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柳梦湖行二

　　他现在急于解释自己，但他知道曾富贵和曾夫人是不会相信他的，所以只能从曾圆圆下手，因为曾圆圆是曾富贵夫妇的软肋，只要曾圆圆肯原谅他，他就还有机会翻盘。

　　曾圆圆性格软弱单纯，但是面对这样的感情欺骗她是不可能原谅的，尤其是自己心爱的人，竟然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她原本清澈的眼睛现在蒙上了一层水汽，看不真切眸子里的神情，一团混沌，仿佛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不过，她最痛恨的不是魏昆玩弄她的感情，而是魏昆从头到尾只是利用自己，还给家人带来了这场无妄之灾。家产被窃不说，还被迫迁居偏僻之地。思及此处，她心若明镜，顿时，仿佛是说服了自己做出某个决定。

　　曾圆圆无情地看着魏昆，眼泪汪汪却态度坚决道：“你的话我不再会相信了，我们家的东西你也是要还回来的。”

　　曾富贵补充道：“若你尽早归还，我们既往不咎，还有你到底吞了我们家多少钱？还有我们在柳梦湖的宅子……”

　　魏昆看情况一变，不等曾富贵把话说完，马上改换一副嘴脸，半是嘲讽道：“你们以为你们真的能拿回什么吗？东西已经在我手上了，已经到嘴里的鸭子谁还会吐出来？哼，不是我说你曾富贵，你也是千年老妖怪了，居然这么天真。呵，不过你是真的傻，要不然怎会会被我骗这么多年，还骗得团团转。是我看得起你们，才有心跟你们言和，你们自己不愿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魏昆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眉眼之间戾气徒增，原本文质彬彬的一个人瞬间变得凶神恶煞，恍若换了一个人。只见他一挥手，打了一个手势，随之而来的便是大量的黑影，跟刚刚遇到的黑影简直如出一辙。

　　这些黑影瞬间将程菲一行人团团围住，随后便是直接朝他们攻击。

　　程菲还没反应过来，墨寻一手抓着程菲一手挥向黑影。墨寻一出手，一圈的黑影都收到冲击，向后退了足足两仗。

　　原本快要吓尿的曾富贵看到这一幕，顿时受到惊吓的小心灵感到些许安慰。他竟然忘了自己还有龙兄这位法力高深莫测的“朋友”，刚刚那一挥手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心下顿时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魏昆看到这一幕也是震惊了片刻，怎么会这样，那个神秘人说给自己派出的这些都是精锐，先前在柳梦湖大规模驱赶妖怪的时候他是见识过这些黑影的威力的，怎么如今……这么不堪一击，在那位“客人”龙先生的手下居然像纸片人一样。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只能放手一搏。

　　他稳了稳呼吸，再次召集黑影，对那一行人发动攻击。他敏锐地发现，那位才来的贵客手中紧紧攥着他的妻子，看来这个女人才是他的软肋。

　　魏昆观察得很仔细，已作出决定，于是他大手一挥，指挥黑影重点攻击程菲。

　　程菲委屈满满，内心在咆哮：“我做错了什么？是你们有家庭矛盾啊，我只是一路过的。”

　　这一举动无疑激怒了墨寻。他漂亮的小脸只剩严肃，皱着眉头，看上去再也不是甜甜的样子，如墨般的眸子里寒气逼人。于是墨寻加强了攻势，几乎是瞬间，这些黑影再次被击退，这次他们退出得更远。

　　在魏昆还要在发动第三次攻势的时候，黑影中走出一人对魏昆道：“抱歉，阁下，这次对手太过强悍，我们兄弟伤亡惨重，这个任务我们怕是无法完成，先告辞一步，这里还要由你来自行处理。”

　　说完，黑影便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魏昆刚刚还信心满满，现在却只剩下他孤军奋战；刚刚还像一头疯狗一样在狂妄地咆哮，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势单力薄，不过瞬间功夫，大势已去。

　　魏昆看着墨寻，再看看怒气冲天的曾家人，曾圆圆已是心灰意冷，眼神冷漠，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曾富贵夫妇，则是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而曾彩儿也是一副要上去揍他的样子，唯独他的连襟洪余，轻蔑地看着他，眼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曾圆圆的冷漠和曾富贵夫妇以及曾彩儿对他的恨他能理解，但是这个洪余对他的嘲讽和轻蔑以及不屑确是他不能忍受的。在家里时，是他魏昆最得岳父和岳母欢心，不然他们也不会让他插手家里的财政事务，这个连襟在家里时，处处被他压一头，平日里温吞吞的，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现在看到自己大势已去，就连这种货色都要来嘲讽自己了。若是曾家拿回家产，那些东西恐怕就是洪余一人独享了。不，他不甘心，他辛辛苦苦谋划了这么久，东西都已经揣在自己怀里了，宝贝都已经捂热了，怎么会便宜了他人。此时的魏昆眸子里很快地敛去戾气，他一定要想办法，他会想出办法的。

　　就在魏昆忧心忡忡，还在思索着计划怎么逃走的时候。

　　结果婉如突然从旁边冲上来，魏昆只觉腹下一痛，低头看时，一把剑正插在自己腹中，已经贯穿身体。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魏昆不可置信地看着婉如那尤如毒蝎般的眼神，他再转头看向曾圆圆，他虚弱地伸出一只手，伸向哪个方向。曾圆圆本来眼神似有担忧，但看着他伸出一只手，却本能的往后一缩，那分明是害怕的神色。

　　最后一丝希望似乎也破灭了。看样子似乎没有人愿意救他。那伸出的手又无力地垂下了。

　　婉如的手还紧紧握着剑柄，他缓缓抬头看到的是婉如恶毒的眼神，原本娇媚的脸上尽是狰狞，婉如冲他咆哮，犹如张着一张血盆大口一般，道：“你去死吧！你想要的东西一件也得不到！凡是你想想要的东西，我一件也不会让你得到！”

　　婉如脸上虽然恶毒，但握着剑柄的手已经沾满了黏腻的血液，那血是冷的，她知道，因为她和魏昆都是蛇，他们是冷血动物。婉如手握剑柄，迅速抽出剑身。

　　顿时鲜红的血液从魏昆腹部的伤口汩汩流出，刹那间，血流如瀑。他的对面是婉如----昔日温香软语的情人，少年时最信任的与依赖的伙伴，却是今日令他命绝于此的人。

　　想着想着，他的眼神就模糊了，脑海里浮现的是当年年少时的画面，两条小水蛇在小河沟里艰难求生存，因为太过弱小，稍有不慎就会被大一点的妖怪欺负。

　　魏昆和婉如初次见面的时候，其实是婉如救了快要奄奄一息的他。在此之前，他们水蛇一族向来都是单独行动，独来独往的，因为他们一生下来是蛋，蛋孵出后就自行求生，根本没有什么天伦之乐，兄弟姊妹之情。

　　直到婉如救了他，还在他虚弱的时候帮他找吃的，他们的盟友关系就算是确立了下来。从此，两只小水蛇便相依为命。后来他发现，两个人一起求生似乎比一个人要容易得多，自从他和婉如一起之后，欺负他们的人和次数变少了，他也学会了什么叫安心和快乐。

　　然而，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在他们刚刚可以幻化成人形的时候，遭遇了一场对他们来说很大的变故。常年居住的小河沟，被比他们厉害的妖怪入侵了，那是一条大水蛇，仗着身强、力蛮、法力高，将小河沟搅得天翻地覆，原本稳定的生活变得颠沛流离。

　　离开生活多年的家园，要另找容身之所谈何容易，况且是两只法力尚浅的小妖。后来，两人吃了多少苦才安定下来。魏昆发誓，以后一定要让婉如过上好日子，免她无枝可依，免她这颠沛流离之苦。

　　再到后来，魏昆听说柳梦湖的富豪曾富贵要招上门女婿，他心动了。他起了贪念和邪念，但是比起荣华富贵，自己的良知又算什么？要出人头地，拥有更多财力、权力、地位的想法几乎让他疯狂。

　　婉如再三劝阻，仍然没有用，他满眼通红、充满激情地跟婉如解释：“婉如，你相信我，我去打听过了，那个曾圆圆外貌平庸，甚至可以说是丑陋，我与她成亲绝不会产生感情的，只不过是想要从他们的家产中分一杯羹，到手之后，我们就可以逍遥快活了。”

　　为了增加入赘的可能性，他还央求婉如输送给他三百年法力，改变容貌。也就是说，现在的容貌并不是他真正的容貌，而是经过修正的容貌。最终，他还是入赘了曾家。

　　曾家人比他想象的要简单得多，他很快取得了曾圆圆以及曾富贵和曾夫人的信任，并且可以接近财产事务。

　　所以很快，他便从中置换出了大量财物。比如程菲和墨寻所居住的客房，那些金银器物都是他自己自己采办的，要偷梁换柱、以假换真简直易如反掌。幸运的是，曾富贵夫妇对他有着极大的信任，以至于许多年都没有发现。

　　在这个家里，魏昆的确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而且，曾富贵夫妇当他是自己的儿子一样，曾圆圆虽然不漂亮，但是温柔贤惠厨艺精湛。

　　他在这里迷失了，婉如似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不断催促着二人赶紧离开。

　　他似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个是同患难的青梅竹马，一个是他之前从没有感受过的、令他留恋万分的温暖的“家”。

　　婉如跟他说：“我们快走吧，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被他们发现了的话，是不会让你继续待在那个家里的。”

　　魏昆陷入了沉默。

　　他本来已经想好了，过几天就跟婉如摊牌，他想留在这个家里，不过他会给婉如补偿的。如果婉如愿意，他不介意享齐人之福。

　　就在这时，一个神秘人找上了他。那人看上去斯斯文文，容貌昳丽。那人跟魏昆说，可以帮魏昆拿到想要的东西，不过一切要听他的话，服从他的安排。包括后来的赶走柳梦湖的众多妖怪，曾富贵一家逼迫移居穷乡僻壤的李渠，散播消息说是魔界所为等等，都是出自这位神秘公子之手，魏昆在这次行动中付出不算太多，不过获利颇多。

　　这位神秘公子出手颇为大方，虽不知他出自天、地、人、妖、魔哪一界，以及为什要宣称是魔界所为，但此人一看便知来历不凡，加之他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本来打算金盆洗手的魏昆也不禁为之动心。

　　就连刚刚他带来对付曾家和程菲墨寻一行人的黑影，也是这位神秘公子提供的。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过了一生，又像是过了一瞬，魏昆的眼前忽然又清晰了，眼前是婉如扭曲的面容，但是为什么她的眼里含满了泪水？魏昆艰难转过头，看了眼曾圆圆和曾富贵夫妇，艰难说了声：“谢谢。”声音小到几不可闻，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微微在动。

　　魏昆艰难地用手捂着腹部，手上和整个腹部、腿上都是红色，血液好像没有往外流了，不知是不是已经流光了。

　　他抬起手向婉如脸上伸去，说了声：“对不起，当年，你不该救我的。”说完，他的手还没伸到婉如的脸上，让看见自己的手上满是血污，就顿住了，他怕把婉如的脸弄脏了。

　　就在这一顿之后，他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噗通”一声，湖里溅起巨大的水花，湖面出现大片红色。

　　婉如上前，跪在湖边，当年，她救了他，今天她又杀了他，她又是一个人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哈哈哈哈----”婉如疯狂地对着湖面笑道，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我来找你了，我们回家。”

　　随之而来“噗通”一声，婉如也跳进了湖里，又是巨大的水花。只不过这次溅起的水花是红色的，那是魏昆的血液，红色在湖水中来没有来得及散开。

　　不知站了多久，湖面归于平静，连一丝丝红色也看不到了。仿佛刚刚没有人坠入其中一样，只有湖岸边的一滩深红色的血迹，提醒着人们，这里发展过什么。

　　微风吹过，杨柳拂过，温柔万分，柳梦湖周围树木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的样子。但是湖面却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听见的是曾圆圆微弱的哭泣声。

　　没有人发现，树丛中，有一道粉色的光芒，就像是人的眼睛在偷窥一样。

　　斯文且容貌昳丽的公子，看着手中的鸡蛋大小的珍珠上传来的画面，冷哼一声，随后放下了手中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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