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之终试验林场 8

　　永远无法逃避的东西是从心里长出来的，不论恐惧和爱。

　　——摘自《谁的文字狱》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句话显然已经不适合用在拔苗助长的新世界了。

　　作为群居性极高的物种——狼，经过五百万年的漫长进化，在无数凶猛强悍的物种里脱颖而出。而被新人类基因改造过的西伯利亚狼种群，嗅觉更灵敏，咬合力更强，增大的不光是它们的体型，还有脑容量。

　　“为什么突然跑啊。”李和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别问那么多，到安全屋再说。”小格健步如飞，她本想丢下身后的累赘，可心里却怎也放不下，舍不得这个机会。

　　方才的一声声狼嗥犹如一个个射入夜空的危险信号，一时间所有人都从屋内跑了出来，如潮水般朝着一个方向涌去，一个位于树冠间的大型树屋。

　　不行，这样下去根本来不及到安全区，小格放缓了步子，她焦急朝着四处望去，密集的人群在各个栈道间奔跑，甚至还有衣不蔽体的女子和**着身子的男人，谩骂声混着尖叫都被寒风吹散。

　　虽然小格二人在第一时间就跑动起来，却奈何所处位置太过偏下。他们仅仅向上跑了不到五米的垂直距离，就被一波突入的人群堵在了半路。而此刻四下黑暗里的狼嗥似乎比方才更近了，好像就在脚下那几棵树间徘徊。

　　“到底什么情况，你之前不是说这儿很安全的吗？”李和平被人潮推着向前，初来乍到的他有些不知所措。自打从古斯通大区出逃开始，这种迷茫的感觉就一直如影随形。

　　“大约一个月前，这儿的人狩猎了只母狼，跟着当天夜里狼群就来报复了，不过那次是只有七匹而已的小群，最后它们丢下了三具尸体。再来就是大约一周前，有大约三四十只的大群狼再次集结进攻，结果他们还是没有讨到好果子，被我们杀死了一只头狼，就是刚才你看见的那只狼首，真没想到它们竟然还敢来。”

　　“可你们不是树下有刺，树间有油来着嘛，这么高的地方它们怎么能上来呢。”李和平话音刚落，就觉树下一阵震动，两团灰色影子霎时出现在他脚下栈道莫约五米的空中。

　　原来是两头巨狼，这是李和平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的狼，甚至比旧世界的雄狮还大上一圈。就见它们一上一下在空中稍稍一顿，处在上面的那只狼忽地猛踏身下那只的背部，像踩在跳板上一般，它再次高高跃起，巨大的狼爪紧紧勾住了上一层栈道的边缘。那狼用力一拉，栈道就松动了，上面的几个人一时不稳，便哀嚎着掉落了下去。

　　正此时，几个精壮的男子从高处的一间屋内一齐跃下，他们皆穿着兽皮制成的外衣，手中搭着弓箭，几人尚在空中就已经连射几箭，身手十分了得。

　　箭刺破夜如梭，直射狼首。可那巨狼更不简单，只见它前爪猛地用力，竟借着这股力如人般弹了起来。它将头缩进腹处，巨大的身躯卷成一个圈，堪堪躲过那些致命的攻击。这般武艺惊人的巨狼着实吓了李和平一惊，曾在旧世界看的那些超级英雄漫画多少给予了他一些，人类终极形态的想象。所以不论是强如嘉尔，还是那以石射巨鸟的布莱克，都尚在他意识的接受范围内。可现如今连一匹狼都强悍如斯，竟能浮空躲箭，他实在不敢相信。就在李和平心中甚惊，那匹狼正欲下落时，又一匹狼飞身跃起，正跳至那狼的足底。于是那只巨狼再一次借力起跳，飞向更上层的栈道。

　　“这些狼变聪明了！先前它们可还不会这般进攻，只会在树下嘶吼咬刺地蛮干，至多有一两只能顺着下面的木梯跑到最下层，才不过一个月，它们竟然能…　…”小格同大多数瞪着眼的人一样，满眼不可思议，谁都想不到这些动物进化的如此之快，这种巧妙的进攻方式简直就和攻城的大军一样，一击不成，第二次再换方法，直到打下这座城池。

　　终于有一只弓箭射中了那匹横冲直撞的巨狼，可看起来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激怒了它，使它更加暴躁。此刻它全身都沾上了红色的粘稠物，显然这畜生方才没有少动嘴巴。

　　“现在怎么办？”李和平拽了拽仍在发怵的小格，如果这巨狼能够如此相互做跳板向上进攻，好像再去高处的所谓安全屋也无济于事了。

　　反应过来的小格显然也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她略一沉吟后，对李和平耳语道：“你过来抱着我，等一下有狼上来，你跟着我跳下去。”

　　“啊，可是…　…”

　　啊呜——，一声狼嗥盖住了李和平的疑问，已经进入交换所的巨狼仰天长啸，仿若放了一颗信号弹，登时树下响起无数回应之叫，狼群开始发动最后的总攻了。数十条灰白色的影子出现在底层栈道下，它们和之前那两匹狼的动作如出一辙，甚至更熟练，力道更猛，跳的更远。眨眼间，又有七八匹狼加入了围剿战斗。此刻树上狼牙闪动，树下狼影徘徊，这交换所里的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似被锁鸟笼，一个个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在此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多数人是迷茫胆怯随大流的，但也有少数虎狼之辈，竟敢在此间浑水摸鱼。就在小格二人前方栈道上，两个貌不惊人的男子忽然暴起，一人负责制住对手，一人负责下手夺物，他们动作干净利落，手起刀落间就抢到了想要的物件，还顺带消灭了交易者。

　　似一颗石子掉入本就即将沸腾的水，激起涟漪的震荡仿佛加速了水的翻搅，一下子让这里就翻腾起来，这仅仅是这场内部暴乱的开始。如小格所说，这个以物易物的交换所内几乎可以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当然不论在哪儿，越珍贵的东西往往越难得到。一个新人类中最下等的身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会出现一个，若想要这个象征阶级身份的芯片，没有个压箱底的宝贝都不好意思去。再者，小剂量的躯体再生原液新药，这是试验林地中的必须品，可让中了埋伏，少了个手指的人也能无所顾忌。

　　于是这些内心埋藏着野蛮的人见有他人先下手，生怕自己捞不到好，也赶忙向着方才还称兄道弟的卖家买家痛下毒手，和狼群一起，合力宰杀着自己的同类。一时间，哀声遍野，血肉横飞。每有一人在狼爪下殒命，就有一人成为刀下亡魂，这是一场人灭绝人性的，彻头彻尾的屠杀。被投放在林地间的绝大多数人打从天选日开始，就孤身一人，他们自己的亲人朋友全都在古斯通大区内生死未仆，所以各自为阵的他们全然不在乎陌生人的生死。一切旧世界的道德约束在这里都荡然无存，也许这就是新人类想要试验的东西之一　——人性。

　　而关于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李和平一直找不到答案。但比起那些狼狈为奸，趁火打劫的家伙，他至少明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少知道知恩图报。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如何去找嘉尔，去救她。

　　“喂，”李和平大声喊着仅隔着两人的小格，“你告诉我她在哪儿，我要去救她！”

　　“你疯了吗，”小格正把一根细若发丝的绳索往栈道的扶手上绑，她听言怒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活都两说，还去救人？省省吧，赶快过来，喂——！”话还没说完，小格就见李和平单手拨开人群，朝着栈道上方跑去。

　　“这白痴，王八…　…”一番咬牙切齿的怨毒咒骂后，小格最终无奈地解开绳索，追了上去。

　　仅有一只手臂的李和平歪歪扭扭地在人满为患的栈道上跑着，他完全没有目的，像一个没头苍蝇一般，仅凭着一腔热血，一口气，在全然不知嘉尔身在何处的情况下，一心朝着高处狂奔。呃啊——，刚跑过一个栈道一半，李和平正前方的人便捂着喉咙跪下了，他的身前，一个瘦小的女子手中握着一个似玻璃的利器，正桀桀地笑着。

　　被这突然倒下男人绊了一跤的李和平，又被这恐怖的女人吓得一个激灵，赶忙止了步，一脸惊恐地盯着面前的宛若厉鬼的女子。她披着长发直到腰际，惨白的皮肤上没有丝毫血色，矮小瘦弱的身子上却长了对巨大双峰，这看起来重心不稳的女人正一点点向着倒地的李和平靠近。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她抬手弓腰准备向李和平下毒手时，一块木片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的脑门上。那女人哀嚎一声，怒然抬首，正见快步而来的小格，她比小格还要瘦小的身体里却有着惊人的爆发力。就听她爆喝一声，双脚一蹬，便跃起一米多高，如一颗怒射的炮弹一般，向小格攻去。

　　瞳孔骤然收缩的小格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女子有这么大的能量，她赶忙向后一跃，避其锋芒。谁知那女子落地后作势一滚，手中的利物左桶又刺，动作迅猛，眨眼放倒了挤在栈道中的三五个人后又朝着小格挥砍而去。

　　堪堪避开她划向自己脖子的迅捷一击后，小格左手虚晃一击，待那女子躲闪后，右手突然抛出一根细线的索套，顺势套住了那女子的手臂。一击既成，小格一双奋力一拉，而后瞬时委身，同时以肘做拳，朝女子小腹击去。

　　哪知那女子猛地一吸气，肚子瞬间憋下去许多，就在小格肘击攻到之时，她的整个身子似弹簧一般猛地超前一弓，连她的小腹也倏然弹出。小格凶猛的一肘即刻被巧妙化解，李和平在一旁看得大气都不敢出，心道，这新世界里的女人怎么都是个中高手，身怀绝技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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