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最佳许愿
二人一路疾驰, 越是挨近桂花树, 摊贩行人便越多，毫无昔日的冷清之景。
原来，自打宛娘的故事传开后，大家就认定此乃神树, 可保姻缘。不少年轻情侣都来这儿祝祷祈福，脑子灵活的商贩趁机售卖零嘴儿，渐渐的成了个小集市。附近住民也乐得到此闲逛, 是以便愈来愈繁华。
此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却依然不少，其中尤以少年男女居多。两个人停步拴好马, 顾晏带着萧逸，径自来到了桂树下。
短短几日，粗壮的枝干上就挂满了许愿的红布条，树根附近立着四盏精致的风灯, 照得整棵树通透明亮，十分好看。
“我们那日便来了这里。”顾晏笑吟吟的朝前一指，“我俩是来许愿的。”
“这就是你说的极乐之地？”萧逸的额角跳了跳。
“当然！”顾晏理所当然道：“据说此树格外灵验，想什么许什么成什么，这难道不是爱做什么便做什么？”
“……你就骗吧！”狠狠瞪了他一眼，萧逸只觉得自己被耍了, 转身便想走。
“诶, 世子您且慢——看, 他们也来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萧逸一顿，“韩信、闫昌和、楚莫息？”
韩信和闫昌和早得了顾晏的吩咐，见他终于瞧向这边，立时装模作样的惊讶：“咦？老萧，你也来了？”
“听说在这树下许愿非常灵，所以我们过来瞧瞧，嘿嘿……”
眉梢轻挑，楚莫息冷冷盯了顾晏一眼。若非这和尚忽悠他说树下埋着宝贝，他之前又确实在此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岂会这么容易上当？
不过，来都来了，看出好戏也无妨。
怀疑的瞧了他们一眼，萧逸奇怪：“别人不知道这桂树的来历，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干嘛跟风来许愿？”
韩信笨嘴拙舌，一下就被问住，还是闫昌和的反应快：“宁可信其有嘛！难得天降奇景，来沾沾好运也不错！”
“对对对，是这样是这样……”
狐疑的又望他们几眼，萧逸也不细究：“那你们赶紧许愿，然后一起回去。”
“哎，这愿望可不是随便许的！”顾晏笑嘻嘻的拦住他们：“身处不同地方，便有不同的许愿方式，这可是有讲究的！”
“哦？”萧逸警惕的看看他，又转向旁侧一直没做声的楚莫息：“楚公子，他说的可是真的？”
对上诸人暗含紧张的目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楚莫息含糊的应一声，并没戳穿他的鬼话。
在萧逸的心里，楚莫息虽然爱装逼，说话却有些可信度，比这些混账都可信。
可他没想到，看着老实的一旦耍心眼，是会坑死人的。
隐晦的冲楚莫息抛去个感激的眼神，顾晏继续一本正经的胡扯：“你看这桂树那么高，神灵住在上面，等闲的许愿他哪能听见？我们要大声喊出来才好。”
“……你喊一个我看看。”萧逸嘴角微抽，这很丢人的好吗？！
“我的愿望么……”似模似样的想了想，顾晏把双手拢在嘴边，当真大声喊了出来：“希望我能渡所有苦命人！希望我能随心所欲，游山玩水，快快乐乐，心想事成！”
“……你这都几个愿望了？”楚莫息忍不住开口嘲讽。这家伙，为了坑人真是不遗余力，连脸面也不要了。
周围的男男女女被他吓了一跳，全都莫名的看过来，就连嘈杂的喧哗都小了几分。
“又没人规定只许对神灵许一个愿！”顾晏理直气壮，又冲他嬉笑着眨眨眼：“楚公子还是想一想，待会儿自己要说什么吧。”
楚莫息一滞，脸色“刷”的黑了下来。
萧逸没成想他说吼便吼，一愣之后，反倒有些羞愧——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顾晏竟会牺牲自己来哄骗他。
“诶，我正好也有愿望！”眼见场面有些闷，韩信赶紧开口道：“我，我……”
到底不如顾晏脸皮厚，他做了番心理建设，方才扭扭捏捏的喊：“希望我能封侯拜相，吃香喝辣，数钱数到手软，娶到心仪的女人，成功混吃等死！”
“你就这点出息？”头次听他吐露心声，萧逸忍不住吐槽：“还混吃等死，以后别说你认识我！”
“人各有志嘛！”感受到周围奇异的视线，韩信双颊发红，“最初参军的时候，我本来也只想混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每个人的起点不同，眼界、格局也便不一样，心愿迥异倒也正常。
见他两个都“许”完了愿，受此感染，闫昌和也兴奋的大吼：“希望我能名垂青史，成为一代贤臣！”
“闫公子真是志存高远。”顾晏笑吟吟的恭维：“您现在已经足够知名，若是官位能提一提，愿望也便成真了。”
是啊，他的确知名，耿直死板得讨人嫌，连皇帝也拿他没辙。
心中难得快活，闫昌和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反而沾沾自喜：“文死谏，武死战，日后能一头撞死在金銮殿前，我这一生才算圆满呢！”
“……读书人的脑袋果然都有坑。”韩信低声嘟囔：“算了算了，我还是不看书的好，有毒！”
一圈人轮下来，只剩下楚莫息和萧逸没许愿。不怀好意的扯起嘴角，顾晏正待催促他们，旁边却忽然有人搭话：“大师，你们这是作甚？”
这段时日，他频繁出入权贵府邸，并没刻意避讳，是以不少人都晓得，他是京城来的高僧。
“我们在许愿。”人模人样的把刚刚那套说辞复述一遍，顾晏又宣了声佛号：“贫僧掐指一算，今夜月圆，正是难得的许愿日。于此诚心祝祷，必定所想成真。”
“真的？”有人闻言，立刻迫不及待的喊起来：“希望我媳妇儿能早日生个大胖儿子！”
“希望隔壁芳芳能多看我两眼！”
“希望我夫君金榜题名！”
“希望……”
所谓三人成虎，眼下也一样。某件突兀的事，一个人做来瞧着傻气，一大群人一起做，却会让人心生犹疑：难不成，这是真的？
若非早猜到这是顾晏的馊主意，楚莫息都差点信以为真，更别提本就信了五分的萧逸了。
男男女女们青蛙一样，抻长脖子在桂花树下此起彼伏的叫喊。不知不觉，夜色已深，总算等到喧嚣散去，顾晏笑微微的挨近萧逸：“喂，萧世子，你没什么愿望吗？”
萧逸心底一阵意动，可到底顾惜脸面，矜持的摇摇头：“没有。”
“真的吗？过了这夜，再许愿可就没那么灵了哦~”
“……没有。”萧逸顿了顿，环顾四周：“楚公子也没许愿呢。”
“我不用许。”
“为什么？”
心知楚莫息一张嘴便完，顾晏赶紧抢在他之前：“楚公子乃方外之人，神灵管不到，他的愿望只能自己达成。”
“你不也是方外之人？”
“我是和尚，他不是，我俩不一样。”
“……哦。”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没想到反驳的说辞，萧逸便也没深想。
——只有今晚许愿才能好吗？
默默仰首望了眼桂树，他抿起唇，若有所思。
因着顾晏“最佳许愿日”的鬼话，今夜格外闹腾，众人回到帐篷时，三更已过，月亮东移，周围一片静谧。
简单的道过晚安，大家便钻进自己的帐篷，睡觉休息。
万籁俱寂，四面一片漆黑。清幽的月光下，一道影子却悄悄溜出帐篷，解开马缰，谨慎的走出一段距离后，才策马疾奔。
在他走后不久，另有两道人影也一前一后的跟了过去：“嘻嘻，来，我带你去看好戏！”
鬼鬼祟祟，正是顾晏的声音。
“你究竟搞什么名堂？”长安不耐的打了个哈欠。她早知道顾晏这傻里傻气的馊主意，因此晚间一直独自呆在帐篷中，并没与他们一起去胡闹。
顾晏猥琐的怪笑，也不答话，径自在前引路。两个人特地绕了一大圈，轻手轻脚藏到了桂树的另一边。
明亮的灯光中，萧逸正站在大树下，表情有些纠结。
与旁人不同，他生来便是贵公子，平日里食不语、寝不言，举止言行都透着股优雅，想必从没故意干过大喊大叫这种不雅的事。
双臂环胸，长安挑起一边眉：“嗤，不就是个愿望？好像我多稀罕听似的。”
话虽如此，脚下却口是心非的没动弹。
顾晏瞥她一眼，暗道女人就是虚伪，也没拆穿，“我赌一两银子，萧世子的愿望与你有关……”
他的话音还没落，萧逸终于做好心理准备，将手拢在唇边，略微大声的喊道：“希望，陆长安的脾气好一点，不要随便生气，不要对其他男人和颜悦色，别再遇到危险——”
“希望，我们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噗”的一下，顾晏没忍住，不小心笑出声来。
“谁？”正在羞耻中的萧逸立时警觉的望过来：“谁在那？！”
顾晏眼睛一转，反应敏捷的扯住长安的袖子高举起来：“陆施主没赶上刚才那波许愿大潮，央着我再带她来一趟。我俩到这儿之后，见你在树下徘徊不去，似有心事，生怕惊扰了你，所以才站到这里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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