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这天空美得让人嫉妒
直到捐赠仪式结束，徐厚木都没有看到庾杏的演奏，他有些耐不住，走到在等待石伽耕取车的庾杏面前，质问道：“你为什么今天没有演出？”
她低头踌躇片刻，轻轻抬起头问：“徐厚木，回国之前，我们在郑星雅演奏会遇见的时候，你记不记得旁边的挪威小姑娘说了什么吗？”
“你什么意思？”
“徐厚木，你的眼睛里企图心太重，现在还不是时候，刚才的演奏是很不错，不过，是否急功近利，你该知道的。”
“你，你不上来演奏，是不屑与我同台？”徐厚木迫切想知道她不上台的原因，他有种特别强烈的预感，他能感觉到，这与石伽耕脱不了干系。
“怎么不是呀，我向来如此。”
“演出单上你准备演奏的不也是肖邦的曲子吗？为什么取消了演奏？”
庾杏有些看不懂徐厚木，他今天怎么了，如此固执地想知道原因，她有些不耐烦了，淡淡地开口：“我选的谱子太忧伤了。”她忽然又顿了一下，突然低着头轻轻抿唇，倏然一笑，如浮光掠影般，异常温柔：“我恋爱了。”
从庾杏那里，徐厚木很少得到正视，如今，她正在认真地看着他，真实地看着他，甚至满含爱意地看着他，那一瞬间，徐厚木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这月色迷惑了，还是被庾杏说话时的表情蛊惑了，他淡淡微笑着，为了她的恋爱，为了她的喜欢。
“徐厚木，你竟然会这样笑，”她有些诧异，又有些心虚，毕竟他的演奏进步很大，“其实，今天，你不纯粹是炫技，还是很有感觉的。”
“嗯，”徐厚木还没有开口问，她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石伽耕，就被庾杏一句话堵到了。
“我可不是夸你，才华不是畅通无阻的金牌，脸才是好吗？徐厚木，所有人看了你的脸，都不会注意你的演奏，你懂我的意思吗？”
徐厚木像个拙劣的小丑，全副武装地出现在庾杏面前，然后被她打击得一文不值。他握着拳，冷笑道：“昨天出院的时候，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他刻意顿了顿，抓住庾杏的手腕，恶狠狠地补充道：“你是单恋，你懂我的意思吗？”
庾杏忽然笑了，用手擦了擦刚才被他碰到的左手手腕，不冷不热地说：“那又怎样？”不就是言恬吗？
果然是很有杀伤力的攻击，庾杏“切”了一声，自信地走向石伽耕，在某一个无人注意的空当，冲徐厚木冷笑了一下，很快很快，是极为短暂的功夫。
那个笑容里藏着狡黠和漠然，藏着女生特有的恃宠而娇，甚至还有点小小的邪恶。或许，只有庾杏自己知道，那微笑里还有着极大的不确定性和不安。
就是一个柔弱的医生而已，一个医生而已，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柔弱，有时候，是女人最为有利的武器。
“哥，不想回家，我又饿了，怎么办呀！”
“我们医院附近新开了一家日料餐厅，味道还不错。”
“不要，我想吃生煎包。”
“嗯，我载你过去。”
“哥哥最好了啦！”
徐厚木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却还是笑了，明明是十分淡漠的笑，莫殳却在其中看到了温暖。
“莫叔，你看，这天空美得让人嫉妒。”
莫殳抬头看着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幕，过了好久才开口：“少爷，回老宅吗？”
“嗯。”
徐文瑭应该去应酬了，没在家里，徐厚木直接进了房间的浴室，打开喷头，把水开到很高的温度，冲着一个看起来很完美的热水澡，他白皙的皮肤都烫出一片一片的红，庾杏的话音还在，徐厚木的心却像被手用力握紧，在哗哗的水声里，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伸出手，在气雾里看向自己的双手。他的手指也很修长，小时候，老师说，这双手，天生就该是弹琴的。
可就像墨菲定律，事情往往会向你所想到的不好的方向发展，他和庾杏一样，从小就被当成一流的钢琴家培养，只是他没有天赋，只能靠勤奋，即使这些年失败如影随形，即使他喜欢的钢琴在梦里，都是乱糟糟的，他都没想过放弃。他知道，放弃了，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了。
无论是巴洛克时期，还是古典或浪漫时期的作品，庾杏她都能很好地演奏，肖邦99%作品为钢琴而写，庾杏100%因钢琴而荣耀，都说音乐能净化人心，可以徐厚木怎么也忘不了庾杏今天回答他时的甜腻表情。
徐厚木慢慢闭上了眼睛，在心底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庾杏，我们，开学见。”
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会为钢琴华丽或朴素的声音倾倒。那种高贵、诗意、怀旧、戏剧性，充盈在这世上的每一个角落，优雅而耀目、飘逸而舒缓、急越而低回，荡人肺腑又撼人心魄。
“哥，走啦，快，潘叔，要早点到，拿笔记。”庾杏说着喝了几大口牛奶，咽下两块面包，还不忘多拿几颗葡萄。
“你慢点，东西昨天都送到学校了。”
“嗯，哥，可爱的妹妹走了啦！”
石伽耕摇了摇头，总是拿这个小姑娘没办法。
庾杏透过车窗往外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石伽耕的脸了，甚至连家都变得模糊起来了，爱情是什么，可能意味着投降，意味着大事不妙、患得患失吧，明明离得那样近，却还是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靠近一点点，“哥，什么时候，我才能正大光明喜欢你呢。”
没几个月就放假了，真好啊，学生时代果然是最美好的，庾杏觉得既然有天分，就不要浪费，以后，才能自信，并且问心无愧地爱那个人。
“潘叔，周五不用来接我，我会打电话给我哥的。”
“是，小姐。”
玛格丽特·尤瑟纳尔说：“世界上最肮脏的，莫过于自尊心。”徐厚木他又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人，唉，庾杏默默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青梅竹马什么的放到她和徐厚木身上实在是太扯了，还是彼此的劲敌比较适合。
裴胜吾和崔荣雅到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庾杏和徐厚木一前一后翻着书，画面莫名其妙十分和谐。
“裴裴，真不想和你分开，好想和你坐在一起。”崔荣雅嘟着嘴，一脸不满。
裴胜吾走到庾杏的位置旁，“庾杏，我们荣雅，嗯，算了”，崔荣雅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啦，就是表达一下对你的不舍，你不要吵她了，又不是不知道她是谱痴，小心她跟我们翻脸……”
“裴裴，来，亲一下。”裴胜吾非常熟练地在崔荣雅嘴唇上印上自己的痕迹，还恋恋不舍地瞥了徐厚木一眼，“狐狸你和庾杏还真是合拍到可怕的地步。”
崔荣雅的位置就在庾杏的旁边，她与裴胜吾像庾杏和徐厚木一般，一前一后坐着，之前，他们两个还能腻歪在一起，现在呀，只能隔着桌子，两两相望了。
“哟，这你们两个一回来，把我们的模范情侣都拆散了。”李檬打趣着，顺手往庾杏桌子上放了一盒巧克力棒，“庾杏，你可把我想死了，回来居然不先来看我，呵呵，被家里的人迷了心智吧！”
“哪有，我呀，在思考人生。”
“额，时大人，你信吗？”李檬别有深意地望向时彦文，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我没兴趣，就是很想问问这几个月，没和我们帅到没人性的徐狐狸发生点什么？”
“嗯，发生了。”
“啊？”
徐厚木翻书的手顿了一下，依旧不着痕迹地听着。
“他还是没能赢过我。”
时彦文飞快地看了一眼徐厚木的神情，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什么，快上课了，我回座位了。”
崔荣雅尴尬地笑着，试图打破这局面，这两个人呀，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裴裴，再见，你要永远记得我喜欢你哦！”
“嗯，我知道，现在接吻吗？”
“嗯，在教室里就满足于看吧，别行动了。”
喜欢和宠溺是自然的流露，是习惯，就像是有些人，爱久了就再也停不下来，崔荣雅特别喜欢每次她说喜欢时，裴胜吾的反应，这样就是被爱的滋味吧，很美好，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咦，你们两个真恶心。”李檬嫌弃地甩给崔荣雅一个大大的白眼。
“呵呵，我都习惯了，”说这话的是来上课的李昂教授，“你们秀恩爱秀得铃声都罢工了，好了，已经上课了，都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李昂轻轻把书放到讲台上，“徐厚木，周末你的演奏进步很大呀，看来没白去学习，不过技艺很熟练，感情还是不到位。”
“嗯，我知道了，会继续练习的。”
“坐下吧，同学们，我们继续上节课的内容，我们学音乐最重要的是要表达，音乐有时候就是一种隐喻，一种遗忘……”
庾杏认真地听着，比以往还要认真听着，情感的因素能使人们混淆和迷乱，只有钢琴才不会让她失望。可是，没一会儿，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上次哥哥的话，确实有些黯然。要分开冷静一下，好好学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过，周五要找什么借口，才能和崔荣雅她们一起去玩呢。
广播里放着钢琴二重奏——《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第四乐章》，明明那么动听，庾杏盯着还没怎么动的饭菜，越来越烦躁。心都碎成二维码了，还是没能找到借口，考虑良久，庾杏决定，实话实说。
“李檬，昨天不是说周五去玩吗，我会去的。”
“你神经病吧，你本来是不打算去的？你可是主角，我可不想孤零零一个人看裴大才子和荣雅秀恩爱。”
“徐厚木他们寝室也去？”
“当然，老娘我可看上白康在了，你到时候得搭把手。”
“行了，吃你的饭吧！”庾杏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李檬瞅了瞅互相喂饭的裴胜吾和崔荣雅，眼底满满的羡慕，“对了，徐狐狸又去练琴了吗？啧啧，你看人家，长得那么好看，不做演员可惜了。”
“嗯，觊觎徐厚木的美貌了？”
“唉，这个世界真不靠谱……”长得帅的男人不是名花有主，就是太顾学业事业，或者是想爱却不能去爱。
庾杏眼睛眨了眨，冲李檬甜甜一笑，“真是白康在？”
李檬拖着长腔朗声道：“人家的秘密，可别把人家卖了。”
“你别是喜欢其他什么不能喜欢的人，故意拿白康在当借口？”
“才不是呢，你瞧瞧，真讨厌，别误会人家嘛。”
庾杏一阵恶寒，李大小姐这娇滴滴的声音还真是和她英气的脸不太搭啊！还有她那动作，完了，实在是太恶心了，饭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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