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津卫私访记 1
天津，位于渤海之滨，是拱卫京师安全的水路门户，军事价值异常重要。孙承宗让秦天到天津担任锦衣卫镇府使的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希望秦天能够在接下来对阉党的反击中发挥作用。
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秦天就从一个白丁变成了锦衣卫镇府使，这样的升官速度，说出去恐怕要吓掉一帮人的眼睛，所以秦天十分欣然的接受了，权当是自己应有的补偿。
孙承宗和那群迂腐的东林党书生不一样，办事效率极高。第二天一早，牛顺就给秦天送来了天津卫镇府使的所有东西，包括了官印、任命书甚至还有五千两的银票。秦天看的真切，那任命书上的印章还冒着热气，秦天真的无法想想，这个孙承宗既然在京城当中有如此的能力，为什么还要借自己的手去铲除魏忠贤呢？
但是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秦天能考虑的了，现在秦天要做的，就是带着官印和任命书，尽快赶到天津上任。
若是能够将天津发展成自己的基地，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明王朝二百多年以来，不仅有内忧，更有外患。天津不仅是内地的屏障，更是明王朝构建的军事体系当中重要的一环，加上水路运输便利，南方的粮食、布匹、军饷和武器弹药都通过海运或者漕运在天津集结，然后运往前线，如果把明朝后方的整个补给体系看作人体的循环系统的话，那么天津就是这个体系的心脏。
现在孙承宗把这个机会放到了自己的手上，那么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才行！
京城与天津卫之间大约相隔百里，秦天一行五人快马加鞭，总算在下午的时候赶到了天津卫。只是秦天有些疑惑，这天津卫城外人流如织，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繁华程度一点都不比京城差，为什么这城内确实如此破烂的一番景象，低矮的平房，肮脏的街道，城墙也都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这里难道不是军事重镇吗，怎么会成了这副摸样？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秦天索性决定先找个客栈住一晚，借着自己的任命还没有到这，这里的人也都不认识自己，先摸摸底，做到心中有数，要不然自己什么情况都没有就这么去上任，再想了解真实的天津卫可就困难了。
这城内的客栈也都是破破烂烂的样子，找了一间最干净的住了下来，好在天津卫作为重要中转站，也有不少异国客商，斯巴达三兄弟倒是显得没有那么突兀。
“小二，你们这城内怎么这么破啊！”
“这位爷有所不知啊，去年的时候我们这里有一场地震，倒了不少屋子，死了不少人，结果根本就没人来管，索性也就这么放着了！”小二很善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天津卫的事情。“诸位爷是来做买卖的吧？”
“对，我们是从金陵过来的。”秦天顺着小二的话往下说。
“那就难怪了，那我劝诸位爷早点去天津税监开条子，早一天开到条子，这货早一天才能运出去！”
“开条子？开什么条子？”秦天有些奇怪的问道。
“当然是交税的条子了。”
“可是我们这边连东西还没买呢就要交税？”
“这叫基础建设税，五十两，说是收上来的银子用来重建天津卫的。”
“还有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我看城外仓库当中的货物堆积如山，每年不知道有多少的钱财聚集在这里，加上还要收这基础建设税，这城内怎么还是弄得如此破败呢？”秦天不禁陷入了沉思，这天津卫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自己势单力薄，来这里也许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啊。
饭要一步一步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办，不可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安顿好之后，秦天让斯巴达三兄弟在客栈好好休息，带他们出去目标太显眼了，这城内的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还是小心谨慎一点的好，再加上自己只是在城里面四处转转，带着秦明就够了。
秦天刚才在找客栈的时候发现了在东街上面有好几家药行，作为自己的老本行，秦天自然是极有兴趣的。而这些药材也是分门别类的码放出售，全都是一些名贵的药材，有人参、冰片、鹿茸等等。秦天带着秦明在人参街一家一家的看，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宝库啊。秦天见多识广，原先在部队里面走南闯北多年，见识过不少品种的人参，但是这里呢，品种出奇的齐全，有白参、高丽参、紫团参，秦天甚至还看到了一颗一尺多长的野山参，这可是好东西啊，如此大小的野山参，在后代怕是都难见到一面。
人参之所以很稀奇，很名贵，主要与它的药用价值有关人参有强身健体、益寿延年的效果。古人认为它能“治男妇一切虚症“。几千年来，中药中人参都被列为“上品”，更是皇家的贡品。加上人参形状特异，特别是野生的老山参，往往有人的形状，由此更产生了种种神秘感，而在后世，现代医学研究及化验分析同样表明，人参内含有一种叫人参皂甙的化学物质，它对调节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强心、抗疲劳、调节物质代谢等有明显功效，所以对治疗神经系统．心血管系统、内分泌系统及生殖系统的多种疾病有很好的治疗作用。
走了一百来米，秦天就和秦明就走不动了，前面有一家摊位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里面的老板带着两个小伙计正在口若悬河的说着什么。秦天仗着身强力壮带着秦明好容易才挤了进去。老板一副驴脸，额头极高，手中一个高档的木盒，正在向周围的人展示木盒当中的宝贝，而那木盒当中的宝贝正是一株人参。老板操着一口东北话喋喋不休的说道：“各位朋友，初来宝地，还请大家看看我手上这棵人参，色如黄金，润泽坚实，管事根须就有一尺六寸，大家都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最上等的高丽野山参，这是千年至宝啊！”
这时，人群当中一个员外打扮的男子高声问道：“这野山参从何而来？”
老板笑了笑。“这就说来话长了，我本来不想说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今日既然有人问了，各位要是不嫌弃，那我也就当着大伙的面说一说！”
老板模样的男子眉头一挑，说道：“本人姓李，乃是辽东人。这人参是我太祖父进山打猎的时候从深山密林当中挖出来的。我太祖父当年曾在辽东城当过参将，有一年秋天入山打猎，结果却在深山当中迷失了方向，在森林当中迷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且那辽东的森林又根繁叶茂，密不透风。我太祖找了大半天的路，却是一无所获，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到了夜里的森林更是恐怖，眼看太祖危在旦夕，太祖却在森林当中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走近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太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过了一会，又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太祖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好几里地，却是发现了一棵被紫气缠绕的古树，那声音正是从古树下传来的。太祖挖开古树下的泥土，还没有挖多深，一株野山参就映入眼帘，这野山参四肢齐全，形如人体，色如黄金，从上到下三尺有余。祖父虽然在辽东多年，也见过不少人参，但如此极品的野山参却是第一次见到，简直就是一个神品。而说来也奇怪，当太祖把这株野山参挖出来以后，那棵被紫气的古树就倒了下去，而太祖顺着倒下去的方向走了不到半天就走出了那片森林。而从此以后，这株野山参就成了我们李家的传家之宝。”
李老板说的这个故事神乎其神，周围听故事的人都听傻了，争先恐后的向李老板问这问那。张山峰也在其中，他今天要来买的药材当中就有人参，他想，若是能把这株野山参拿下来，那对张记药铺的名声可是极好的。
听完李老板的故事，秦天却是差点笑出声来。他敢用脑袋担保，这个李老板手上拿的绝对是假货。这名贵的药材和古董一样，你要是想出手，就要把这东西的来历说出来，才能卖上好价钱。你想想看，一颗丹药可能不值钱，但若是这丹药来历不凡，是当朝圣上用过的呢，那价格可就不一样了。这野山参也是一个道理，来历越是稀奇古怪，越是能够激起人们的好奇心，价格就会越高。只是这李老板说的故事实在经不起推敲，他刚才说到他的太祖挖到这株野山参之后，走了半天就走出了森林，那这就说明这野山参的生长位置已经十分接近森林边缘了，而在辽东，有那么多的挖参人，他们难道都是瞎子吗？放任这么一株极品的野山参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所以说这个李老板故事都没有编好，就跑出来行骗，真是不专业呀！
“你这人参要卖多少银子？”还是那个员外打扮的男子高声问道。
“三千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李老板毫不犹豫的说道。话音刚落，人群当中响起了一片唏嘘，大家似乎都觉得价格太高了。李老板无奈地说道：“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若不是迫于无奈，我也无法出此下策，前些日子天气干燥，家中失火，烧毁了不少东西，而几个家丁趁乱又偷走了不少金银细软，多亏家父把这株野山参藏在了别处，才得以保存，若不是遇到这种情况，平日里就算一万两银子，也不会把这样的宝贝给卖掉的！”
说到这，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仔细打量这百年难遇的好宝贝。这个野山参确实是件好宝贝，不说那长长的根须，光是形状和颜色就足够能证明它的不一般了。人群中开始有人交头接耳，一个文人打扮的男子似乎有打算买下来的意思。之前一直在说话员外打扮的男子急了，他从怀里掏出三张银票，高声叫道：“三千两银子我要了，只是我出来的着急，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银子，这里有大明宝钞三百两，就当做是定金，你在这等我一个时辰，我回去取了钱，就给你！”话音刚落，文人打扮的男子却高声说道：“三千三百两，我多加三百两银子，只不过我出来的匆忙，没有带那么多银子，就用这颗金子做抵押，我想怎么着，我这颗金子也要比你的那大明宝钞值钱吧？”
文人打扮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金子，就准备放到李老板的手上。“我附近就有朋友，你在这等我半个时辰，我就能回来！”
这么一来，员外打扮的男子生气了，他叫道：“做生意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这人参可是我先说要的，况且我的定金都付了，你可不能因为他出的价格高就卖给他，要是这样，那我出三千五百两，我家里面有的是银子，但我就是不能丢这个脸！”
秦天也凑到那李老板面前，用鼻子闻了闻木盒当中的野山参，心中顿时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那边又吵了起来。员外打扮的男子说文人打扮的男子没有规矩，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真是白读圣贤书，而文人打扮的男子却大骂员外打扮的男子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两人一时闹得不可开交，而就在这时，一个皮肤黝黑，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鱼腥气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两位，李老板，在下姓赖，行八，大家都叫我赖八，闽南人，这野山参我看了确实很不错，我愿意出四千两银子买下了，一手交银子一手取货，不知道李老板意下如何？”
李老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喜悦，嘴上却有些为难的说道：“不好吧，我们做生意讲究诚信为本，是这位先生最先答应的，我还是觉得应该卖给这位先生。”
“对对，李老板真是一诺千金，真是我们的楷模呀，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回去给你拿钱！”员外打扮的男子一脸焦急的说道。
“放屁，做买卖向来都是价高者得，谁跟你说先来后到，可是这位赖先生，我可没见过你这样抬价的，你说你们闽南人好好打鱼不就行了，怎么又跑到我们这来和我们抢东西，既然这样，今天这东西我要定了，你不是出四千两吗，我再加二百两，走走走，李老板，你现在就跟我取钱去！”说完拉着李老板就往人群外面走，却被员外打扮的男子一把拦住。“嘿嘿，你要干嘛，你这是做买卖呢，还是绑架呢？我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别怕是把李老板带到什么地方，好抢了他的东西吧，李老板，这里鱼龙混珠，什么人都有，你可千万别上当，你听我的，这儿人多，你就在这里站着，谁先拿来钱你就卖给谁！还有，你不是出四千二百两吗，我再加三百两，这宝贝我今天是要定了，李老板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取钱去。”
李老板似乎有些动摇，看样子是打算把野山参卖给那个员外打扮的男子了。那个闽南人赖八确是急了，他一把扯住李老板，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底下，做买卖都是这个规矩，怎么你们这边却不一样，我带了现银像你买东西，你怎么能不卖？他出四千五百两，那我也出四千五百两，张全，把银子拿出来，李老板，你也把这野山参给我包起来，这野山参我买啦！”
“是，八爷！”一旁的一位年轻人从怀里面取出五张银票，递到了赖八的手里。“
“这是宝祥号票庄开的银票，四张一千两，一张五百两，一共四千五百两，李老板，你看看！”
“错不了，错不了！”李老板满面春风地说道。“做生意就要找赖先生这样的爽快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位抱歉了，这野山参归这位赖先生了！”
就在此刻，秦天却向前迈了一步，一只搭在了那赖八的肩膀上，笑嘻嘻的问道：“赖先生从闽南来，也懂参？”
“略知一二。”赖八见秦天身上透露着一股儒雅的气息，也不令人反感。秦天笑了笑说道：“依我看，赖先生可是一点都不懂这人参，这参既不能救命也不能入药，买了它又有何用？”
“什么？”赖八听了秦天的话却是一惊，他连忙把手中的银票收了回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秦天，开口问道：“公子何以见得？”
一旁的李老板见此情况顿时急了，这到嘴的鸭子怎么能就这样飞了呢！连忙说道：“赖先生，你可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在场这么多人都是行家，你随便找个人问问，我这野山参是不是极品，算了算了，你要是不愿意买就算了，我还是卖给刚才那位公子吧，不过我可告诉，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赖八也有些犹豫，他看了看秦天说道：“既然公子说这个野山参既不能救命也不能入药，有什么凭证呢？我对着人参也算是略懂一二，这形状，这颜色都是上品，公子又何出此言呢！今天公子若是能够说出个一二来，我赖八必有重谢，可是公子若是敢胡言乱语，我赖某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杀气，秦天敏锐的在这个赖八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杀气这东西虚无缥缈但又却真实存在，虽然这股杀气被隐藏的极为巧妙，但是秦天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重谢就不必了，我也是看不惯这样的事情而已！”秦天就是从死人堆里面钻出来的，这点杀气在他的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赖八见到秦天面不改色的承受下了自己的这股威压，心中也是微微有些惊讶，当下就对秦天之前说的话信了三成。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严严实实，都准备看看秦天有什么说法呢！“好小子，你今天若不是给我说出个道理来，我这就拉你去见官！”李老板在一旁气呼呼的说道。
“诸位，静一静，听我说！”秦天用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周围的人安静。“不错，大家伙都知道辽东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这辽东的人参确实是天下最好的人参，但是李老板手中的这一棵却是个例外。这颗人参乍眼一看确实是极品，但是细看却是有形而无神，人参在地下岁月年久，吸收大地之精华，是最有神色和气味的，但是诸位请看，这野山参一点没有精神，好像病人一样无精打采，而且像这种品相的野山参那一定是香气扑鼻回味无穷的，但是我刚才凑近闻了闻，却是一点味道都没有，不仅索然无味，还透出了一股淡淡的水汽味，所以我断定，这棵野山参必定不是白参，是一棵汤参!”
“什么？汤参！”周围的人顿时炸开了锅，现场顿时变得嘈杂起来。赖八此刻心中已经信了六分，连忙问道：“这位公子，何为汤参啊？”
“这汤参就是用过的人参，那人参当中的精华早已被泡酒或者泡水饮用过了，再将其晒干，保持原型，用来卖钱，可是那人参已经如同草根一样了，毫无用处。所以我说你若是买了这玩意回去，真是又不能救命也不能入药啊！”
“胡说八道！你才多大，就敢在这胡言乱语，我这是上好的野山参，你怎么敢说是汤参？你有什么证据！”李老板说话的音量顿时抬高了不少，头上也是冷汗直冒，看样子是有些心虚了。
“这也是简单。”秦天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们谁去找位老人来，或者就在这现场找位老人家，他若是含了一片你这人参精神百倍就说明是真的，反之就是假的，你要不要试一试啊！”
被人揭了老底，李老板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转身就要走。事到如今，赖八已经完全信了秦天说的话了，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差点损失了几千两的银子，心中顿时火冒三丈，朝旁边使了一个颜色，一直跟在一旁的一个叫张全的小伙子一把扣住那李老板的肩膀：“老小子，今天敢骗我们，我看你是找死！”说完挥起拳头就要砸下去，这一拳要是砸下去，怕是这李老板半边牙都要被敲碎。
“算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让他走吧！”秦天一把抓住那张全的手臂。就好像铁钳一样，那青年不管如何使劲都动弹不了。
赖八可是知道张全的底细，要不然也不会大老远就带张全一个人出来了，能这么轻松的让张全都无法动弹，赖八对秦天又高看了几分，转念一想“在场这么的行家，难懂真的没有人看出来那是假货吗？看出来而不说，任凭这人在这卖，只能说明这大家都得不愿意得罪这背后之人，看来这位公子说的没错，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是真动了手，怕是更加的麻烦！”
“张全，住手！”赖八连忙说道。可那边李老板确是趁着这个机会跑了个无影无踪，而且不出秦天意外，之前那两个争着要买人参的家伙也都消失了。“公子大恩，在下感激不尽，要不然今天可就让这个该死的家伙得逞了，不知道晚上能否赏个脸，让我略表一下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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