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生初见中

　　四个人沉默着向沼泽进发，三男一女，很常见的一个组合。人数往往在沼泽的面前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尤其是洛尔巴沼泽这种并不小的沼泽。

　　沼泽充斥着应有的臭味，不时冒起的气泡炸开之后更是推送这些气体扑面而来。莉娜指尖的火焰能逼退毒虫，却抵挡不了臭气的侵扰，众人行走在沼泽边缘，如同行走在噩梦之中一般。

　　莉娜指尖的火焰倒让人着实惊喜了一下，这不是什么魔法，只是简单地将火元素凝结在指尖而已。这么小而持久的火焰意味着能力的强大和细致入微的操控力，这让这场冒险的成功率又上升了那么一点。

　　达尔赞毒蛇的生活范围很大，从外围到核心都有，只不过哪怕再外围的地点也需要众人再往深处行进几天。众人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沼泽刚开始变暗，四人就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今晚的露宿了。

　　在外出试图找到些食物或者其他有用的什么东西时，普利斯特轻巧地靠近达维安，并适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沼泽特有的环境严重影响了大多魔法元素的进入，神圣魔法更是在这里被压制到了可怜的地步。哪怕以苦修多年的普利斯特的实力来对抗，此时也只有一个普通牧师的实力。

　　“我还好，龙族似乎并不太在意这样的环境。”据传西方有龙，沉睡而吐蜃气，弥漫千里，爪下便是传说中最大的沼泽之一。虽然这是个人人相传的传说，但龙既然选沼泽为沉睡地，自然不会因此受到太多影响。

　　“莉娜看上去也没太大影响。”达维安试图安慰下普利斯特，给他点信心。

　　“不，我只是有些不安。”普利斯特似乎并未因此而失去信心，只是直觉带给她一些不好的感觉。

　　两人并未交谈多久就回到了营地。莉娜向火堆中聚集了不少火元素，使其大大延长了燃烧时间，同时也算勉强威慑了一下周围的生物。奥洛范这段时间默默地在四周埋下了很多微小的细钩。这些钩子都带有倒钩，据他自己说这种钩子在沼泽地很好用。

　　莉娜用微不可察的眼神示意了一下两人，表明刚才奥洛范所指的地方确实将刚埋下的铁钩都指出来了，并没有隐瞒。

　　一夜无话，之后的几天四人都是单调地行进着。偶尔遇上主动送死的几只水猴和似乎任何地方都有的乌鸦让旅程稍微有些不一样。可惜达尔赞毒蛇连影子都没见到，不过转念一想其他队伍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心里变相地安慰了下自己。

　　一支长箭从奥蕾西娅右耳擦过，将一只毒蜥蜴钉死在了树上。奥蕾西娅转过头吐吐舌头，自己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崔希丝想护子的雌鹰将她朝自己这边拉了拉。刚铎虽然在前面开路，但少不了有这样的一些漏网之鱼。

　　这也不能怪奥蕾西娅，雷霆蜥蜴生活在干燥的丘陵和山脉之中。离小镇最近的地方就是这处丘陵了，树木稀少加上干燥的环境让绝大部分的精灵都会感到不适，尤其是奥蕾西娅这样少有离开森林的精灵。若是刚才那蜥蜴不是趴在岩石上而是一棵树上，结局自然不一样。

　　奥蕾西娅很讨厌这样的地方，她心里暗自诅咒着还未谋面的雷霆蜥蜴，一头有光泽的金发这些天都懒洋洋地耷拉着，反而有点像干枯的稻草，奥蕾西娅小女生的情绪发作，为此伤心不已。

　　崔希丝表面上看上去毫无影响，黑色斗篷也丝毫没有拿下来的意思。实际上崔希丝受到的影响更大，稀少到可怜的冰元素让她充沛的冰箭显得有些令人担心了。

　　“姐姐，我们有的有把握么？”环境的影响让奥蕾西娅都感觉到了队伍实力的下降，干燥炎热的丘陵填满了整个视线。

　　崔希丝伸出手拍了拍奥蕾西娅的小手，眼神中却带着焦虑地望向前方，据刚铎给她的消息，这几天应该就会遇见了。

　　“别急，急也没有用。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慢慢走下去才有机会，你这样还未动手就已经输了呢。”崔希丝难得有耐心地跟别人解释这些。奥蕾西娅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就算觉得打不过，你这样自慌阵脚不更打不过了吗？”

　　虽然这样安慰着妹妹，但她和刚铎脸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严肃。两人虽然在年轻一辈里都以实力强劲，挑战极限而出名，但并不代表追求极限就毫不警惕。相反的是正是一次次的警惕和沉稳让他们完成了别人眼中的极限。

　　后面的路上刚铎侦查离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崔希丝解下了长弓随时提在手上。奥蕾西娅虽然不明白到底还有多远但仍自觉提高了警惕，风中传来的气息逐渐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终于在一个极为平常的午后，刚铎带来了极不平常的消息。前面找是找到了雷霆蜥蜴，但是……却是幼年雷霆蜥蜴。

　　奥蕾西娅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睁大着眼睛看着姐姐和刚铎毫无犹豫地达成一致，然后示意她跟上，便动身迅速朝那边潜过去。

　　奥蕾西娅不敢耽误，什么没问就跟在姐姐身后。从未干过这个的奥蕾西娅在姐姐面前万分小心，宁愿落后一点也不愿发出一点动静。有些紧张的奥蕾西娅刚到侦查点，就见姐姐用手指着斜坡下面，而刚铎则是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

　　顺着崔希丝细长的手指看过去，一头巨大身长数米的四足魔兽趴在那里，结实的肌肉和粗大的骨骼将绿色的皮肤撑得高高鼓起，鼻尖上方巨大的尖角让大部分人失去了挑战它的兴趣。好在在看过小小这样的体型之后，奥蕾西娅对体积大的生物都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在第一眼看到它之后，还能顺便对比一下它和小小的区别。不过想自己的对手是它，心中还是一阵发苦。

　　“姐姐……不会吧。”可惜崔希丝依旧给了她最不想得到的答案，刚铎做了个手势，三人先退了回来。

　　“这怎么杀呀！”奥蕾西娅嘟着嘴，有些无奈。虽然心中无条件地相信姐姐，但龙这种生物给人的震撼往往远超人想象。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刚铎先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公雷霆蜥蜴不见了。我在那头成年雷霆蜥蜴放了追踪术，不过始终没有看见公雷霆蜥蜴的身影。”

　　“我也没有。”崔希丝很简短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除了奥蕾西娅，她很少开口跟别人解释太多。“先杀小的。”

　　刚铎表示同意，奥蕾西娅下意识地有些羞愧。刚刚她的注意全被成年雷霆蜥蜴吸引，竟是一点也没注意倒还有幼年雷霆蜥蜴的存在。崔希丝看出了奥蕾西娅的窘态，什么也没说，直接拉着她来到了坡后。刚铎虽然心有不满，眉头紧皱，但最终只是握了握手中的刀柄，什么也没做。

　　奥蕾西娅这次才看见成年雷霆蜥蜴面前那两团蓝色的小东西，幼年的雷霆蜥蜴看上去可爱更多于凶猛。头上的长角还未像母亲一样坚硬无比，白嫩光洁的小角反而会激起少女的喜爱，忍不住想上前抚摸一番。可能也就浑身坚硬的鳞片会让人略微感到有些棘手。

　　“姐，就不能，直接。”奥蕾西娅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就算她再天真也知道放弃杀死孩子而杀死母亲，怎么看都算不上仁慈和善良。人类的伪善在她们这样一直生活在森林中的精灵当中几乎是看不到的，哪怕是开口都会觉得难以接受。

　　“不行，我们两人负责杀死幼年雷霆蜥蜴，刚铎在一旁寻找机会。”奥蕾西娅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在崔希丝严厉的眼神下又吞了回去。崔希丝很果断地示意奥蕾西娅动手，转过身朝刚铎也比了一个手势，只不过在奥蕾西娅看不到的地方她又多做了一个动作。

　　精灵的射术举世无双，姐妹作为其中的佼佼者，箭术更是不必多说。两支长箭瞬息之间便到了小雷霆蜥蜴的眼前，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眼前，在母雷霆蜥蜴反应过来之前,两只小雷霆蜥蜴的左眼便已被长箭洞穿。由于成年魔兽一般都有眼睑防止利物刺伤，所以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冒险者不会用这种危险的举动去激怒一头成年魔兽。

　　幼子被伤，母亲自然心如刀绞。成年雷霆蜥蜴一记怒踩，将脚下丘陵踏得乱石横飞。全身鳞片都开始泛红，脖颈旁的鳞片更是微微张开，显然已是怒不可遏。两只小雷霆蜥蜴在一旁打滚哀嚎着，奥蕾西娅看得心中抽痛。但眼前愈来愈近的巨型魔兽更是让她呼吸都变得紊乱。而身旁的崔希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面色冷酷地举弓拉弦，抓住时机一箭射入张开的鳞片当中。顿时一支血箭从雷霆蜥蜴脖颈处喷出，但这对于身躯庞大的雷霆蜥蜴来说，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就在雷霆蜥蜴越来越近之时，一旁的小雷霆蜥蜴猛得惨叫了起来，现身的刚铎活生生斩下了一只小雷霆蜥蜴的前肢，母雷霆蜥蜴愤怒之下只能转身回救，粗大的前肢在地面犁出深深的两道沟壑。恐怖的冲击力此刻都反过来作用在了它自己的身上，原本坚硬结实的身体此刻开始往外渗着血丝。

　　刚铎自然不会给它机会，一息之间又再次进入了隐身。崔希丝毫无犹豫地又是一箭飞射入它的后腿。见奥蕾西娅毫无动静，傻愣着站在一旁。崔希丝寒声喊道：“奥蕾西娅！快动手！”

　　奥蕾西娅浑身一颤，这才举弓瞄准。虽然准度依旧精准，但看上去总感觉力道与之前相比差了不少。即便成年雷霆蜥蜴的力量此刻依旧在三人之上，但幼子这个软肋死死地拖住了它。刚铎和远处的两姐妹就这样不断地耗着它，它虽然怒吼连连，悲愤不已，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崔希丝依旧是那番表情，紧皱的眉头一点都没有放松的意思。随着地面献血的堆积，雷霆蜥蜴已经开始喘着粗气，双眼泛红。但是刚铎的爆发也笔直地在下降，隐身的间隔也越来越长了。

　　终于在刚铎魔法耗尽的那一刻，雷霆蜥蜴猛地冲向了刚铎，崔希丝的冰箭在第一时间射入了它的伤口，但细小的长箭却无法阻止雷霆蜥蜴庞大身躯的前冲，仿佛就像一幅巨画上的一个微不可见的污点。

　　刚铎原本苍白的脸骤然再次变得红润起来，双手双刀朝前用力斩下，同时身影竟然再度开始模糊了起来。雷霆蜥蜴一声悲鸣，加快了奔跑的速度，顶着崔希丝疯狂的狙击，硬生生吃下了刚铎的两刀,在他快完全隐身之前撞在了他身上。刚铎高瘦的身影顿时如小石子一样弹飞了出去，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喷洒在大地上。

　　雷霆蜥蜴做完这一切之后也是弹尽粮绝，四肢无力趴在了地上。崔希丝的射击并非毫无作用，鲜血流尽的它在全身挂满冰棱的情况下，已无力再发起第二次冲锋了。

　　奥蕾西娅惊魂未定地呆立在土坡上，崔希丝一脸疲惫地撑着长弓。性子冷淡的她不太想这个时候去看刚铎的伤情，而且她相信有准备的刚铎没那么容易死。

　　之后的事情便简单了起来，打扫完战场之后，崔希丝极为严厉地训斥了奥蕾西娅，若不是她不出力，这一场战斗根本不会打的这么惨烈。

　　其实这一点崔希丝自己也有想到过，所以才有了之前刚铎最后还留有余地的那一幕，只不过因体力原因最终还是没能完全躲过去。作为她的姐姐，崔希丝再了解奥蕾西娅不过了。

　　“你手下留情就有用吗？我们出来是为了完成任务，魔兽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有什么好同情的。”崔希丝大声训斥着，甚至丝毫没有避开刚铎的意思。一袭黑衣的她看上去远比奥蕾西娅成熟，甚至远远看上去有了一种精灵教官的感觉。崔希丝心中的愤怒和对奥蕾西娅的失望让一向冷漠的她也变得异常激动了起来。“外面不是精灵圣地，单靠善良与圣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刚才要是你全力以赴，战斗不会那么艰难了。这还只是一只母雷霆蜥蜴，要是之后遇到一只正值壮年的雷霆蜥蜴呢？你有想过吗？”崔希丝少有地对妹妹发火，而这些观点很少从人们印象中善良高贵的精灵口中说出来。与传统相驳的观念如同一个巨锤，狠狠地敲打着奥蕾西娅。

　　奥蕾西娅低着头没有说话，谁也看不见长发遮掩下她的神情，就如同原本鲜活的飞鸟此刻却化为了断臂的维纳斯，虽然美丽不可方物却一下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夜幕降临，干燥的丘陵上不适合生起营火，三人在附近找了个干燥背风的洞穴，借着雷霆蜥蜴的余威，安静地开始休息。

　　崔希丝看着一言不发的奥蕾西娅，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伸过手将奥蕾西娅揽入怀中，奥蕾西娅什么多余的举动也没有，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轻轻地将头靠在崔希丝的胸口。

　　崔希丝知道妹妹心中的阴影，但这对她来说丝毫插不上手。这是成长必须有的代价，当初她也曾经历过。除了自己，没人能在成长的道路上帮到你，老一辈的经验终究只是经验。我们徘徊，犹豫，最终只能一个人去选择，尝试，然后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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