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可以随便填的爱情支票
初夏降临，春日里那些开花的树摇身一变，都换了一套深沉的绿色，杏树油亮，榆树娇绿，我不用在出租房里值守服务器的时候，多数课余时间都坐在人工湖边的凉凳上发呆看植物。身边的人都忙碌起来，生机勃勃地，陆冰去日本拍樱花写真，玩到樱花开败现在都没回来；纪小晨下定决心去德国留学，最近一直在补习英语和德文；陈萌萌上个学期的英语六级没过，这个学期发奋起来，天天跟纪小晨泡在图书馆；彭嫣和邢宁，天天不知所踪，估计都和男友有关吧。
只有我，闲得就剩坐在这里看风景了。
但，这种心中无事的悠闲也仅限白天，最近每天晚上我都要回有雷战的那个家，他忙得焦头烂额，总是半夜回家，我要等在家里给他煮这一天最后一顿饭，这是唯一我能为他做的，心甘情愿。上次“血淋淋”的经验之后，我们才算是真的和好了，他说了再多强令我顺从的话，都不及他最后那句轻叹，那是他对我下不了狠心的无可奈何，俗话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雷战已经付出了他能给的一切温柔，给我，这个和他无血缘无关他大局的普通女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最后哭倒在他怀里，不停的跟自己说，他是爱我的就够了。
“怎么在这里又碰见你了？”还是罗素，我回头，对他粲然一笑，最近我们总在这里相遇，他从春天一直写生到夏天，几乎每天下午三四点钟都要画上一会才回去。
“你今天来画什么？”我问，他的笔墨勾勒了这一片绝大多数的静物，还有一回连我都被画了进去，可惜寥寥几笔，把我画得跟湖边的一堆鸟粪一样，连个五官都没有，我俩为这，好一通斗嘴。“你是不是应该正正经经给我画一副，上次说过要弥补我的。”
难得罗素答应得爽快：“没问题，时间还早，今天就画你了。”
我大喜，罗素画素描的功力是童子功，极其扎实传神，光影运用，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甩路边卖画赚钱的几条街，他要画得好，我就要拿回家裱起来给雷战放书房。幻想一下唯美光影下的自己如何迷倒雷战，我简直想仰天长笑……
按罗素要求，我马上在石墩上正襟危坐，然后轻轻把右脸转过三十度，那是我自认为最好的半张脸，眼角下一公分的位置那颗泪痦是右脸上的点睛一笔，雷战每次都要把吻第一个印在那里，我美滋滋僵直了脊背一动不敢乱动，呱啦呱啦不停说什么把发丝要画得柔顺啊，脖子要画长一点，嘴要嘟嘟的。
“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
我赶紧闭嘴，不敢不从。偷偷拿眼睛撇他。罗素认真起来其实还是挺英俊的，薄嘴皮高颧骨，人长得冷冷清清斯斯文文，一身时下流行的禁欲气质，虽然我还是更喜欢□□气质的雷战，可罗素应该也有不少追求者的吧，他一直说他没女友，独来独往，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午后的阳光微风轻轻抚过我的睫毛，酥酥痒痒，惬意熏人，我眯眼眨眨睫毛，看它恍恍惚惚上下翻动，一时觉得好玩，竟然和自己的睫毛玩起捉迷藏，哪知道这个游戏无聊又催眠，画到最后我跟磕头虫一样，脑袋直往下掉，掉一下，醒神二十秒，然后再掉一下……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了，我最后猛的点头，这才算彻底醒了，我瞪大眼睛找回记忆，连忙问罗素，“我犯困你也不提醒我，不会把我刚才那样也画进去了吧。”
“没事，快画完了，可美了。”
那我就放心了，看了眼天色，一轮日头正挂在西面的天幕上，热力大减，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海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东边月亮，西边日，这是我最爱的天光，天气好的时候天天都有，可美好极短，那种薄红、嫣黄，湛蓝三种颜色最美的调和，只能在天空中维持三五分钟，能看见一次格外珍贵。
“好了。”罗素轻轻一声呼唤，我连最爱的天光都不看了，赶紧凑过去，饱览大作。笔触细腻确实栩栩如生，画上的人儿也是个真正的美人，鼻子挺拔，眼有水光，脸蛋上似怒非怒的娇嗔，简直传神，只是……我怎么看着这画中人这么熟悉又陌生呢，“这不是陆冰嘛？！”
发现这个真相，再看罗素贼兮兮地嬉笑，我都有掐死他的冲动了，“好你罗素，你逗我玩呢？！合着你借我的身子把陆冰头给安上去了！”
“嘿嘿，消消气，我不看着实物掌握不好脸上的光影，所以就借你一用了。”
“你少骗人，你们画室里全是石膏像，比着维纳斯、米开朗基罗也能画干嘛比我！”
“他们是欧洲人的五官啊，不一样。”
这也是理由！？我竟然无法反驳，“你！”
“你看你气的，鼻子都歪了，”罗素还在逗我，“要不，我把你也加上，你俩前后侧身，脸看向一个方向，好不好。”
“你少以为我不懂，那算什么构图，你以为你画人民币啊，下面再画个拖拉机好不好！？”罗素爆笑，捂着肚子直不起身地笑。遇上这种哭笑不得的奇葩事，我懒得跟他计较，扭头就走。“等等我啊！”我大步流星往前走，三百米之后，罗素终于收拾好家伙，追赶上来。
他把画稿往我怀里塞，“帮我给陆冰，拜托拜托，改天一定帮你画一张。”
我两手插兜，就是不接，也该轮到我吊他胃口了。不理他快步继续向校门口走，他一路紧跟，“大小姐，雷大小姐！雷大小姐——雷大小姐——”
“你能不能别叫了！拿这个臊我的人多了，我现在脸皮可厚了，你根本打动不了我。”
“那我还有能打动你的。”罗素痛快，正色道：“我和陆冰表白了。”
咦？什么时候的事？他明知道陆冰和方宏在一起的，他竟然公然表白，而且还是挖大众情人方宏的墙角，有勇气，这个消息确实打动了我，“然后呢？”
“被拒绝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这就没了？！他不是骗人玩呢吧。看我不接话，罗素更认真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年后开学的事，我跟陆冰说了，愿意给她做备胎，从表白的时候开始，她什么时候玩累了，想要一个正常的男朋友可以来找我。”
这么豪迈有个性的备胎宣言，我还真是头一回见，而且深深佩服，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这相当于开一张数字随便填的爱情支票，“陆冰怎么说。”
“她没答应，也没拒绝。”这是陆冰的个性，说明这个备胎她收下了。
陆冰是个好女孩，就是心高，其实如果我是陆冰，可能我就会选择和罗素在一起了，大家地位匹配，罗素也是支潜力股，轻轻松松可以过上被人疼爱、小富即安的日子，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说实话，我有点羡慕陆冰。”
“你们女人啊，”罗素叹气，顺势把画塞给我，“陆冰跟我说她最羡慕的是你，爱情财富唾手可得，现在你跟我说羡慕她。要不你们两个找个通灵的，换换灵魂得了。我不介意陆冰的躯壳里是你的灵魂，反正，我只是爱美女而已。”
我翻白眼，男人非得说两句恶心女人的话，才算保住了自己的面子吗，方宏是这样，雷战是这样，连罗素也是这样，我刚刚被罗素的无私奉献感动得什么似的，他又说这种欠扁的话。
我收下画，和他结伴来到了校门口，他去乐队排练，我要回家，分道扬镳之前，我还陪他一块去传达室取了一趟信，他拆开一看，是信用卡对账单，然后他就对着我苦笑：“以后要是还有项目再找我啊，最近买乐器买得多了，你看看这账单，我就快吃不上饭了。”我一看林林总总四千多的刷卡记录，然后调侃他，是他自己有活不接挑三拣四。
“你看那还有你的一封信。”罗素指着小黑板上的通知。那个时候学生的信件都统一送到传达室，然后传达室外面立一块黑板，把有邮件的人名写在上头，同学之间看见都会相互转达，而我们宿舍都是本地生源，极少收信，我的名字在黑板上面都斑驳了，不知道这信都滞留多久了。
我跟传达室的大爷取过信，心里就觉得不祥起来，封皮上赫然印着明东律师事务所几个大字。我紧张地看着罗素，“看我干嘛，赶紧拆开看信。”
出了传达室，我们找了个路边避人的大松树后面，急切拆开，抬头是律师函三个大字，就一张信纸，打印的宋体字整整齐齐列满一张纸，内容不多，我却看了三遍，最后手脚冰凉，是著作权停止侵权的律师函。我们私搭服务器的事被人告发到游戏研发的那家公司，人家已经收集齐证据准备诉讼了，这封信的就是来问我这个公司法人想私了还是公了的。
“你还真和杜壮搭私服去了？！”罗素简直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我跟你说他的事，不是让你去和他合作的，他这人有问题的，和男生出去吃饭从来不买单，撬过两回兄弟的女朋友，这人人品不好，你还敢和他搭伙干，你不得被他算计死，还敢拿林允风给你注册的公司，公然收费，你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人品不好的事，我也是事后才发觉的，拿公司出来做这个，也是我一时贪心，又和雷战怄着气才想着赶紧赚钱的，哪知道这才两个多月就事发了。罗素夺过信，一点一点捋着看下来，“这家悠游在国际上都非常有名，这要是打起官司来，人家能调用大把的人力物力，你根本赢不了，不好！”罗素递过信给我，指着两处日期，“你看，人家给了时限，你在规定时间内答应私了就要联系人家，你要是不回应，人家就告上法庭了。”我一看落款时间，心都凉了，悠游公司给了半个月的时间，昨天就是已经最后答复的期限。我错过了答复时间，人家那头已经开始走法律程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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