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师尹一绝
听到这话，青柠尴尬得恨不能立刻找块儿豆腐撞上去，“还真是，”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她觉得下面的话实在有些难以为继。
“我平常不怎么用打车软件，今天是因为下雨没带伞，所以，是不太熟。”
“我勒个去，这都能被我李大胡子给猜中啊，什么鬼？你也知道今儿下雨难打车，但你知道你们卫生局这片儿有多荒凉不？你这是把我拐到山旮旯里来了啊。”李大胡子一惊一乍的说。
“北京路正在开发中，这片儿是不太好打车，也是难为您。”青柠忙说。
“知道就好！北京路人烟稀少，我们司机一般都不愿意来这块儿。要不是看今天下雨打车不方便，动了恻隐之心，我才不会从繁华的五尹颠儿颠儿跑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来呢，哼。”
对方说话极快，一连串儿珠子般噼里啪啦都不带喘气儿的，最后一个鼻音浓重的“哼”字更是隔着屏幕都威力十足，吓得青柠险些把手机扔了出去。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害您白跑一趟，实在对不起。”勉力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青柠说。
“合着我大老远跑来一趟，被放了鸽子，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儿啦？小姑娘，你也太小瞧我李大胡子了！不是我吹，师尹出租界里，提起我李大胡子，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想糊弄我，我告儿你，门儿都没有！我李大胡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见对方越说越来气，青柠急得眉毛都快喷火了，又怕一不留神触到对方的雷区，只得赔笑道：“叔您误会了，我没想糊弄您，也是真心觉得很抱歉。这样吧，您看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您消消气呢？”
“这话还算中听，你晓得的吧，对我们这行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就是革命战斗力！小姑娘，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了，一句话痛快点，公了还是私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到这里，青柠悬了许久的心总算落了地。左盼右盼，终于瞅见丝希望的曙光了。
要知道，如今她身心俱疲，无比想早些结束战斗。所以她麻利接过话题：“叔，这事是我不对，我想私了，您看怎么个私了法？”
“你这姑娘，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我问你，你晓得什么是公了不？这么快就想好了，也太不当回事了吧你！”李大胡子气急败坏的低吼道。
曙光“biu”的一下被掐灭，青柠欲哭无泪：“不不不，叔您听我说，我发誓我真的想好了。我胆小怕事，一点儿都不想把事情闹大伤了和气。所以，您行行好，这事儿咱私了了成不？”
话都说到这份上，对方要是还不松口，青柠准得掩面找根小绳儿去。
“那好吧，就依你，这事儿咱们今天就私了了。不过我告诉你，就算你想公了，闹大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要真惹毛了我李大胡子，群里一吆喝，我保证你以后在师尹都别想再用滴滴。我李大胡子说到做到，你还别不信。”
青柠掀了掀眼皮子，仿佛看到卫生局附近某个的士里一个攥着手机唾沫横飞的中年大叔在幕天席地的大雨中，怒目圆睁，表情丰富。
“我信，您的话我哪儿能不信啊。您把常用的卡号报给我，待会儿我给您转账。您看转多少合适呢？”青柠忙赔笑说。
“这年头转账还发什么卡号啊，年轻人，你out啦。我的支付宝账户绑定的就是这个手机号，你待会直接转我支付宝就行。对了，别告诉我你连支付宝都不用，那微信你总该玩的吧？”
李大胡子机关枪似的突突扫完一堆话，不给青柠一点回答的空间。
“当然了，我两个都玩。”青柠忙抓住李大胡子的尾音答。
她失笑想，还不是怕大叔你不玩儿，想配合你的节奏来着。没想到这是个时髦的大叔，居然反倒被他鄙视了。
算了，这注定是个曲折的故事，默默把心酸咽下去，余下的不提也罢。
“这才对嘛，年轻人就该朝气蓬勃的，啥都不玩像什么话呀。小姑娘，你是到万象园没错吧？从卫生局到万象园，几乎把整个天津路走了一半儿，跑一趟至少得十几块吧。”李大胡子问。
“您说得没错，一般得十三四。”青柠老老实实应。
“那是正常情况下！今儿个这么大雨，出门儿一身水，可就不止这个价了！”电话那头激动的咆哮道。
“是是是，那，您看得多少啊？”
不动声色的把手机又拿远了些，青柠心下一沉，糟糕，莫非遇上讹人的了？
“起码得二十！”气势磅礴的丢下这句话，咽了口口水，李大胡子主动熄了一半气焰又道：“再加上我的精神损失费误工费电话费等等，一口价不还价，你给我转三十吧。”
乍一听这个数字，青柠有点哭笑不得，更有些难以置信。
“三十？”她忍不住反问了句。
“咋了，嫌多？都说了一口价不还价，你咋能这样言而无信呢，我告儿你，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
青柠还沉在“你要是不答应”的后果里浮想联翩，手机里却传来一阵嘟嘟声。
怔怔盯着自己不再显示通话时长的手机屏幕，青柠突然想起，被挂掉前似乎隐约听见大叔粗犷里难掩激动的一句话：“往返南尹一中？去！咋不去啊！”
若她没听错，倒无怪大叔会激动了。因为南尹一中不在市区里，这无疑是笔大单。
托好友丁秋棠的福，南尹她去过一次。用好友的原话说，就算南尹前两年被师尹纳入直辖区的范围，从个县级市摇身变成南尹区了，也不能掩盖它距六尹二十六点五公里，坐城际公交得三十八分钟的铁铮铮事实。
闲来无聊，青柠默默算了下，以师尹出租车的收费标准，来回一趟没二百块绝对搞不定。
无怪乎那大叔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腔，再也顾不上跟她磨嘴皮子了。
当初听那大叔语气坚决的说不是寻常价，还要加上误工费电话费等，她还以为大叔狮子大开口准备狠狠讹上她一笔呢。
已经做好大放血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区区三十块就能避免对簿公堂，实在出乎意料。
大松了口气，青柠靠在沙发上循着手机号把钱转了过去。输入金额时，她顿了下，轻轻点了个五十，并在对话框里写，叔，耽误您了，谢谢^_^
没想到，“叮咚”一声，这大叔又让她大跌了回眼镜。
因为大叔不仅很快通过了自己的支付宝好友申请，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她转回了二十，并附以一条“干嘛”的讯息，后头加了个愤怒的喷火表情。
这表情可真符合人物设定啊，青柠吐了吐舌头，很快回过去个可爱的笑脸。
几分钟后，本以为这事儿就此打住，对方又悠悠回了句“自从有了对象，妈妈就再也不用担心我下雨天忘带伞了”，后面跟了个龇着牙的笑脸。
这大叔，真乃师尹出租车界一绝！默默回过去个“谢谢”，青柠啼笑皆非的锁了屏。
重庆路口，某辆静候红绿灯的出租车驾驶座上，一个八字胡的中年大叔把手机屏幕按灭，随意往旁边一丢，转过脸对后座的斯文年轻人粗声粗气抱怨了句：“瞧，又堵车了，这鬼天气！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小伙子，哪里上班啊？”
待与大叔的事了了，青柠才再次想起之前的事情来。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那个雨天载她回家还把伞送给她的声音极好听的陌生男子，真是个大好人。
只是好遗憾，都没记住他的样子哎。
不过，青柠想，如果还有下次，她一定能通过声音认出他来。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顾轶当初没猜错，青柠那时抱着的确实是离职后收纳相关物品的箱子。
那天起，青柠成了无业闲人，再不用为了局长公子的莫名青睐而头疼，日子也变得简单起来。
足足花了两个月，囤好了未来半年的存稿。接下来的十多天里，青柠跟了个团，去了一个神奇的城市，直到十一月下旬师尹冬季大型招聘会召开前两天才回来。
对于这次应聘，她之所以如此不慌不忙，是因为半个月前在师尹人才招聘网最新发布的信息里，她早已寻到一个心仪的岗位。
该招聘简章上这样写着:女，大专及以上学历，会电脑，有经验者优先。
寥寥几句话，简单粗暴，却正是青柠深思熟虑后的心头好。
离职后的时光，简单又宁静。青柠认真想过了，之前那份工作，看似轻松自在，却谨小慎微，并不适合她。
而文员的日常虽然比较琐碎，接触的人也形形～色～色，却胜在蜻蜓点水，无须面对太复杂的人际关系。
青柠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在提前准备好应聘资料的第二天，就踏上了南下的旅途。
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招聘会当天的人山人海里，这个普通文员的职位掀起的风暴竟也丝毫不亚于周围任何一个其他职位。
数次穿山越海拨开人群，才勉强把简历递到鸣响集团工作人员的手上。心中大石还没落地，青柠就瞧见对方只微动了下眼皮子淡淡扫了她一下，就把简历随意丢到面前堆积如山的峰峦之中最寻常的一叠。
怀着“这就是大公司手笔”的小市民想法，被人群再次抛出去前，青柠似乎瞧见一旁年纪稍轻的男性工作人员指了指头顶上方蓝白相间的简章，吐出句关注什么网站的话，还没辨认清楚具体是什么网站，工作人员的脸就消失在云天之外了。
接下来的事情再次验证了青柠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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