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陆尘心心念念鼻尖的香气，似乎如梦如幻般，又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在康王府上遇到神偷墨兰时就觉得熟悉，这一个月间遍寻不到，在此刻恍然，原来他就在这家香铺里闻到过无数次。
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神偷墨兰定是与这家小香铺有一些联系，起码必然相熟。
想要确认一下那股香的来源，只有一个办法了，只是有些对不住顾姑娘了。
那位东城兵马司指挥史夫人虽是有所顾虑，但犹自不肯罢休，坐视家丁仆役打砸着这间香铺。
当前的那名蓝衣家丁手中正挥着短棍横扫高高货架上的瓶瓶罐罐，一击下来，稀里哗啦一阵脆响，都是各种储香瓷瓶碎裂的声音，各色香饼香丸香末零落一地。
眼见这拿名家丁正要挥棍第二次，力已用竭，他转瞬间迎到那家丁的木棍下。
他是故意来接着一棍子的，自己本就病弱，想来因此受伤的话，顾姑娘应该会照顾一下他。
“砰”，随着一声沉重的敲击声，顿时感到额上露出一丝凉意，头怕是破了，这家丁力气还真不小，不过倒也刚刚好。
随即放松整个身体每块肌肉，丝毫不受力，让自己松松软软径直向后倒去，把病弱书生的样子扮演的惟妙惟肖。
在心中轻数，一、二、三。
随即感受到左臂上被人急急拉住。
果不其然，被顾姑娘扶住了呢。
君子，可欺之以方。
这次，你是君子，我是小人。
当顾兰芷看到小江离带来的是白衣的陆公子时，心里有些担忧。
陆公子本就体质病弱，不到一旬便要秋闱，别再出了什么事端，耽搁了人家的前程，毕竟，陆公子人还是很好的。
结果，下一瞬间就看到他被家丁一棍砸倒，如断翼蝴蝶般向后折去。
只得急急迈前两步，托住了他的左臂，并不重。
心里又一次感慨，这下子人情却是欠大了。
李夫人见到那家丁一棍子把那员士人打倒，脸色一遍，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与方才又是一种不同形势，当今，文官们往往互相庇佑，士人身份高超，民间多谓之清贵士人，可见一端。
对于有正式功名的士人，岂是可以随意打骂的，不止是她，若是被那群文官得知，怕是她家老爷也难脱干系。
狠狠剜了那员家丁一眼，面色不改，轻轻起身，嘴里说着天色已晚，一边引着人急急撤去。
陆尘能感觉到顾姑娘在托着他的左臂，便把身上的重量大都压在上面，他演戏一直很好。
自己却在凝神嗅香，似乎有那股熟悉的香，极薄极淡，缥缈如烟，顾姑娘衣服上有股子香甜浓香，遮蔽了它。
心里暗自苦笑，今日里，小人，便一做到底吧。
随后再次使劲咳嗽起来，非常用力，口角依然溢出血迹，
随即身子失力般向下滑去，一手半环住顾姑娘的腰肢，免得自己摔倒，果然纤细有力如杨柳。另一手一把拽住顾姑娘的袖筒，拢在自己口鼻上，轻咳两声，表面上是在擦拭血迹，内里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确实是那种香气。
顾兰芷心有些乱，自己辛辛苦苦搞起来的小店方才被人打砸过，损失不匪。
眼下又要照顾陆公子，被人一棍子打吐了血，扶着他还没走了两步，又一直咳嗽，险些把肺咳嗽出来，咳着失力般倒下去，却是幸好拽住了她的腰，自己抬手来看，鹅黄袖子上的点点血迹，有些吓人。
一直知他身子不好，怎么病弱成这个样子，脸色白的吓人。
翩翩公子如玉，却是天妒英才，不免有些惋惜。
只得把陆公子的手臂绕到自己身后，拿自己身子架着公子的重量，陆公子呼吸的热气喷薄在自己耳边，有些不适，还是缓缓往后院走去，总不能置之不顾吧。
一边温声对陆公子安慰道：“公子不必惊惶，已经让小江去寻医生了，找京师最好的医生，一定不会误了公子的秋闱。”
陆尘看着近在眼前已经红到滴血的侧脸，口鼻间靠在陆姑娘颈旁，现在他嗅到每股气息都是那股熟悉草木香。
让自己的脸颊也微微泛红，轻声说道，“有些冒犯姑娘了姑娘。”随即故意咳嗽两声，“没什么大事的，待我稍稍缓一下，便径自回家了。”
眼见着店里的不速之客已经离去，这间小店附近的相熟的百姓已然在悄悄探头了。
顾兰芷虽然觉得不妥，陆公子为了救她而来，被人砸了个头破血流回去，有些没有道理。
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家里没有准备什么客房，只有她和江离一起在住，总不能将陆公子迎到那里。
只能稍微抱歉道，“那便依陆公子所言了，我和江离会常去看你，一应费用也会担负。”
陆尘靠在一架躺椅上暂歇，像是顾姑娘避夏用的，方才从后院里拖出来。
头上的伤口暂且包裹了一下，依靠在那里，呼哧呼哧平稳呼吸。
见着顾姑娘小心待在旁边，不敢稍离，说道，“我并无大碍，顾姑娘不用在这里的，赶紧去收拾一下店面吧，我看着都可惜。”
顾兰芷看着也颇为心痛，但还是婉拒道，“陆公子因我而来，反而受伤，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陆尘接着貌似无意般问道，“顾姑娘身上可有熏什么香。”
“让江离熏的寻常甜饼”顾兰芷虽是有些不解，还是随意回道。
衣服上熏的香是甜饼的味道，身上的绝不是，不管总算是找到些许线索，他便接着问道，“不是甜饼，是另一种香，方才顾姑娘身上传来的，清新幽远、馥郁芬芳。”
身着黄衣的顾姑娘脸颊上泛上绯红，皱眉暗自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回应道，“那便不曾了，我虽是喜欢制香，平日里却从不用香。听陆公子所言，莫不是染上了什么香料的味道，陆公子可能详细描述一下？”
不像说谎，但有些不应该。
陆尘起先的推测是顾姑娘与神偷墨兰相结识，有种不曾向外出售的特制香品，曾赠予墨兰，也就是他所嗅到的那股味道。
那，没有这种香品的话，会是怎么回事？
他努力的描绘着自己记忆中的味道，“大抵是种草木香，飘忽神秘,时有时无,时隐时现,时浓时淡,时近时远。”在脑海中比对着类似的香品，“清新幽远如兰草、馥郁清新似白芷。”
“嗯，却是有些兰芷的味道。”
感觉自己描摹的还算精准，但睁眼一看，眼前的顾姑娘脸色绯红，小口微张，眼神里充满了惊愕与不可置信，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陆尘颇有些不明所以，在脑海中预想了顾姑娘该有的各种反应，但怎么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身后的那个绿衣小姑娘则是恰巧引着大夫回来了，刚好听到了他们方才说得话。
小丫头一脸惊讶，声音清脆，“欸，陆公子，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叫做兰芷的。小姐，是你给陆公子说得么？”
哦，兰芷，顾姑娘原是叫顾兰芷，果然名如其人。
只是，想起自己那句，却是有些兰芷的气味，这下子怕是洗不清了。
但还是无力挽救道，“我实不知顾姑娘名姓，但确实有种兰草与白芷的味道，不小心冒犯了姑娘，还望顾姑娘见谅。”
那边黄衣顾姑娘已然回过神来，轻轻点头，“我相信陆公子的。”
看着少女真诚眼神，陆尘有些不敢直视。顾兰芷，凭那缕兰芷香，已然与神偷墨兰有了脱解不开的干系，真的不希望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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