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花的故事

　　梅雪相映，日光煦暖如春。云靖脸上的笑容也很温暖。凤惊鸿转身看着他，短暂错愕后，脸上立刻绽出一片欢喜。

　　“太好了，你没事。”她原本还在担心他的安危，虽然司空彧曾说他们最后分开的巷子里并未发生命案，可就算这样，她也一直无法安心。

　　“在下自然没事。只是鸿儿姑娘，在担心我？”云靖有些意外。

　　“当然，你为了让我离开，独自留下，我怎能不担心？”说到这里，凤惊鸿突然低下头，小声解释道：“我那时……并非故意离开，我本想去找人帮忙，但中途发生了一点意外，我说得都是真得。”

　　“我相信。”云靖又笑了起来，兀自松了口气，“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这里的雪有些深，我先扶你离开。”

　　温柔絮语，如春风拂人，直触心底。云靖一边说着，一边挽住凤惊鸿的手。两人再次对视，凤惊鸿只觉脸颊滚烫如火，心蓦地一动。

　　不过，也只是一动。

　　她知道所谓温柔，有时只是一种幻觉，或者说错觉。她和眼前之人萍水相逢，对方怎会无缘无故对她好，这只是面上客气罢了。心里一阵恍惚，反应过来，她立刻将手抽回。

　　“我无妨，公子不用麻烦。”凤惊鸿淡淡道。

　　“姑娘还是和先前一样，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好意。”云靖苦笑。

　　“男女有别，我只是不想让公子惹上闲话。”凤惊鸿恭声道。

　　“那是在下唐突了。”云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上下打量着凤惊鸿，疑惑道：“话说回来，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到你。”

　　凤惊鸿微微一愣，目光闪动，支吾道：“我是这里的宫女。”

　　“在下并没有问姑娘的身份，姑娘何必急着解释。”云靖笑了笑。

　　“宫中规矩森严，我是怕公子身份尊贵，对我有所误会。”这里是内苑，一般男子根本无法进入，云靖身着华贵，显然也不是侍卫或者宦官，凤惊鸿自然会有所顾虑。

　　“我只是太医署的客卿罢了，姑娘无需如此。”云靖看出凤惊鸿的窘迫，忙开口解释道。

　　“客卿？”凤惊鸿皱眉。

　　“不错。玉王身体有恙，我是受邀而来，前几日才到玉国，今天也是第一次入宫。姑娘既是宫里的人，难道事先不知此事？”云靖有些惊异。

　　“我……不太关心这些。”凤惊鸿嘴上敷衍，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玉国两派对立，原本她生怕云靖属摄政王一派。既然他是最近才来玉国，想来便与这一切并无牵涉。

　　心中这么想，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乎起云靖的身份。云靖是什么人，照理说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难得和姑娘有缘，看姑娘的样子也在赏梅，要不要一起？”云靖笑着开口，并未察觉凤惊鸿的心思。

　　他目光柔和温暖，声音轻软又不失男子气概，更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面对这样的人，凤惊鸿只能答应。

　　两人并肩走在雪地，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到脚踩在白雪上的“吱吱”声。

　　凤惊鸿的心，就像是被什么吊了起来，每一步都走得分外留神。她用眼角瞥着云靖，只见他一身风华，在白雪红梅掩映下，分外醒目。俊朗的面容更加廓清，石刻般的五官，有温雅翩然之姿，更有遗世独立的卓然。

　　他就像是远在天边的星，却如此清晰地映现在她眼前。

　　这样的人，本该只存在故事里，想不到自己居然会真得遇上。凤惊鸿心中莫名感慨，想到云靖刚才的话，他们的确是很有缘。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云靖曾出自真心帮助过她。可以后的路，云靖又是否还会这样做？

　　知道自己不该贪恋，凤惊鸿忙阻止自己乱想，眼见云靖看着雪景出神，疑惑道：“你很喜欢这里？”

　　“算不上。不过毕竟是传说中的名景，有些感慨罢了。”云靖笑了笑。

　　“感慨？”凤惊鸿更加疑惑。

　　“难道姑娘不知这片梅林的故事？”云靖诧异地看着凤惊鸿。

　　凤惊鸿一脸尴尬，暗恨自己不该多问，生怕被云靖察觉出异样，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不久前才入宫。”

　　“哦，怪不得。”云靖并未怀疑，抬手轻拂着身前一株红梅，淡淡道：“据传当年梅妃娘娘与前代玉王，便是在这里相识相知。梅妃娘娘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女子，可惜红颜薄命，不到三十岁就香消玉殒。最初这里只有数株梅花，玉王为悼念梅妃娘娘，每日都来这里，亲自种下一株梅花，如此日复一日，直至驾崩。”

　　想不到这片梅林，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凤惊鸿暗自吃了一惊。这片梅林四面望去，几乎看不到边际，少说也有数千株梅树。玉国气候就算再适合梅花生长，一天一株也要十多年的时间。

　　帝王多薄情，后宫佳丽无数，一名女子活着的时候能够得到宠爱，已是万幸，遑论死后多年，仍被记着。

　　“那位梅妃娘娘，想必一定很幸福。前任玉王，想必也是一个痴情种。”凤惊鸿忍不住感叹。

　　“是啊，他……的确很痴情。”云靖的眼里在这瞬间闪过一丝异样，不过他故意转开了脸，没有让凤惊鸿看到。再次回头，他又笑了起来，“姑娘喜欢梅花吗？”

　　“不止喜欢，我很敬佩梅花。”凤惊鸿赞叹道。

　　“哦？”

　　“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梅花艳而不俗，冷傲清高，不屑与群芳争时，独敢迎雪怒放，这样的品性，怎不令人敬佩？”

　　“就像长清殿下一般？”

　　忽然冒出的名字，令凤惊鸿不禁一愣。玉长清也许的确巾帼女英雄，不过她对玉长清并不了解，司空彧、冷月声给她的印象算不上好，她也根本不想谈论此人。

　　“殿下是殿下，梅花是梅花。”凤惊鸿敷衍着说道。

　　“那你呢？”云靖语锋一转，“姑娘冰姿雪容，傲然不驯，气质清冽，岂非和这梅花很像。”

　　“公子说笑了。”凤惊鸿只当他在恭维自己。

　　“姑娘觉得，在下是在开玩笑？”云靖语气很认真。

　　他忽然如此，凤惊鸿一时错愕，只好笑道：“我并非这个意思……梅有仙气，不合俗流，不染凡尘，小女子不过一名普通人，身在俗世，如何能与梅花相比。”

　　“梅花再仙，也是人赋予的意义。俗世再俗，只要心不染尘，照样清白分明。姑娘明明一身风姿，远胜梅花，何必要这般妄自菲薄。难道你就这么害怕被人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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