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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大火


  吏部尚书赵云如已经在等候。见了铁穆,先行礼见过燕王殿下,行礼完毕,赵云如却正色说话:“燕王殿下明鉴。殿下此来,是来吏部见习开益,而非玩耍胡闹。而皇上先前也有言语,虽然是帝子皇孙,到了各自的见习之处,便是学生,需要接受各处官长教训。殿下如有异议,臣可奏请皇上收回成命,殿下这见习,不要也罢。”

  还没有见习就先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听着这样的话,铁穆心情自不是太爽快;但是他也知道,这赵云如是个刚直性子,皇祖父非常重视的臣子;而且这赵云如的话也没有错。如果不事先跟自己分说明白,到时候自己乱七八糟胡闹,人家怎生教训?如果他是个头脑活络的臣子,只怕早就将自己当佛供起来了,还会说这样话来得罪自己?当下摆正脸色,说道:“赵大人所说,自是正理。孤尚年轻,还望大人多加教训。”

  这话很叫赵云如受用。当下道:“殿下何必太谦。”带领他熟悉各处官员小吏以及各处工作。官员小吏的恭谨终于让铁穆心情渐渐好转。转悠完毕,赵云如象征性的交给铁穆一点事务,铁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做完了。当下就立即有小吏上来拍马屁,用词夸张却又恰到好处,铁穆也不由心中飘飘然起来,真以为自己是天纵英才。转眼去看那赵云如,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自己,只顾自己埋头做事。

  头脑这才蓦然清醒。赵云如没有露出任何赞赏的眼色,只说明自己本事也只是寻常。看样子赵云如虽然说话严厉,但是自己身份到底在他心中留下一个疙瘩。现在的冷淡就是明证。估计,那根本没有味道的任务是他特意安排的吧?事情不安排,皇祖父那里交待不过去;真给自己安排事情,又怕自己将事情办砸了。做臣子不容易!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知道赵云如不安排,自己却不能浪费时间,就站了起来,自己去看库房里的资料。库房里资料不多,也不过是几个书架而已;但是就这么几个书架上,自己想找一下黄得功的资料也是极其困难,大半日了,却还没有翻到。抬眼也看见了赵云如,却看见他也看向自己,眼睛里却有着一丝赞赏。

  一日事情,仅止于此。此后数日,亦无他事。这日安排夜间轮值人员,却轮到了铁穆。交接完毕,偌大一个院子里,只有两个仆从。铁穆坐了下来,翻看资料,见夜渐渐深了,便收拾衣服,上床休息。

  迷迷糊糊中,却听见仆从厉声的呼喊。惊醒,却看见窗户外面,光明一片!一楞神之间,还以为是天亮了,自己睡过头了!

  但是很快就清醒过来——窗外光焰动摇不定,那不是太阳的光辉——那是大火!

  失火了!

  浓烟呛鼻,铁穆不由连连咳嗽!起床开门,却不由叫一声苦也!

  火势之大,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预料!即使有足够的人手,也无法挽救!

  而且失火的地点,是绝对不应该失火的地方!

  火势熊熊,光焰已映红了半边天空。小吏已经敲响了报警铜锣。六部衙门外,统领将军甚至来不及向铁穆请示,就指挥一半士兵急速闯进,没有其他言语,立即指挥分派救火。而另一个偏将,则在外面,指挥士兵,拉起警戒防线。见众人都已经上手,两个将领才跑到铁穆跟前,简要请示并汇报,请铁穆暂时离开。铁穆哪里会答应?当下只瞪着两只眼睛看众人救火。火势灼人,两边的鬓发都被火烤卷曲,但是也顾及不得了。

  虽说人多力量大,但是火势已成,仓促之间,只靠几只水桶与人力打压,哪里做得了数?眼睁睁只看着火舌舔噬着天空,耳边是一片椽子被烧的烈烈声响。不时看见有燃烧着的纸灰纸片被风卷出火场,高高地在天空中飘舞。

  一刻钟后,水龙队赶赴前来。水龙水枪毕竟有些力度,火势没有继续蔓延。赵云如赤脚赶到火场,看到头发都已经被烧焦一片的铁穆,略带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话;好一会才说道:“殿下请退后,这里形势凶险。殿下万金之躯,不宜身处险地。”

  只一眼,铁穆已经被他瞪得心里发虚,也不敢随意应承;但是又怎么会听他吩咐退后?赵云如见他不肯,又抬高声调说话:“殿下并不知如何救火,此处亦不需殿下指挥。殿下如不退后,臣便要用强了。”铁穆见他话音严厉,才说话:“孤今日轮值,便发生此等事件。孤已经惭愧无地,如若再畏惧退后,天下人将如何目孤?”说到后面,语气上也十分坚决。

  赵云如看着铁穆,目光中终于夹杂了几分赞许。没有再说话,目光转回了火场。水枪队统领赶到他们俩面前请示,没有等铁穆发话,赵云如就直接下令:“不需请示。如何救火可将损失降到最低,你就如何救火!”

  半个时辰后,火势终于渐渐被压了下去。有太监来到火场外围,传来了皇帝口谕,要铁穆立即退后见驾。铁穆只得接了旨,跟随见驾。

  铁骑看着孙子跪在前面,却铁青着脸没有说话;就这么任由孙子直挺挺得跪着。直到一个多时辰后,火头基本扑灭的消息报了过来,铁骑才板着脸说道:“一块回宫去罢!”

  一场大火,将大元开国四十年的官吏任职资料烧了个干干净净。当然其中包括湖广行省的资料,包括黄得功的资料。这场火灾的火势也许在大元开国历史上不算太大,但是它的后果,无疑是最严重的。

  当然,对于铁穆来说,事情不仅止于此。

  大理寺很快就介入了调查。根据两名小吏的供述,大理寺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这是一次意外事故;事故的起因,就在铁穆身上。

  昨天晚上,殿下曾经在那个房间里查看整理档案到深夜。因为蚊子比较多,殿下曾经要了一炉檀香。得了殿下吩咐,两名小吏很早就去休息了。殿下离开的时候,忘记了熄灭檀香。房子有有老鼠,爬过书架的时候,书架上的书簿翻落下来,落在檀香上;檀香引发了书簿的阴燃;等过了一段时间,暗火变成了明火,于是引发了这么一场火灾。

  糟糕的是,当大理寺找铁穆求证的时候,铁穆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否熄灭过檀香。

  虽然官面上没有将这个结论当做定论来结案,但是这个结论却基本被众人接受。

  这一场大火,引发了政局的一次大洗盘。最大的输家,是赵云如,其次是铁穆。

  本来,作为这一事件的最直接的责任人,铁穆绝对要承担主要责任。赵云如也要承担责任,却是次要责任。但是在朝堂之上,赵云如却一力将所有的责任都承担起来。按照他的说法,火灾的根本原因是自己管理松懈不得法,燕王殿下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铁穆说话,但是却没有人听。在刘真的暗示下,铁穆终于没有再说话。

  赵云如被贬谪到岭南,做一个小小的县令。而铁穆,却只是被申斥一顿,爵位降了一级而已。他原来是二等王,现在变成三等王,如是而已。

  此后几个月,铁穆等于被幽闭了。铁骑要孙子面壁反省三个月。铁穆也不敢有什么举动——尽管他也知道那一场大火非常蹊跷。

  但是,立储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储位空虚非国家之幸,如今太子之位已经空悬数月。

  过年之前,皇帝有祭祀大典。必须有太子参加祭祀大典,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铁穆对于立储,也已经不抱有太多希望。但是他清楚,万一储位落入另外一个人手里,自己绝对逃不出那人的手掌心。

  他需要一个人帮助出谋划策。刘真却真不善于这一方面。他想起了郦君玉,那个曾经在病危之际还准确地把握了皇祖父心意的年轻书生。

  将事情说明清楚,王长虹用热切的眼光盯着郦君玉,等他回答。但是孟丽君没有立即表态。

  孟丽君心里已经开始沸腾。

  熟悉历史的她,当然知道,介入夺嫡斗争会有多么危险。且不论失败后对手会不会放过自己,即使是成功了,自己效忠的主子也有可能做兔死狗烹的事情。因为,夺嫡中主子们都不能避免一些卑鄙手段,主子们当然要封口。虽然,她相信现在的铁穆。但是,人都是会变的。

  孟丽君不能忘记血洗湖广时的铁穆。全清云的侍卫,无辜的侍卫。因为关系到自己的利益,他们就全都被杀了。

  一样是父母所生,一样是父母所养。但是,在权力的争斗中,人,都只是工具。

  自己答应了铁穆,就是答应做铁穆的工具。

  铁穆……

  孟丽君又想起初见铁穆时候的情景。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赈灾,他心中,将百姓放到很高的地位上啊。辅佐他登上帝位,也许是百姓的幸事。

  才两三句话,他就愿意将临安的情形都告诉自己。那里面,包含着的,是绝对的信任啊。

  如今,他又冒险派人来寻找自己,将自己的处境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自己。那里,也是包含着绝对的信任啊。

  自己能辜负这么一份信任么?

  缓缓抬起头,她看着眼前的两人,声音低哑:“容我三思。”

  昭华站了起来:“你先想着吧。怎么没有看见荣兰小厮?”

  孟丽君见她找荣兰,当下真是求之不得,立马站起来说道:“方才叫荣兰出去做一点事情,没有叫她来迎接郡主。现下该回来了,我这就吩咐她来见您。”走到厅门口高声叫唤了一句,果然听到了荣兰的接应声。不过片刻,荣兰就赶上来,孟丽君朝她使了个眼色。荣兰岂有不明白的,几句话将昭华郡主哄得眉开眼笑,跟她下去了。

  见她下去了,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王长虹立即说道:“我知道先生必定有话教我。方才的情形我也见到了,我家又承受了先生一个恩惠。”

  孟丽君道:“令弟来到我家,事情也是凑巧,也不算什么恩惠。我安排你们姐弟见一面吧。只是王将军,您难道不知道,您此行是冒了极大危险?”话里已经略略带了一丝斥责之意。

  其实孟丽君也不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方才在昭华面前,她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但是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是绝对会答应铁穆所请。别的且不说,就是铁穆的那一份信任,她就无法拒绝。纵然是飞蛾投火,自己也顾不得了。

  但是,为什么要为这个问题斥责王长虹呢?

  也许,是因为铁穆竟然将书信交给王长虹却没有给自己来几个亲笔字迹?孟丽君不明白自己。但是很自然的,她就将话说出口了。出口立即后悔,但是出口的话却无法收回,只好默默等待王长虹回答。

  王长虹望着孟丽君,突然“扑通”跪下了:“望先生千万要答应殿下所请!”

  孟丽君不由又是大吃一惊!这姐弟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竟然都有动不动就跪下求人的习惯!

  虽然做了好一阵人上人,但是对于王长虹的大礼,孟丽君还是不习惯的;当下急忙道:“将军快起来!”伸手要去拉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男子身份,又将手缩了回来。

  这一伸一缩,自然落在王长虹的眼睛里。心中不免又有了些误会,心中酸涩,悠悠说道:“先生如不答应,末将就不起来。”

  腔调与皇甫少华一模一样。果然不愧是姐弟!孟丽君长长叹息了一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此事有多少风险?”

  王长虹说道:“长虹虽然年少,但也知道,今上最痛恨的,就是结党争权。且不说那个对手会如何对待我等,就是今上,即使属意殿下即位,恐怕也容许我们这些羽翼不得。”

  想不到王长虹见事如此明白,孟丽君忍不住颔首,又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为殿下传信到此?只要你一传信,就是介入了党争。”

  王长虹看着郦君玉,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先生智者,难道不知道五十步不可笑百步的道理?长虹当日被招安,就是殿下一力做主。长虹即使不帮助传信,只怕今上也已经将长虹看做殿下的私人了。”

  听得此话,孟丽君也不由默默不语。她知道王长虹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来,其实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铁穆其实已经笃定自己与王长虹不会拒绝。自己与王长虹曾经在铁穆麾下做事,这一生已经摆脱不去“燕王下属”的烙印。如果拒绝,那么铁穆落败之后,对手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而如果铁穆成功,那自己在他眼中就成了叛徒,也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除非自己决定远离官场。但是自己这么一赴举,铁穆也已经确定自己不会离开官场了。

  王长虹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而自己,在这一点上,反而不及王长虹明白通透。为什么?

  却听王长虹继续说话:“殿下也曾有话,说是先生如若不愿,就不要勉强。但是,长虹却想请先生勉为其难。我家深冤,先生也知晓。如今昭雪的希望,就寄托在殿下身上。殿下如若落败,我家只怕再也没有昭雪希望。”

  孟丽君看着王长虹,叹息道:“是的,殿下是曾说过‘皇甫老将军不见得真叛国投敌’这句话。在安南问题上,殿下见事也算明白。但是你也知道,殿下的王妃是谁家的女儿了。你如今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殿下身上,却未免……”

  王长虹听郦君玉话音里,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不由着急起来。知道如果不能将事情全盘托出,只怕在先生心中留下一个“少不知事”的印象,今后要取得他的帮助就难了。将儿女羞涩收起,心一横,从怀中取出铁穆书信,呈递给郦君玉:“先生请看!”

  孟丽君看着王长虹,略一迟疑,还是接过了书信,抽出信笺,却发现是很厚的一沓。见到那熟悉的笔迹,到底忍耐不住,伸手展开,一目十行看了下去。

  如果孟丽君是一个男子,他也许不能从这书信中看出异样。但是孟丽君是女子,是一个心细如发的女子!

  书信中的话语,与王长虹的陈述基本没有区别。但是孟丽君发现,殿下的书信,对于那一场火灾的描述,实在太过详细!

  早在王长虹陈述之时,孟丽君已经感觉到,对于火灾的描述,实在太详细了些。但是却没有料想到,殿下的书信里,比王长虹的描述还要详细!

  这根本没有必要。这不像是上司向下属交代事务,却像是一个男子向情人夸耀自己的胆略与功勋。孟丽君只觉得满嘴苦涩,合上信笺,递还给王长虹,说道:“学生倒要先恭喜将军了。请起来罢,与你一般,我难道还有脱身的余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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