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古斯通 四
是的，我们将迎来更高的进化。
——摘自《天选日演讲稿》
静谧是相对的，它代表的是种平静的心境，所有平日里听不清的细小的声响都将被无限放大。就如此刻的长廊，变得好像个静谧的山谷，机械哨兵移动的咔哒脚步声变得清晰，李粗重无奈的急促喘息声变得好像一只待宰的公牛。两组机械兵前狼后虎般地包围了行动不便的李和平，它们毫无表情地缩小着夹击范围，任那个可怜人儿在其中垂死挣扎。
“啊——混蛋。”李的脚板被扎了个通透，他试着拔了两下，想要拔出那根钉子，可实在忍受不了那股钻心的痛感，加之眼前巡逻机器的扫面扇面正不断逼近，他只得继续用双手带着身体不断退后。脚中不断冒出的血液沾满了他的鞋子，在光滑的地面上留下几段抽象画似的血图。豆大的汗珠堆满了李和平扭曲的脸庞，他明白明年的今天可能就是自己的祭日了，而且一定不会有人祭拜自己。
很快，李身后的巡逻兵就逼了上来，面前的器械也转了上来，他已经退无可退。忽然，位于李正上方的机械顿了下，那两片扇形红光同时覆盖到了一块地面上，那里正印着从李脚心中淌出的血液。
嘟嘟，两声响伴着机械兵胸口上的一阵蓝色光点闪烁。嘀，又是一声响，接着那些机械胸中本暗着的显示屏亮了起来，一串字幕显示出来：李和
平，男，三十岁，？人类属，古斯通大区第九井区，？。
？人类属是什么意思，李咽了口空气，心中的绝望里泛起一丝疑虑，一丝希望。然而，事实竟超越了李心中的希冀。那些巡逻兵读取这条消息后，胸口的红蓝光点来回闪烁不停，它们竟静止不动了。李颤颤巍巍地回首望了望，身后那两台机器也是如此。
虽然不明了其中缘由，李却也相信，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上天眷顾，父母庇佑吧。他紧咬着颤抖的牙关，僵硬的双臂努力支撑起摇晃的下半身，拼命地爬起来，拖着只脚，跛着蹦着，朝着另一边的长廊尽头奔去。
就快了，就快了，他心中不断地暗示着自己，他不敢回头，他不知道那些巡逻兵何时就会启动，追上自己，他的眼中只有与长廊尽头那不断缩小的距离。
人类每每处于绝处逢生，最接近希望的关口时，最容易麻痹大意。这段不到百米的生死时速几乎耗尽了李的体力，就在他还有三两步就拐入楼梯时，他受伤的那只脚一个受力过猛，一阵钻心的疼痛带动起半个小腿的肌肉痉挛。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赶忙将身子前倾，希望能抓住近在咫尺的楼梯扶手。
可惜，他估算错了距离。他的无名指尖贴着金属的扶手边滑过，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丝来自木制扶手的温暖，可转瞬而变的冰冷现实顷刻替代了梦幻。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的手掌先着地，接着是整个前胸，巨大的冲击力挤压着心室，一口气没喘上来的他险些背过气去。
而灾难总是接踵而至，李这一口气还没接上，就听见了一阵震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完蛋了，完蛋了，李心中默念着，他因充血而凸出的双目正看着自己向前伸出的手掌，它赶巧不巧地拍在第一节台阶上。
正此时，朴正好从第一层跑出，赶到约定地点——莱昂的邮件隔间。其余计划内的众人正焦急等待着，朴闪出的刹那，从透气孔中射入的点点月光映出了数双瞳孔的缩小瞬间。
“李呢？”安德烈跳了起来，猛地抓住朴的肩头，用力摇晃着。
没待朴说话，织田就从身上摸出一条磨尖的铁片，抵着安德烈的腰眼低声说道：“别废话了，你是没听见这警报声吗，要怪就怪那小子运气不好。”
薇拉在一边瑟瑟发抖，本就体质偏弱的她被这乍然而起的警报声吓得几乎要蹲下了。安德烈回身见状，只得对着织田冷哼一声，拉起薇拉，带头跑了起来。
朴的弟弟站在织田身后，对着哥哥点了点头，朴拍了拍后腰，比了搞定的手势。莱昂站在隔间最后，一言不发。
六个人先后从隔间内出来，一路沿着闪烁着红灯的走廊狂奔，两个转角后，众人便踏上了条装有履带的倾斜路面，从一扇正缓缓关闭着的铁闸门冲了出去，这里本是垃圾清扫员处理脏污的倾倒处，平日里一直处于开启状态，现在遇到警报正欲关闭。
还好，赶上了。安德烈将薇拉抱入从雪堆内拉出的，早已准备好的石料运送车内，他们身后的闸门正好闭合上。
四男推着一女，在雪地中快速奔行，他们身后的数幢大棺材通通变得彤彤红，很快周围所有灰白色的墙面都闪耀起了红光。
“必须再快点，把这女人丢了，否则等会儿天幕狙击手就位，探照灯照过来咱们都得完蛋。”织田叫喊着。从他们所在的这幢大棺材跑去通往第十区的边防哨卡需要十分钟，而根据以往暴乱或是潜逃的经验，从第一个区的建筑响起警报，亮起红灯，到蔓延至相邻井区，引起全面戒严，需要二十分钟时间。可现在带上身子虚弱的，需要被推行的薇拉，大大延长了跑去哨卡的时间。
“你这个畜生，要滚你就滚！”安德烈怒吼着，呛进几口寒风，咳嗽的劲头害的他不得减慢脚程。
“别管我了，亲爱的，你快走吧。”薇拉缩在石料车内掩面而泣，不断地摇着脑袋。
“不，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安德烈咬牙切齿着，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像只刚冬眠完的熊，巨大的身子内其实并没剩多少气力，现在推着薇拉的每一步都是成倍的损耗。
跑在安德烈身旁的莱昂、朴及其弟弟都一身不吭地加了速度，很快跟上了最前面的织田，和后面的两人拉开了距离。朴从身后的口袋内拿出了几根钉子，犹豫片刻后又放了回去。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为这一天，他们准备了数年，谁都不想功亏一篑，含恨而终。
“哈哈哈哈。”眼见就快到了，织田边跑边笑了起来。他疯了一般地向着前方亮着绿灯的关卡奔去，他作为唯一曾经不属于这个计划的外人，如今却最接近第一道关卡。按照那个计划，他到达第十区后，只要再跑进第一幢专门处理感染者尸体的大棺材内，就算成功一大半了。
很快织田就跑到了第一道关卡前，他大声地喊着：“嘿，朋友，我要过河。”这是无数越卡者流传下来的黑话。
几乎被冰雪覆盖的房子内亮着暖黄的灯，一个脑袋从里面探出来，扫了眼织田和随后赶到的，正喘着粗气的莱昂和朴氏兄弟，说道：“你们第九井区亮灯了，这里不再摆渡。”
织田满脸堆笑，从身上的口袋中摸出两包烟后，恭敬地将捧在手中举过头顶，缓步走过去呈上，待对方接过拿走后，才恭顺地说道：“都是苦命人，行行好，这是船费。”
那个脑袋又往外伸了伸，又看了看织田身后，顿了顿后说：“可以，只过你一人。”说罢他便将头缩了回去，几乎同时，一个红点在房子的上角亮起，对着织田的脑门扫了下。
“多谢多谢。”织田笑着摸了摸脑壳。据前辈们说，唯有这光亮了才说明里面的人允了你通行证。第一道关卡算一半，再有第二道关卡的扫描点印章，才能通过第三道的激光哨兵。
待织田兴冲冲地跑走，那个脑袋才又伸出来，他看着莱昂和朴氏兄弟三人，问道：“你们也过河？”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点着脑袋，并从身上拿出各自的贡品递过去。明显，他们一人一包的量要少于织田一倍，这时三人才反应过来，织田那家伙把他们都坑了。
可那个脑袋却没有犹豫，收下东西后便点了点头，给三人都扫了一下，示意他们可以通过。三人赶忙边小跑边鞠着躬，感恩戴德地走了。
而织田雄此刻已经用四盒烟搞定了第二道关卡，得到扫描印章后，他刚疾跑两步就发现了路旁已经结冰的巨大机械卫兵，瞬间乍起的恐惧如同天幕笼罩。强咽下一口唾液后，织田心道，自己将一个马仔的半块头皮都缝了头上，而且已经得到了一整个印章，因该不会有危险，他正了正神，旋即撒开步子，猛地向前冲去，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紧随织田脚步的三人也到了第二道关卡，他们照葫芦画瓢，各自掏出两包烟后供了过去。这道关卡的房子几乎要大上第一道两倍还多，打开的窗户内飘着肉香，真不愧是关系户呀，他们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生活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待每个人都被收去两包烟的贡品后，里面的人发话了：“第九区有情况，你们现在过河我们可是要担风险的，前一个人给了这个数的过河费，才勉强放过。”一只手伸了出来，比了个四的样子。
话音一落，三人都面面相觑。什么，四包烟，一个人？这也未免太黑了点，三人都有些恼了。可转念一想，这等价交换的是实物与虚物，是自己的命，开多大价码权凭别人一句话，毕竟是求人办事。
现在三人是进退两难，交了船票却仍过不了河。朴叹了口气，又从口袋中摸出四包烟，递了过去。里面收了烟后，也未食言，给了朴氏兄弟二人印章。
一旁的莱昂惊得目瞪口呆，“你们这么多烟，哪里来的？”他皱着眉头问道。
“大难临头各自飞，兄弟，这你就别管了。”朴拍了拍莱昂的肩膀后，便招呼弟弟跑开了。剩下一脸岂有此理却无可奈何的莱昂呆立在雪地上。
“该死的！”莱昂眼睁睁地见二人跑远，怒上心头的他也顾不得许多，跟着朴氏兄弟二人的脚步就向前冲去。
第二道关卡房间内的人关上窗户，并没有加以阻拦，任着莱昂一路跑了过去。
撕拉一声，伴着如快速裁纸一样的冰块碎裂声，那被冰封的巨大机械微博动了。
嘭——，一个激光枪管挣脱了寒冰的封印，从碎冰中探出头来，晃动两下便对准了狂奔中的莱昂。
没料到第三道关卡的机器卫兵会如此迅速地作出反应，莱昂无奈地怒吼了一声，朴氏兄弟就在他眼前不到五步，怎么也要拉上一个做垫背的。正想着，就见那边机器上的激光枪抖了一下，一道耀眼的红光如流行一闪，转眼就没入莱昂身后的雪堆中，激起一片水蒸气。
霎时间，莱昂的右胸被穿了个拳头大小的洞，他不再受控的身体因惯性向前飞去。跑在莱昂之前的朴氏兄弟都被这突发的险情吓得够呛，两人瞻前顾后，前脚碰后跟，猝不及防，双双摔倒在地，正巧跟向前扑倒的莱昂滚做一团。
没待兄弟二人挣扎叫喊，激光束又再次发射。数秒内，旋转的激光枪孔不断向着翻滚在一团的三人吐出红色光弹。就如点燃喷射的一阵绚烂烟花，结束后，留在地上的只有黑黝黝的一片糊糊。
(https://www.biqudu.com/91_91033/4664354.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ud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