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方小楼在商场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卖收音机的柜台。虽然没有网络，但收音机还是能够收到外界的信号。
自动收银机器人都瘫痪了，方小楼不好意思白拿别人的商品。他用手机拍照记录下了品牌和价格，打算等网络恢复以后主动给这家公司转账，这样就算他把收音机买下来了。
拿到收音机后，他就开始调试接收信号。
没多久，他成功从“滋滋滋”的电流声中调出了人声。他精神一振，连忙把它调得更加清晰。
“根据地震局的消息，昨天下午二点二十分，日本海域发生97级大地震，地震引发了日本海的海啸，海啸高度约50米。此次地震导致日本北部陆地向马里亚纳海沟滑落，日本南部陆地被海水淹没……”
方小楼倒抽了口冷气。日本海啸的事情在洪水来之前他就已经听说了，但那时候新闻的内容并不详细。几个小时过去，现在信息终于明确了：竟然是97级的超级大地震！把半个日本都震沉了！
新闻广播还在继续：“昨天下午五点三十五分，东海地区发生强烈地震，地震强度87级，震源深度30千米。地震引发东海海啸，海啸高度30米，大陆东南沿海地区多城遭受海啸侵害……本次地震疑与日本海的强震以及强震造成的大量核电站爆炸有关。目前受灾范围尚不明确……”
方小楼震惊地瞪大眼睛，手一松，收音机重重砸到地上。
所以，日本海的第一场地震导致了海底核电站的连续爆炸，而地震加核电站释放的能量又刺激了地质板块，引发了第二场大地震？难怪他昨天下午的确感觉地面有晃动过，他还以为那是日本的余震。难怪外面都被水淹了，因为海啸已经来到他们这座城市了！
方小楼呆滞了一会儿，弯腰捡起收音机，默默走到墙角蹲下，开始独自面壁。
他从小就是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
生下他以后，原本健康的母亲突然罹患重病，只能靠大量药物勉强维持生命；他的父亲丢了工作，迷上了赌博，把家底赔了个精光；他上学以后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够交心的朋友，没几天对方就出了车祸，一命呜呼……
从小到大，他想好的永远不灵，想坏的绝对会灵。他担心电脑会坏，电脑马上就开不了机了；他害怕公司会倒闭，公司没多久就宣布经营不善关门大吉了。
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倒霉，他遇到的每一件事都会变糟！
而就在大前天，他接到消息，住在疗养院多年的母亲最终还是没撑住，因为器官衰竭去世了。当时他颓丧极了，心里默默想着他实在太累了，要是这个世界能赶紧毁灭就好了。
没想到，他赌气时最糟糕的想法竟然也被老天爷听到了，世界现在真的要毁灭了！
方小楼很内疚。他认为这场灾难的起源就是他大前天时许的那个愿。就因为他，牵连了成千上万无辜的人……
就在方小楼兀自自责的时候，一个脚步声走到他附近停下。
他抬起头，只见那是一个皮肤白皙、面容清秀的年轻男人。男人的气质有些清冷，但被柔和的相貌所中和，也不会让人觉得很高冷，只会觉得不好意思主动接近他。
但现在，那个男人却主动来到方小楼的身边坐下了。
方小楼疑惑地看着他：“你……？”
“我叫苏杞。”那人说。
“啊、啊？你、你好，我叫方小楼。”
苏杞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默默地观察了方小楼一会儿。方小楼非常怕生，跟苏杞对视了两秒就把头低下了。
苏杞无声地叹了口气。
躲在不远处偷偷旁观的韩溯之急得恨不能举块黑板写字给苏杞看：你倒是赶紧开口说话啊！
苏杞终于出声：“我有个朋友会算命。他说他刚才看到你，发现你身上有……黑气。”
方小楼惊讶地抬起头。
苏杞做了个深呼吸，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你是个很悲观的人对吗？你好像很倒霉，今天的这场灾难你觉得也跟你有关系吗？”
其实韩溯之是让苏杞自己装神弄鬼，假装自己有占卜未来的能力。但这种鬼话韩溯之说得出口，苏杞却说不出口。他已经尴尬得想用脚趾抠地了。
方小楼的眼睛猛地睁大了，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你……你朋友，真的，真的会算命？”
苏杞勉强点头。
“那他还、还算出什么了？”
“他说你之前的二十三年的人生一直走背运，昨天到达你人生的最低谷。从今天开始你应该转运了。如果你跟我们走，以后你的人生就会逐渐好起来的。”苏杞生硬地说完这段话，脸上的肌肉快抽筋了。
如果不是舍不得掏钱买新车，这种低级的诈骗语录绝对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然而他淡（僵）然（硬）的表情和高（生）深（硬）的语气在方小楼眼里却完全呈现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
方小楼的内心已经被数不清的“卧槽”刷屏了！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会算命？而且算得那么准！！
“那我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转运？”他小心翼翼地问，黯淡的眼睛里明显亮起了光芒。
苏杞看到那光芒，不由默了默，语气变得柔和了些许：“你会修车，对吗？”
“会！”方小楼连连点头，“我是学机械工程的，我会修很多东西！”
“跟我们走就可以了，我们需要你。”
“啊？”方小楼呆住。
苏杞以为他不愿意，心里也觉得韩溯之教这么两句话就说能把人忽悠走也太不靠谱了。正僵持间，又听方小楼问道：“跟你们，去哪里啊？”
“这次的海啸很严重，这座城市要被淹了，我们打算先离开这里，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做下一步打算。”
方小楼刚才已经听到了关于海啸的新闻，对此并没有太意外。但是对于苏杞提出结伴的邀请他还在犹豫。
“真的让我跟你们一起走吗？”方小楼小声嗫嚅，“我是个很不祥的人，大家都不喜欢我，我身边的人都会因为我变得很倒霉……”
苏杞皱眉。
方小楼一看到对方不高兴了，立刻变得慌乱，手足无措想要道歉。
“没关系。”苏杞平静地说，“刚才说过了，昨天已经是你的最低谷。从今天开始，会变好的。”
方小楼的眼眶红了。在他的人生中，印象深刻总是无穷无尽的嫌弃的嘲笑，好像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他们需要他。还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倒把苏杞给吓了一跳。他的神情毅然决然：“好！我跟你们一起走！”
……
说服了方小楼，苏杞借口自己还需要和同伴聊聊，独自走开了。
苏杞刚走过拐角，被斜里伸出的一只手猛地拉了进去。
“搞定了？”韩溯之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苏杞点了下头。
韩溯之得意洋洋：“我教你的说辞有用吧？你先前还不肯相信我呢，我就说他很好搞定的！”
方小楼是个极度的悲观主义者和自卑者，如果能够让他感觉到自己被需要，其实他就很容易上当受骗了。
苏杞看着他。虽然韩溯之的脸蒙得几乎只剩下眼睛和嘴，但他都能想象出黑布后韩溯之那臭屁的表情。
苏杞叹气，又点了下头：“嗯。确实有用。你看人很准。”
韩溯之受宠若惊：他还以为苏杞会懒得搭理他，没想到苏杞竟然夸他了！
他不由得喜笑颜开，黑黑的面罩下又露出两排白牙来。
几人在商场里又休息了一阵，苏杞找到了绷带和伤药，把韩溯之和小黑的伤都处理了。精力恢复得差不多，他们也该离开了。
想走的不仅是他们，还有商场里的其他人。
从海啸发生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困在商场里的人群最初是乐观的，以为用不了多久就会等来救援队，可是除了越来越高的水位，他们什么都没有等来。人群变得越来越焦躁。
最先受不了的是一个家里有妻儿在等着他的壮年男人。
那男人脱掉鞋子，卷起袖子，正准备直接从露台往水里跳，冷不丁听见后面有人说话：“顶楼有体育用品专柜，那里有救生圈。”
男人回头，说话的是个黑布蒙着头的奇怪的人。
男人皱眉：“救生圈只有两个。”
留在这个商场的人仍然保留着文明和秩序——虽然某种程度上是是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什么级别的灾难——即使网络瘫痪，也没有几个人随意拿取商场的东西。人们仍热心地相互帮助着。
对于这个男人而言，商场里有不少老弱妇孺，仅有的两个救生圈他实在没有脸占有其一。
“那两个是展示品。”韩溯之耸肩，“专柜后面的门推开是仓库，库房里还有很多。”外面的水流虽然没有一开始那么湍急了，但对于没有改造过基因的普通人而言，贸然下水的风险仍然很大。
男人一怔。
众人上了顶楼，推开库房的门，里面果然有很多救生圈、救生衣、泳衣泳镜，甚至还有不少潜水用的装备。
幸好海啸来的时候是工作日，加上当天大雨，被困在商场里的人数并不算多。大家把装备分一分，几乎每个人都能得到一份。
绝大多数人拿完装备后都记下了品牌和吊牌上的价格，方便出去以后转账付款。
也有一些人完全不会游泳，不敢下水，仍寄希望于之后能有救援队来救人。韩溯之和苏杞劝不动，只是把广播里报道的东海海啸一事告知了，至于如何决定只能看个人。
李寅和他的母亲都拿了一套救生衣。方小楼会游泳，而且游得还可以。他没要救生衣，拿了潜水用的泳镜、脚蹼和呼吸器，这样即使游不动的时候也不至于憋死。
韩溯之从包里取出小刀和电|击|枪，分别插在自己腰部的左右两侧。苏杞也把刀贴身带好。
众人全都装备妥当，便下水离开了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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