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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免费吗?


10何香雪一方面深表赞同,一方面也要说句公道话:“坏的是他们的头儿,那些喽啰们还算有点良心。如果官府剿匪,我希望把那匪首大卸八块,至于那些喽啰多关几年,给他们吃点苦头就行了。”

        姚修远给何香雪的饭碗里夹菜,堆成了一座小山:“你说得都对!来,多吃点,我喜欢看你吃东西。”

        何香雪是真饿了,埋头干饭不客气。

        小山的山头很快被削平,然后变成了只剩下大米饭的盆地,何香雪叹口气:“我是不是太狠了?那匪首说是要抢我当压寨夫人,却并没有这么做,最终还放了我们。戏文里说这样的山贼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看起来他们也是穷苦人,而且这是他们才干的第一单。”

        “压寨夫人”四字一出,病秧子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愣是用强大的意志力生生咽了回去,胀得脸通红,还没有咳嗽。

        姚修远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何香雪一眼,眼神称得上宠溺了。

        何香雪不自在地脚尖抠地:“夫子啊,我能问一问么,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大雪扬扬洒洒,似乎就没有停的时候,所有山川湖泊道路,屋顶菜地树梢全部被它占领。这还不够。它一层层覆盖,越来越厚,象是连夏天的阳光也无法使它消融,人们只能在它的淫威下活一天算一天,永远也不要指望恢复生机。

        姚修远掸落身上的积雪,连连跺脚,好一阵子才有了点热乎气儿。

        这鬼天气除了雪还是雪,在山上漫无目的地寻找了两个时辰,才挖到些草根,半斤不到。

        小武瘦得皮包骨头,悄无声息地缩在大棉被里,小小的一团,只露出头来。

        姚修远蓦地想到什么,扑到床边,手指颤微微地探到小武的鼻端。

        还好,还有气。

        被冰冷的手指冻醒了,小武呜呜地哭着。哭声不大,中气不足,象只小奶猫。

        姚修远坐到地上,双手掩面,半晌一动不动。

        这样的恐惧太多次了,他好怕失去小武,怕一无所有。

        那个可怜的女人拼了命才生下的孩子,不能就这么死了,至少不能死在他前面。

        姚修远擦了把脸,从腰间摸出用来防身的鞋锥,刺破了指尖。

        “来,小武。”姚修远把手指塞到小武的嘴里。

        小武早已习惯了血腥味,迫不及待大口地吞咽着。一滴血从他的嘴角流下,姚修远又珍惜将它抹回了他的嘴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能图个心安。

        这时,门外有轻微的声响,却久久不来敲门。

        姚修远机警地抄起鞋锥,轻盈地走到门口,侧耳细听。

        实在太苦了,有人饿死冻死在家里,有人背井离乡出去讨生活,却再也没有回来,还有人能偷就偷,能抢就抢。

        家徒四壁,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让人惦记的,这贼也未免太不长眼。

        不,听说城里有人卖孩子了,易子而食!

        姚修远紧握住鞋锥,手心出汗,心跳加快。

        如果真是这样,豁出命也要跟那人拼了。

        门上一条筷子粗的缝,用干草塞住,勉强不透风。姚修远轻轻地扯下几根干草,从缝里往外看。

        白茫茫一片,门口的积雪上留下两行脚印。

        出门后没多久脚印就被积雪覆盖了,这是归来时留下的。

        不对,远处看不清楚,但近前的脚印有些异样,分明是有人踩着他的足迹而来。

        积雪差不多有了半尺高,那人不愿趟雪。

        没了食物,受了冷落,小武不满地哭了。

        “哦,哦,小武乖,爹在这里。”姚修远口中安抚着,却趴在门上,全神戒备,但愿那贼人知难而退。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从门侧绕出,原路离开了。

        这个身影很熟悉,是常来蹭课的孩子。她总是很腼腆,不敢看人,来蹭课就像是做贼一样。

        她是何家村人氏,她的相好是村上的野小子,被抓壮丁去了前线。如今她除了需要赡养娘亲和瘸了腿的阿爹,还常过来照顾姜家老俩口,真是够她受的。

        雪灾前她经常往来两个村子,看望了姜家二老之后,会顺便来蹭点课。

        能交得起束修的只有五六个孩子,全都调皮捣蛋,难得有个上进的,姚修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家阿爹上个月去世,老太太也不中用了,想必她以后不会再到姜家村来了。

        等她跑远了,姚修远打开房门。

        门口的地上几片枯黄的树叶,树叶上一团血肉模糊的物什。

        姚修远捡起来,那是一些切成小块的血肉,大约二三两的样子,还有些温热。

        这年月,二三两的肉食比二三两的黄金还要宝贵。

        虽然切得很细,仍然能从那几块碎骨的形状和大小判断出是老鼠肉。

        切成小块,就认不出是老鼠肉了吗?

        她以为他会嫌弃,丢掉浪费了,不肯吃吗?

        其实,如果不是不能吃,圣贤书他都想要熬成汤喝下去。

        拉出来的shi里面有没消化的草籽,也挑出来洗净了,重新熬汤,这事儿能对人说吗?

        从那之后,有时是小野果,有时野菜,还有时是从老鼠洞里掏出的粟米。

        多少次,实在熬不过去了,那些东西就适时出现了,宛如神明的恩赐。

        那年月,人间如炼狱一般,人们向满天神佛祈求,可是神不爱世人。然而,于他们父子而言,那单薄瘦小的姑娘就是救他们于苦难的神明,永远值得期待。

        天很冷,姚修远的心却感觉到一丝暖意,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时来运转,这份情一定要还。

        一来实在拿不出手,二来财不露白,未尝没有不想被赖上的心思在里面,何香雪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弱弱地说:“原来夫子看到了。”

        “嗯。”姚修远低低地应了声。

        “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被当恩人供了起来,付出与得到的完全不成比例,象是个黑心的商人,早知道是这个原因,何香雪没有这么厚的脸皮跟着出来。

        姚修远深深地凝视着她的脸,郑重地说:“对我们父子来说很重要,这就是我们的命啊!如果没有你,我们早就死了,怎么回报都是应该的。”

        两根筷子交叉成十字,又换成平行,再十字交叉,何香雪嗫嚅地说:“我只是个不成器的学生,上学时成绩不太好,后来却不要脸地蹭课。我只是想看懂城里的告示,想要知道战争打到哪里,哪一天会停战,哪一天柱子哥才能回来。那些小玩意儿不值钱,您就当是……是束修好了。”

        “我的学生很多,可在那困难时刻能想起我的只有你。姜炳炎家生活富庶,可是他家里两小子一个闺女不记得我这个先生。先生也是人,先生在挨饿,他们明明知道,可哪怕先生饿死也无所谓。学生们都不记得我,只有你记得,所以我就不能仅仅当你是学生了。生存不易,我本该跟你说不要管我们,可是我那时只能当做不知情,你不要怪我。”

        何香雪的脸胀得通红,连连摆手:“夫子言重了,夫子言重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家隔壁的小七,小七在帮我。别看他年纪小,总能找到吃的,饿不死我们。嗯,饿一点,不至于死。那时柱子哥的爹娘过世了,我想着横竖够活六个人,所以匀了些出来。不止有夫子家,还有村里的寡妇、老绝户、孤儿他们家里,我都暗地里送过东西。我也不富裕,只能帮一点算一点,不敢声张,怕被人给缠住。我有私心,我只是想着多做点好事积点德,兴许柱子哥在战场上就能跑得快点,不被敌人追上,敌人的箭射得偏点,不要伤了他,即使受了伤,也吉人天相,活着回来。”

        病秧子趴在桌上,象是醉得人事不知,袖口和前襟却湿濡了一大片。

        他腾地站了起来,长凳拖在木质地板上一阵乱响,引得顾客和店员扭头看向他。

        他擦了把脸,低着头,踉跄又快速地朝楼下奔去。

        姚修远冷冷地瞅着那个比进店时明显高了一截,魁梧又灵敏的身影,直到登登登下楼的声音听不见了才回过头。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姚修远停顿了一下,“如果在京城没找到姜德柱,你会怎么样?”

        鸡翅膀顿时不香了,何香雪愕然道:“你不是说有人看到他了吗?”

        “这个……看是看到了,但京城太大,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找到。几个月才到京城,万一他离开了,去别的地方了呢?”

        何香雪放心了:“我每天都上街,只要他在京城,总有一天能找到。即使他离开了,也能问出他去了哪里,或者让人给他带句话,或者我去找他,都可以的。”

        “你可真是……”姚修远摇头叹息。

        “真是什么?”何香雪一脸迷茫。

        姚修远狠下心来问:“你就没想过他会变心么?”

        难道他在暗示?何香雪的脸变得煞白:“不会,柱子哥不会变心的。我们说好了,说好要永远在一起。世上哪里还会有比我对他更好的人,他不会不要我的。”

        姚修远貌似不在意地把玩着酒杯,想要喝一口时才发现早已是空杯,窘迫地又提起酒壶倒满,最终却一口没喝,鼓起勇气说:“我比你大六岁,结过婚,还有个孩子,没有钱,没有房子。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相信吗?”

        何香雪点了点头,当然信,不是已经明摆着了吗?

        姚修远的目光游移,耳朵尖可疑地红了,借着酒劲细声细气地说:“你能够嫁给我,我们三个一起过日子吗?”

        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桌子邻窗,外面的噪音大,何香雪听不清,侧过耳朵问:“夫子你说啥?”

        “没啥,没啥。”姚修远勇气烟消云散,暗暗庆幸对方没听清,连忙站起身说,“吃完了吗?姑娘,结账!”

        这年头男人是稀罕物,门口两小二充门面,店内却全是姑娘家在忙活,有一个姑娘过来:“不用了,刚才有位客官请客,这一层楼的花销他全包了。”

        何香雪心中一喜:“还有这种好事?”

        厅里的其他客人也听到了,发出一声欢呼。

        那姑娘笑道:“嗯,他说跟他娘子久别重逢,与大家同乐。”

        姚修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朝窗外望去,那顶绿呢小轿很碍眼。

        “我还能再点菜吗?我是说还能免费吗?”何香雪臊得脸发烫,“不可以的哦,我只是问问。那么,打包总是可以的吧?”

        “要我们送到侯府吗?”姑娘的眼神仿佛在说“永昌侯府穷得要吃剩菜了吗”。

        “不用,我们带走。”姚修远的脸面好比门口的踏脚布,被反复践踏,已经麻木了,背起竹行囊,抱起了小武,“我们在楼下等你,快点。”

        晚餐有着落了,何香雪喜滋滋。

        那顶绿呢小轿停在街边,似是要跟着他们一直到天茺地老,这么不要脸的真是世上少见。

        越看越是火大,姚修远本打算在店内等着,不知怎么地就走出了店门,来到了街面上,来到了轿子前。

        忘恩负义的东西!

        跟卢知佑一路货色!

        这样的杂碎怎么配得上小雪?

        有钱了不起吗?谁要你出钱?不肯让小雪用我的钱欠我的情,你管得倒挺宽,哼,迟了!

        姚修远将小武放在地上,朝轿子踢了一脚。

        轿子死沉,纹丝不动,他却差点摔倒。

        那人躲在轿子里,装死不吭声。

        姚修远站稳后又踢了一脚。

        再踢一脚。

        两名轿夫看得目瞪口呆,一个想过来阻止,另一个却使了个眼色拉住了他。

        当何香雪提着食盒从酒楼出来,只见姚修远发着酒疯,任性地一脚又一脚地踢人家的轿子。

        八成这轿子是租了东家的,两名轿夫在旁边全当看不见。

        何香雪忙跑了过去,把小武给抱过来:“别撞倒了孩子!”

        “你来了?”姚修远这会儿才回过神,头有些晕晕的。

        “对不起,他喝醉了,不是有意的。”何香雪忙不迭地对两名轿夫鞠躬道歉。

        还好人家没找麻烦,何香雪忙不迭地拉着姚修远就走。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牵手,姚修远晕乎乎的心里美,走了一段路才想起替她提食盒。

        远远看去,他们就象是幸福的一家子,有相亲相爱的父母,有乖巧可爱的孩子。全家上下带着行囊,奔向新生活。

        到了新家后,甚至晚餐都不用准备,那是某个活王八热情奉送的。

        话说,她还记得到京城来干啥的吗?

        还要她的柱子哥吗?

        轿内一块脆响,那是心碎的声音。

        折扇被撅成两段,竹制扇骨也没有扎透长满老茧的大手。

        手背上有些早已愈合的伤痕,尤其左手仍一个足有两分的小坑。这是个贯穿伤,从手背到手心,差点这只手就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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