陌他是妖魔二道的君王，虽然是六界第一美人，却冷酷无情，肆意妄为，骄纵任性。为了救你出蛮荒，才耗散功力，导致毁容。他这样做，只不过因为你长的像他死去的妹妹，才对你另眼相看。骨头，你不要被他的美貌蒙蔽。”

　　“不是这样”花千骨摇头“一定不是你说的这样简单，姐姐他是爱我的，是我辜负了他”

　　花千骨长长叹息，仰头望天，既然上一世我喜欢的是师父，那么必定就是辜负了姐姐。而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你竟舍弃自己最看重的美貌，舍弃自己性命。小不点，原来竟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只是这一次，姐姐，离开你，非我本心。小不点听信了幽然的话，一时糊涂，不是想故意离开姐姐。

　　东方悲伤的看着花千骨，骨头，你关心白子画，关心杀阡陌，可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不问我曾经为你做过什么？我比他们都更爱你，轮回几世，终于找到你，等我长大，请你等我，等我长大，我一定要娶你，一定会让你幸福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糖宝趴在栏杆上，眼珠不停的转来转去，搞不清这两个人为何如此怪异，说出来的话听得她云山雾罩。

　　她只觉得好饿，可是面前这两个人还在喋喋不休，还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吗？

　　终于忍不住，跳到花千骨肩膀上喊“骨头，我饿了，我要吃饭”

　　花千骨回过神，慌忙问东方“她饿了，给她吃什么？”

　　“吃点瓜菜？”东方想了想“我记得她喜欢吃这些。我们也去吃饭吧，我叫厨子做饭去，我带你们去房间”

　　牵着花千骨的手，穿过走廊，过小桥，一池的莲花绽放，微风袭来，清香更盛。

　　花千骨放缓脚步，东方很开心“骨头，你喜欢这里吗，以后和糖宝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不等花千骨开口，糖宝已经欢喜不叠的“好啊，好啊，我喜欢这里”

　　“糖宝真乖”东方得意的笑。

　　来到厨房，东方吩咐厨子做饭。又找出来一堆水果蔬菜，糖宝立刻钻进去，不见了影子。

　　异朽阁的厨子手艺精良，只半个时辰已做好饭菜，美味佳肴，色香俱全。

　　糖宝顶着满头满脸的果蔬汁，爬来爬去，小肚皮吃的圆滚滚。不时抬头看看花千骨，不明白面对如此美味的食物，为何她的骨头却还愁眉不展。

　　珍馐佳肴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只是不忍心让东方失望，花千骨才勉强吃了点。

　　餐后东方领着花千骨来到后院，这里有整个异朽阁最好的房间，打开房门，糖宝已迫不及待跳进去。

　　“先歇息吧，你想要做什么，说什么，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来”

　　异朽阁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虽然知道骨头这一世的归宿仍然不是他，还是不愿放弃执念。

　　上一世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她伤痛的过往正源于他的精心策划，步步经营，唯一计算不到的是自己竟也深坠其中，爱她爱到不能自拔，甘愿为她粉身碎骨。“骨头，我一定会让你了解，我对你的爱，不比白子画和杀阡陌”仰头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花千骨，东方无声的在心里说。

　　等东方走出去，花千骨将糖宝放到手上。

　　“糖宝，你喜欢我吗”

　　“当然”

　　“那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带你去七杀殿”

　　“七杀殿是什么地方，有这里好玩吗？有好吃的东西吗？”

　　“七杀殿在一座高高的山上，是个很美的地方，如果你想要许多好吃的，我会做给你吃”

　　“那么东方哥哥呢，他去不去”

　　“他不会去。”

　　“为什么他不去啊，我们三个在一起多好啊，我好喜欢东方哥哥”

　　“好吧，糖宝不喜欢，那就不去了”花千骨叹口气

　　东方说过糖宝是她的鲜血滋养而成，是她的至亲骨肉。就好像是她的孩子。她的姐妹。

　　虽然想念姐姐，但她已不能只顾及自己的感受。她的生命中，如今多了一个糖宝，便多了一份责任。

　　将糖宝放下，缓步走到院中。

　　午后，阳光明媚，园中各色鲜花绽放，却无法将忧郁的心情照亮。

　　“姐姐，你在找我吗？我在异朽阁，你能找到我吗？”

　　东方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她不能不信，又不能全信，她仍然无法回忆起那些隔世的往事，但是不管姐姐是正还是邪，心中坚信姐姐对她一定是真心真意，从初相识，到今日。

　　如今想见他，却又怕见他，隐隐觉得，前世一定是自己辜负了他。

　　心结未解，始终不安。

　　手中的骨哨拿起又放下，将它贴在胸口，立刻感受到自骨哨中传来的丝丝力量。愁肠百转，转回房中。　

　　纠结良久，始终拿不定主意。郁郁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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