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我不是为了庾杏打架
庾杏攥着徐厚木的背带，轻轻缓缓走着，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徐厚木，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你做我的向导吗？”
徐厚木转过身，慵懒地凝视着庾杏，目光里尽是探究，“我不想知道。”
“徐厚木，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
“知道”，徐厚木转身拖着庾杏不耐烦地往前走，为什么同意，可能是现在连讨厌都觉得厌烦了，渐渐的，大家都在麻木。
“徐厚木，你长那么好看，怎么这么粗暴，你都不知道你哥有多优雅。”
徐厚木没有停，只是步子慢慢缓了下来，“我哥？”
“你不知道吧，昊霖哥前几天和昕娅姐相亲啦！”
“我不想知道，快走，今天老师检查练习的情况。”
“徐厚木，你特别认真负责，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接受你的帮助，正好可以惹你不痛快，呵呵。”今天，庾杏的话很多，许是今天的练习，让她感到害怕了，没有眼睛的演奏，她心里没底。
“我们先去练习室练一下琴。”
“啊？”
“我的曲谱还没背下来。”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假装，似乎需要练习的那个人就是他。庾杏没有说话，安静跟在徐厚木的身后，乖巧懂事的模样不是她这种不可一世的人应有的表情。
庾杏坐到凳子上，长吸了一口气，徐厚木就在她的右侧站着。巴赫的《平均律》在她手指下流淌出来，美妙而震撼人心，两个月前，维也纳的教堂里，他也是这般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听着她与贝多芬的融合，他听过很多版本的《欢乐颂》和《平均律》，却没有一曲能有庾杏这般动摇人心。
“徐厚木，你不练吗？呵，不会是被我打击到了吧！”庾杏浅浅笑着，自信而骄傲，徐厚木面无表情地帮她合上钢琴，“没有，你坐好，我去资料室拿下曲谱。”
“噢，你去吧。”
“别乱走，我很快回来。”
庾杏面朝门口坐着，裙角折起大半，看起来安静而娴静，徐厚木又看了她一眼，才跑上楼去。等到徐厚木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一个男生低着头，拿着手机，从钢琴室蹑手蹑脚走了出来，撞上徐厚木的时候，还有些惊诧。
“手机给我。”
“徐厚木，别这样，我们一起看。”
徐厚木嘴角轻轻抽搐着，夺过男生的手机，拖着他到楼梯的拐角处，删了所有偷拍的照片。
“徐厚木，是她坐在那里不动，让我拍的。”话还没落音，“啪”的一声，徐厚木把他的手机摔在地板上，手上的指力器和曲谱都砸在男生的脸上，之后就是凶狠的一拳，年轻气盛的男生怎么会任由他的拳头肆虐，与他扭打在一起。
来往的学生和老师将他们扯开，徐厚木的嘴角有微微血丝，右手止不住颤抖。
“徐厚木？他那么变态的一个人，怎么会打架，不科学呀！”
“这活久了，居然能看到徐厚木打架。”
徐厚木用眼神扫了说话的学生，学生们立刻噤声，徐厚木继而轻蔑地盯了男生一会儿，甩了甩右手，捡起地上的曲谱和指力器，说：“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男生揉了揉脸上的伤口，开口道：“洛老师，我们就是练习一下手指的力量。”
徐厚木轻笑了一声，“对，绝对不是看对方不顺眼。”他的右手紧握着，快步走向钢琴室。
“徐厚木，怎么才回来，你腿挺长的，不会是今天没吃药，犯病了吗？”明明是讽刺的话，却因为声音音量的原因，听起来特别像关心。
徐厚木站在一旁，把玩着手里的指力器，撞击在钢琴上的声音在安静的钢琴室里回荡着，好似左胸腔里心跳的节奏，他眼眶微红着，低头端详庾杏，她那双干净璀璨的眼睛有些不满。
“以后别穿短裙来学校了。”
“啊？要你管。”要不是今天石伽耕又没来送她，她也不至于穿短裙来气他呀！庾杏撩了撩头发，“徐厚木，你不练了吗？”
“走吧，快上课了。”徐厚木把曲谱放到包里，把指力器递到庾杏的左手上，活动了一下右手，瞪着庾杏，露出了十分后悔的表情。
抓着她的手腕放在了背带上，手上的瘀青颜色似乎变深了。徐厚木把庾杏送到教室，就去了医务室，好巧不巧，遇见了来拿外伤喷雾的时彦文。
“徐狐狸。”
“有事？”
“打架了，要善后啊！”
“你来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只有我爱你，你看我手里的喷雾，还有这些活血的，你平时很爱惜自己的手呀，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我真怀疑你以前的话。”
“谢谢。”
“什么事情能让你用弹钢琴的手，去打架。”
“没有，就是看他不顺眼。”
时彦文眼神幽深地注视着徐厚木，狐狸的眼睛明明干净清透，为什么总是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你不会是为了庾杏吧。”时彦文看着手机里刚刚发来的消息，生生将疑问句变成肯定句，“哪个疯子，尤其还是个前途无量的钢琴家，会为了自己的对手打架，甚至还弄伤自己的手。”
徐厚木盯着时彦文，乌云密布的脸上更沉了，“不是。”
“嘴硬，我几个兄弟围着小提琴那哥们恐吓了好大一会儿，才逼他说出来的，还想瞒我。”
徐厚木抽疼地“嘶”了一声，时彦文匆忙吼了一声校医：“轻点、轻点，医生你不会轻点。”
校医白了他一眼，“敢在校内动手，就不要怕受伤，还是学钢琴的呢！”
时彦文撇了撇嘴，看着徐厚木一脸淡若星辰的模样，暗暗腹诽了许久。
“保险起见还是之后去医院看看吧！”
“嗯，多谢。”
徐厚木微微颌首，左手轻扶着右手，走在时彦文后面，他的食指和中指勾着装有校医开的药的袋子，显得笨拙极了。出了医务室，他喊住还在生气的时彦文，语气里却并非是一如既往的命令。
“晚上伽耕哥六点半来接庾杏，就在音乐礼堂侧门。”
“你什么意思，为人家打架，现在还放心不下人家，准备占用我宝贵的时间？”
“麻烦你了。”
“徐狐狸，你就这么对我，我们是真兄弟，我他妈的拿你没办法，”时彦文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口中念念有词，“贱骨头……”
今天上课的老师正是在楼梯口撞见徐厚木打架的洛老师，徐厚木向他说明了情况，没有参加演奏，他的右手一直放在口袋里，从始至终都没拿出来，学生们也没着意，只是以为徐厚木想要更好的成绩而拖几天以便更好的练习，看不见的庾杏由徐厚木引到钢琴旁，依旧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目光。
经过礼堂的长廊时，时彦文见庾杏一直没说话，便问她：“该不是小爷我送你，你不乐意吧！”
庾杏皱着眉，“是呀，徐厚木多好看，皮肤又白又细。”
“你看，我就说吧，你就是嫌弃我。”
“闹你的，我就是不明白，老师为什么留下徐厚木呀，他那个人，变态的严谨，不应该哪！”
时彦文十分不自然地嘿嘿笑着，“这不是正好，狐狸太傲了，也该挫挫他的锐气。”
庾杏听着，觉得十分有道理，用力点头，忽然觉得不大对劲，“时彦文，你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你在指桑骂槐呢！”
“我哪敢啊！”
庾杏觉得也是，毕竟她瞎着眼睛，还能弹得如此之好，果然，是天才啊！时彦文无奈地看着庾杏，对自己的好好室友生出一种可怜之情。
“小杏。”庾杏听到石伽耕的声音，飞快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急什么，小心点。”宠溺的声音有些嘶哑，庾杏摸索着找到他的衬衫衣角，摆出万分可爱的小馋猫表情。
“伽耕哥，你好！”
时彦文伸出手，这个男人虽不如徐狐狸长得好看，却也是让身为男人的他，动容。石伽耕黑眼圈很重，似乎是万分疲惫的状态，可望向庾杏的时候，眼睛里泛着波澜。
庾杏笑盈盈的和时彦文说再见，熟络地坐上了石伽耕的车子，她盘算着怎么告诉他，自己的眼睛没有影响演奏呢！
“想什么呢？笑得真开心。”
“就是很顺利，演奏，很顺利。”
石伽耕看着她手里的指力器，皱着眉，扯了扯领带，“嗯，继续加油，不过，徐厚木今天怎么没送你。”
“他被老师留下来了，估计不会是犯什么错，应该是有事才找他。”
庾杏手里的指力器不是她的，是徐厚木的风格——白色永远不死，黑色不可或缺。黑白相映衬的指力器和白色的指力器，区别还是挺大的。
“罗家有个宴会，爸爸不在，我又有事，按理说你和庾疏是一定要陪妈妈去的，如果不想去……”
“当然要去，我都答应昕娅了，一定会去的。”
石伽耕揉了揉庾杏的头发，欣慰地笑了笑，“我们小杏真乖。”
医院的空气里充溢着消毒水的味道，徐厚木清了清嗓子，咳了一会儿，转角的时候，看到闵楠翔拿着一个音乐盒走进重症医学科，也未深究，医生说以前他练习的时候，右手就已经局部软组织内出血，现在因为外力，又有了不同程度的肿胀，如果不好好处理，极有可能带来右手某些部位的功能障碍。
徐厚木没能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当时嘴唇就全白了，他镇定地询问医生需要注意的事项，又无比淡然地走出诊断室。
十多年了，他始终还是一个人，他的家人在他受伤的时候，总是缺席，他轻轻握着裹着绷带的右手，遇见庾杏的那一年，他就输了。
同样是与同学闹矛盾，他的家人责怪他，埋怨他，庾杏的父亲母亲，甚至连小小的庾疏都懂得用拳头保护自己的姐姐；期末考，他与第二名差四分，家里人没有夸奖，只是继续将他同优秀的哥哥比较，庾杏不及格，庾疏虽然数落她，却还是把试卷的名字改了，庾小友和郁陶开家长会的时候，总是一脸歉意的样子；后来，庾杏成绩渐长，脾气渐长，还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而他在深渊里，久久挣扎着。
徐厚木苦笑着，眼睛像是熬了很久的夜，他始终都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变得更好。电梯的门按照设定好的时间，轻轻打开，他朝迎面走来的郑星雅微微点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和庾杏听她的演奏时，旁边的挪威小姑娘到底说了什么。
他滑开手机，读了一条短信：周六，七点，美术馆四楼，作画，纽因。落款是纽因，那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边作画，边撕画，既挑剔又滥情的油画大师。徐厚木面无表情地打了一个“好”字，又发狠似的点了发送键。
庾杏她一直很骄傲，有时太过盛气凌人，甚至还会毫不留情地说着刻薄的话，不仅仅是她有这个资本，还因为对象是徐厚木，那个不小心在十七岁的尾端，发现了自己并不讨厌她的徐厚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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