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夜话
眼前被烛光映得通红,整个房间也都沉浸在熹微柔和的光影里。窗外是寂寂长夜,窗内同样静得没有任何声音。宫女刚刚退下,偌大寝宫就冷清下来,凤惊鸿靠在窗边,心却十分燥乱。
白天发生的事仿佛仍在眼前,她的人已从太医署回来,思绪还留在那里。明明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不能多想,但心要悸动,从来不考虑该或不该。
书房仍亮着灯光,玉长清此刻想必还在处理公文。凤惊鸿收束心思,拿起云靖交给自己的药,轻轻走了出去。
和寝殿相比,书房就像一个冰窟。
这里没有暖炉,因为存放了许多重要资料,玉长清生怕引起火灾。冰冷氛围里,只有一盏清油灯,发出微弱光芒。玉长清的面容在灯光下看来,十分苍白,似是落了一层寒霜。
即便有伤在身,她仍不辞辛苦,一双眸子坚定异常,认真审视着手中文书,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凤惊鸿看在眼里,不敢随便打扰,正想悄悄将药放下,却见玉长清忽然咳嗽起来。
“你怎么样?”凤惊鸿脱口道。
“无妨。”玉长清察觉有人,抬头淡淡一笑,“姑娘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白天经过太医署,顺便拿了些药,或许你会用得上。”凤惊鸿将药包放在了桌上。玉长清眉头微皱,她忙又补充道:“我是一个人去的,司空大人还有月声姑娘并不知道。”
“劳你费心了。”玉长清松了口气。
凤惊鸿暗叹,玉长清自己有伤,不想着如何医治,反而总在顾忌别人,她到底是太过温柔,还是太傻?心中感慨,凤惊鸿小心翼翼地看着玉长清,试探着问道:“你的伤,要不要紧?”
“只是一般内伤,休息几天就好。”玉长清若无其事地回答。
“若真如此,为何怕让他们发现?”凤惊鸿质问。
“姑娘明知我受伤,不也没有说出去吗?”玉长清反问,与凤惊鸿对视,又笑了起来,“你也不想让阿彧他们担心,不是吗?”
“我没有告诉他们,是因为你要隐瞒,我不想多事。但这样真得好吗?你在他们心中意义非常,若有什么万一,他们只会更痛苦。”凤惊鸿叹了一声。为别人周全,有事只是为别人造成更多负担。
“阿彧和月声并非你表面看到得这般清闲,我所发出的每一道政令,都由他们两人具体执行。朔月城内多王叔的人,他们需要多方应付,不比我轻松。况且我只是内伤,并不致命。挨过这一阵子,自会痊愈。既然早晚都会好,又何必说出来,让白白他们担心?”玉长清说话间,又拿起一本新的文书,开始审批。
“那你至少该好好休息一下,这么晚了还工作,对身体不好。”
“姑娘不是也没有睡吗?”
“我是为了等别人离开,好给你送药。”
“我再看完这几份文书就睡”
凤惊鸿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不到眼前之人竟这般固执。玉长清决意如此,她知道劝阻无用,可心中那一处放不下,也不能就这样离开。
“其实你没有必要如此。”玉长清忽然开口。
“你?”凤惊鸿皱眉。
“那种情况,你会有所误会,也是理所当然。”玉长清没有抬头。
“原来你早就知道。”凤惊鸿目光垂下。昨夜她被衣轻裘擒住,曾以为玉长清为了夺回自己的身体,不惜伤害她的身体。她出手搅局,连累玉长清受伤,整整一天都在自责。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姑娘无需放在心上。”玉长清柔声道。
“为什么?”凤惊鸿仿佛呆住,怔怔看着玉长清,“我误会了你,害你受伤,差点死掉,难道你一点都不记仇?”
“仇恨无法改变什么。”
“但犯下的错误,也不该轻易被原谅。”
“我并不是原谅你。”玉长清看着凤惊鸿,清澈眼眸充满真挚,“我只是相信你。”
“相信?”凤惊鸿又怔住。
“我相信姑娘不是坏人,如此就不存在原谅一说。人生在世,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人与人相处,岂非便是相互理解、包容的过程?如果连善良的人都无法得到包容,那这个世界只会更糟。”
相同的话,凤惊鸿以前并不是没有听过。这种道理有时只是一种讽刺。在以前的那个世界里,她学得更多的是如何防备、猜忌,而非相信。毕竟人心叵测,相信就意味着给对的伤害自己的机会。
“你难道就不怕看走了眼?也许,我并不值得你这么做。”凤惊鸿凝视着玉长清。
“当然怕。”玉长清苦笑着,旋即一脸认真道:“但我更怕,因为自己不敢相信,而错过一个善良的人。”
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温柔坚定的力量,玉长清的目光同样坚定,眸子深处散发出的温婉气质,让人根本无法反驳她所说的话。被人相信,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凤惊鸿知道自己不可能变成玉长清这样的人,可她的确不想辜负这份相信。
“我明白了。”凤惊鸿舒了口气,知道这个话题已没有说下去的必要,看着桌子上高高堆起的文书,又道:“我来帮你好了。”
“你不用麻烦。”玉长清开口推辞。
“就当是谢谢你相信我。”凤惊鸿笑了笑。
“那就有劳姑娘了。”
“你不用跟我,可以直接叫我鸿儿。”
“那你以后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好。”凤惊鸿轻轻应了一声,说话间已走到玉长清身边。她喜欢古风,对历史也有涉猎,一般政务倒也能提提意见。两人合力,用了半个时辰,方才将剩下的文书处理完。
“你每天都要这么辛苦,难道从来不会觉得厌倦?”凤惊鸿看完最后一本文书,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轻叹。
“玉国是小国,国情本就艰难,事事都要精打细算,如果我稍有怠慢,便可能让百姓受苦。”玉长清目光沉下,缓缓道:“况且比起那些终年辛苦,仍所获甚微的百姓,我这样又算得了什么?”
“只可惜未必人人都如你这般,至少摄政王绝没有这种心思。他野心勃勃,你不可能看不出来。你既有为民之心,当初为何拒绝王位?”凤惊鸿本是心中感慨,无心一问。怎知话音落下,玉长清的面色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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