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恶化

　　好在岩岭城之外的战斗引起了周围所有军队的注意，在他们决定返程的时候，外围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连食尸鬼都少了不少。一天下来达维安带着奥蕾西娅小心翼翼地躲过两拨天灾士兵之后就再没有看见任何天灾的人，接下来一连几天，达维安都带着奥蕾西娅东躲西藏，除了遇到了零星的食尸鬼，其余地方基本上都是很平静地躲了过去。

　　令人绝望的事，两人的方向感出现了极大的偏差。不论是达维安还是奥蕾西娅，所剩不多的魔力都不足以给他们指引方向。原本的标记物，河流等等早就被天灾大军给扫平了，从没有经历过这么大战役的达维安和奥蕾西娅两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管是在哪一支军队或是佣兵团，都一定会有人懂一些魔法。在人类帝国兴起后，魔法的盛行导致了魔法再也不是精灵一族的专利，就如同历史上以浪漫和魔法著名的阿比斯公爵留下的那句话：“自从凯撒大帝建立起帝国之后，魔法学院才是比上议院更加高贵的地方，它让世人明白，哪怕一个最简单的平民，也有机会接触到那传奇，梦幻，堪称奇迹的魔法领域。”魔法的普及改变了战争和生活，它让传统的方向感和向导感到无所适从。同样，只有魔法，只有伟大的魔法才能对抗魔法带来的改变。辨识方向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魔法，哪怕一个初级的魔法学徒一天都能放一次，所以人们越来越依赖于魔法的指引，哪怕再低级的佣兵团都会想尽办法去学习一点最基本的魔法。

　　可惜实战不是书本，他不会告诉你战斗该用多少体力，多少魔力，更不是用加减法来衡量最终的结果。达维安和奥蕾西娅过于的自傲以至于突进太深，此时想退去但战斗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生死攸关之间他们来不及去节省哪怕一滴的魔力，经验过少的他们在反侦察方面也有所不足，至少从每天都会有的战斗来看，他们的行迹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隐秘。

　　岩岭城外围早就是渺无人烟的荒野，在第一次亡灵战争中，近卫最危难的时候，岩岭城就作为前线最坚固的堡垒，顶下了一次次的进攻，哪怕是最强大的巫妖，也无法彻底摧毁这个牢牢耸立在前线的“岩石之盾”，再具有毁灭性的魔法在面对这么一座堪比巨人之城的堡垒时，所造成的破坏看上去都不过是这座巨人身上的小伤口。在山岭巨人一族的帮助下，充满热情的矮人会像他们最引以为豪的铁炉一样在几夜之间再次将它打造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即便现在近卫的情况已经比当初好了不少，战线在往前不断推进的同时，岩岭城也从一个前线的桥头堡转变成了最重要的中转站。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各方势力平衡的条件下，岩岭城最终成为了几百公里内唯一能够找到的设施最完善的城市。相比之下周围的一切荒野、丘陵就成为了天灾近卫双方相互争夺的军事要地，同时也成为了黑暗中各势力追逐和复仇的天堂，只有最残忍和隐秘的猎手才能在这其中扮演猎杀者的角色。随着战争的爆发，周围早就看不见多少树木，能够用上的木材纷纷变成了战场的一部分，奥蕾西娅和达维安两人这两个月所找到的树木全是不堪一用，或者刚刚生长起来的小树，否则以奥蕾西娅的能力，也不至于为了食物弄得如此狼狈。

　　如今失去了方向感的两人更加小心翼翼，一点一滴地计算着自己的体力和魔力。单单靠太阳这种最基本的方向指标在战场上是行不通的，在他们一不小心进入战场核心地带后，只认准大方向一路往回赶说不定就闯进了天灾哪个大人物的怀中。对于天灾的种种酷刑和灵魂的利用，两人早有耳闻，那是真正能让最冷酷的杀手刺客都为之恐惧的东西。

　　然而，奥蕾西娅的身体恢复得依旧很缓慢，虽然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也能自己走路了，但是身体还是太虚了，没有了食物的补充，精灵身体的柔弱在这里被无限放大了。早在精灵帝国开始衰落的时期，无数种族就以鲜血和尸体来证明了这一点。达维安一点也不敢大意，奥蕾西娅这样虚弱的状态，能够拉弓就已经证明了她意志力的强大，达维安可以毫不虚伪地说奥蕾西娅真正在意志力上得到了他的尊重。如今的环境下，或许他能够一个人走出去，但是要他抛弃奥蕾西娅却实在为他心中的骑士精神所不齿。由于天灾污染了大地，连清水每天都不能保证，看着越来越憔悴的奥蕾西娅，以及自己嘴上干裂的口子，达维安的心中不免也开始有些忐忑不安。

　　难得的好消息是他们至少从越来越少的天灾部队中可以感觉得到自己总算是在朝外围前进，有着太阳的指引，好歹知道是离岩岭城越来越近了，不管如今是东南，西南还是什么方向，越来越近总是件好事。可惜两人不知道的是，离岩岭城越近不代表越安全。

　　即便一天只能遇到一拨食尸鬼，达维安两人都必须尽全力去拼了，原本足以扳倒一头牛的双手如今甚至握不住手中的长剑，达维安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柄重量不轻的长剑，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拥有龙族血统的他依旧觉得握着的是一块数百斤难以撼动的巨石。奥蕾西娅已经全靠本能在射击，疲软无力的她只能用苍白的双手将长箭凭感觉送入敌人的眼睛，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动如疾风。现在的她眼中的失望与黯淡日愈加深，愈加沉默的她有时候一天都不愿意说话，柔弱憔悴的模样很容易引起旁人不可抑制的同情心和保护欲。达维安已经尽量将食物留给奥蕾西娅了，心中当她是受伤难受，还压下心头的烦躁与不耐烦，好心地安慰她，可惜效果不大。

　　夜晚，当达维安四处收捡柴火时，再次朝战场那边看了一眼，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心中强烈渴望着冲到那边去看看，即使不参战，能够看到那些站在世界顶端的英雄之间的对决，他也是很满足的。或许，说不定，万一还有可能去和那些传说般存在的人物交手，一举成名呢，达维安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我拥有龙族血统，只要不是被魔法正面命中，一般活下来还是没有问题的”。达维安心中总是这样安慰着自己，或者更确切地说像是一种催眠，在这次不顺利的情况下对自己从小自信的一种肯定。可惜……说实话，达维安此时心里还是颇有些责怪奥蕾西娅的，哪怕他这一个月都在不断地替奥蕾西娅挡下无数的攻击，哪怕他让给了奥蕾西娅许多食物，哪怕他一直都在照顾她并且敬佩她的意志力。但他心中只是将其当做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一个骑士应该做的事。如今战斗快要结束，达维安还是有些怪她拖了自己后腿，说不定他还能再历练一段时间，说不定他还能尝试着变龙去战斗，那些食物足以让他自己一个人补充好体力。虽然两人在一起一两个月了，但两人实际上都不了解对方，双方恰好都不是那种喜欢去打听旁敲侧击把人翻来覆去，最终把他的经历变成如同精灵月亮井那样透明清澈的人。两人更多的时候喜欢凭喜好和直觉来确立对方在自己心中的第一印象，而之后的行为往往比费尽心思套出来的信息在他们心中有用得多。两人同样恰好都是这样的人于是才有了如今这种局面，达维安从来不过问奥蕾西娅的过去，他只是按照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来和奥蕾西娅相处着。奥蕾西娅也不会对达维安虚构出来的辰龙家族感到多大的兴趣，更多的时候是用“你的家族”来代替那个莫须有的名字。即便从他身上感到很多难以解释的现象也从不过问，不好奇去想方设法地挖掘他的秘密。

　　或许年轻的时候人总会先想到自己，哪怕他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但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总在自己短暂的人生经历中或多或少偏向于自己，与其说是自私短见，不如说是在成熟之前，对陌生而充满变化和希望的未来的一种如动物般的自我保护本能。达维安没有关注到奥蕾西娅在战斗中给他的帮助，没有去深究食物的得来也有奥蕾西娅的一部分出力，没有察觉若非奥蕾西娅，他无法去挑战那么多各式各样的天灾兵种。在他心中，变强远远比这个认识不深的朋友重要，那是从小根植在达维安心中的信念，如同他向往并为之努力的骑士精神一样，难以动摇。

　　十分幸运的是，在又过了几天之后，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岩岭城了，那个上下落差最大高达上百米的巨人就那样沉默地伫立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那种厚重和踏实让达维安狠狠地松了口气，再也不担心方向的问题了。在看到那个城市之后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少语但坚毅的小小城主，不得不说确实只有小小才有资格配上这座用岩石堆造起来的奇迹之城。虽然达维安一直渴望着去磨练自己，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有个舒适的生活环境，失去了方向感的紧张和食物的缺乏就像头上的一根绞绳悬在那里。一直萎靡不振的奥蕾西娅此时也有了点精神。在这段路之间也只有一些零星的食尸鬼和骷髅在四处游荡，这些只不过是近卫暂时没空清理的杂兵而已，此时此地已对达维安没什么威胁了。

　　心情大好的达维安扶着奥蕾西娅往前走着，一路上很细心地用剑将前面的腐烂物、骷髅架、蛛网一系列的杂物给拨到一旁，平时的清水也大多留给了奥蕾西娅，不得不说达维安确实是一个细心体贴的男生。这些奥蕾西娅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她最近的心境让她一整天几乎都不说话，两人相处的时候基本上一天都可能沉默不语。

　　难得要回到岩岭城了，达维安还是耐不住性子，一个人出去斩杀了不少食尸鬼，此刻他对上几只食尸鬼已经能够毫发无伤了。而奥蕾西娅都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原本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后面两天进入岩岭城，但是却在达维安遇上一只食尸鬼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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