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替代品
人类总是希望拥有长久的生命，当这份长久无限接近于永恒时，时间便在无尽的日复一日的漫长中显得如此短暂廉价。
仲夏夜，当詹姆斯告知蒂娜，他带领的暑假夏令营即将结束，剩下的假期会赶来沃特拉与阿曼达和她一起度过时，蒂娜才意识到，距离她到沃尔图里居然已经有一年时间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记忆像蒙了一层稠密的白纱，模糊中是一片灿烂得刺眼的阳光，阳光下是漫野茂密而低矮的果园，青涩的柠檬味，焦甜的蛋糕香，还有温暖有力的怀抱。
蒂娜想找机会和阿罗说一声，才知道阿罗改了普奥利宫的规矩，今后他只在每天的傍晚才处理事务，而且主要是吸血鬼族群的事务。
吸血鬼长老的消息蒂娜不能第一时间知晓了。蒂娜不再被阿罗特意关注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蒂娜只觉得庆幸。
除了吸血鬼族内的事务还牢牢把控在阿罗手中外，人类世界的事务大部分都被他堆到了阿曼达头上。
阿曼达将蒂娜从沃尔图里机场接回来后，只陪了蒂娜三天就出差了，直到现在只回来过两次，都是找阿罗做汇报。汇报完，陪蒂娜一晚，等蒂娜睡着就连夜走了。
蒂娜终于理解了吉安娜说的“阿罗越来越看重阿曼达女士了”的意思，她当时还以为吉安娜只是随口感叹。
夜晚，蒂娜走出课室，上楼。
今夜的楼梯似乎格外地长。
持续一分钟后，蒂娜停下了，环顾四周。没有一丁点儿动静。
若是吸血鬼刻意隐匿身形，蒂娜根本发现不了，更甚至对方可能还有能力。
但这不代表她猜不到。
“约瑟夫，出来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楼梯顶端的空间出现透明的扭曲，拉美吸血鬼的身影出现了。
“我来这儿后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而最近只新加入了你。”蒂娜回答。
“聪明的姑娘。”约瑟夫一下子笑了，问，“你不害怕吗？”
“这是沃尔图里。”
“但你在我的领域里，”约瑟夫说，“除非我想，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我的领域里发生了什么事。你看现在，有哪个吸血鬼过来了吗？”
“……”蒂娜显得有些无奈，“所以你想做什么？我根本威胁不到你，还是说你只是想找个人报仇？”
她看了看约瑟夫制服下空荡荡的右臂。
约瑟夫眼中的笑意消失了，只仍勾着嘴角，维持着脸面上虚假的“善意”。
“报仇，我也不会找你。你的仇，我已经报了。”他咧开白惨惨的牙。
“那你想……？”
“你是混血？”约瑟夫问。
“显而易见。”
蒂娜内心：你长了眼睛？
“为什么阿罗会关注你，关注混血？”
“我不知道。阿罗这么做自有他的理由，沃尔图里的想法不是我们能窥探的。”蒂娜也想知道为什么。
“……你在沃尔图里一般都做些什么？”
“学习，偶尔和亚历克一起狩猎野兽，吃饭和睡觉。”
约瑟夫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上次你和凯厄斯一起执法了。”
“只有那一次，应该不能包括在‘一般’范围里。”
约瑟夫似乎噎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阿……沃尔图里的人，有没有让你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三位长老很慷慨，守卫们尽忠职守，吉安娜很可亲。”蒂娜回答得非常顺滑。
约瑟夫变得不耐烦了：“我劝你考虑好了再回答，女孩，如果你受到过什么伤害，我能帮你。”
蒂娜听了，认真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他们都很好。”这么看来，非要说奇怪的事，恐怕就是她那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噩梦了。
明明阿罗那么好，她怎么会做那些可怕的梦呢？
约瑟夫青黑着脸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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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娜盘腿坐在四柱大床上给狐狸梳毛。
这是个机会啊……
那，要冒这个风险吗？
阿罗最近经常见不着影子。只解开一部分记忆，即便不巧遇见阿罗，她也能在半分钟以内重新剥离出去。
只需要到时候拖上一拖……
蒂娜咬住了牙，手下一重。
“嗷呜——”皮毛油光水滑的胖狐狸哀嚎一声，翻滚下床。
约瑟夫据说只在需要吃饭的时候才会出现，而且出现时间还很不确定，有时候甚至一个月都不和守卫们一起吃饭。
过渡守卫间都在流传他打野食，有些不平的情绪存在。
这些都是吃饭的时候吉安娜说的，现在蒂娜有时吸动物血，有时和吉安娜等人类一起吃饭，吉安娜会在餐桌上和他们分享从过渡守卫那儿听来的话题。
蒂娜才发现，原来吉安娜在过渡守卫中还是略有些市场的，有吸血鬼不把她当一回事，也有吸血鬼将她看作未来的伙伴，准备或执行完任务之际也会和她聊聊天。
蒂娜不知道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联系上约瑟夫，只好连着几天“丢三落四”，在房间与课室间上上上下下，希望约瑟夫能在“哒哒哒”的脚步声中明白她的深意。
蒂娜几乎绝望了。
是啊，谁会联想得到呢？
经历了难熬的一星期后，蒂娜终于又一次遇见了似乎没有尽头的楼梯。
意识到的那一刻，蒂娜停下脚步，带着称得上欣喜的心情期待地抬头朝楼梯顶端看去。
“你是在找我吗？”声音从后方传来。
一转身，蒂娜在楼梯底端看见了约瑟夫。
约瑟夫笑着，笑脸比上次见面时真多了。
蒂娜也笑了。
吸血鬼着实奇怪，他们的一切，似乎在转变那一刻就彻底定型。
或许是因为吸血鬼的一切都已经归于“死亡”的停滞，所以就连他们的能力，也不会因转变前年纪的大小而有强弱差异，不会因转变后岁月的增长而出现等级压制。
在约瑟夫的领域里不用担心被阿罗发现，蒂娜看着约瑟夫，肆无忌惮地翻看他变成吸血鬼后的记忆。
约瑟夫位于普奥利宫地下最底层的房间有一个新挖的暗道，是他亲自挖的，一直连通到一处荒野的山体里。
被挖空的山体摆着十个硕大的铁笼，每个铁笼里都有一张医疗床、吊瓶与一个憔悴得可怖的瘦骨嶙峋的人类女人。
十个孕期不同的被束缚在医疗床上的人类女人。
约瑟夫的孩子。
山洞仅有这一个出入口，还有一个换气用的篮球大小的通道。连着山洞和约瑟夫房间的甬道中途有一个与外界连通的岔路，方便约瑟夫为母亲和胎儿们运送食物。
阿罗借口满足苏尔庇西娅想和他相处的愿望，有时和苏尔庇西娅过二人世界，有时则借着苏尔庇西娅的掩护，靠约瑟夫的能力暗中前往山洞，傍晚时才回宫。
他看那十个孕妇的眼神，就像财主看他深藏洞穴的十座金山。
蒂娜确认，她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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