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叁柒、回程

　　在他身边撑一道仙障，转身去收拾房里的东西。

　　等到终于把房里的痕迹全抹了个干净，东天却也见了清光。

　　正想着要下楼去结了房钱，外头却有人轻手轻脚上了楼。

　　我屏息僵在门前。

　　来人在门口放了东西，轻声叩了两下门，随即就是下楼的声响。

　　舒一口气，我推开门，只是个伙计罢了。

　　果真，开门便看见一只精巧瓷炉吊在铁架上，底下支着几块明炭。倒是没有烟气呛人，我瞧着那炭火温暖，便一并拎进了屋。

　　新沏上茶，才忽然记起早就抹了痕迹。

　　动作一滞，我无奈叹一口气。

　　罢，一会临行，再用个术便是。

　　如此想着，便就着这温水不紧不慢洗漱一番，末了新添了水，拿出帛帕给床上那人细细拭了回脸。

　　本是想要给他喂些水，可从楼下要来的勺子完全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无奈几次不成，只好舔舔嘴角自己上。

　　辗转几次在他唇边哺水，然后一口口强迫着他咽下去。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技术活……

　　等到再把屋里的痕迹抹干净，转身却看见床上那人的尖尖狐狸耳朵。比月牙白还要亮眼的颜色。

　　时候到了。

　　于是施术将他带进乾虚里，我随手幻化出一道那人的影子来跟着。才要迈步，转身看了一回，想了想还是将他绘的那套床帐缩成了珠子大小带在身上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恢复了原来简单的模样。

　　走到楼梯转角，顺手从那不知名的盆景上摘了几片叶子，施一个小把戏，于是手里便有了几片金灿灿的值钱物什。

　　这样房钱赏钱就一并阔气齐了。

　　也不知道掌柜的知道了是个什么表情。

　　外头雾很重，我没来得及琢磨掌柜的那时脸上的表情，便迈脚扎进那不甚明朗的雾气里。

　　眨眼纵上云头。

　　待我在仙山上压着云头落下来，一路提着脚上的力道，不多时便在山腰上的院门前。

　　门上有禁制。可这幻术初看极平淡，入手却渐觉繁乱。感叹一番终于还是破了门上的禁制，我转身掩好院门，心里默默盘算。凡界这一程，从入秋到冬至，仙山上不过只有十几日而已。

　　居然放一个这样的术守门……可见这施术之人定是……心计深厚。

　　进了院子急走几步，伸手便推开那人房前的门。

　　一下子那种带着凉意的香味便将我裹了个严实。

　　鼻尖酸涩，眼眶里就有一泡子泪模糊了视线。

　　眨巴眨巴眼好不让那一泡子泪流下来，我迈进屋里去。

　　吸一口气将那人从乾虚里带出来，端端放到床上。又探出一顶大氅替他盖好，才在床沿坐下来，

　　俯身替他试了回脉，已然是平稳有力的脉象。

　　看来比我预计的还要好些。

　　闲下来时转头将这房里打量了一回，觉得房里摆设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我自己应当是从未进过这间屋子才对。

　　我正纳闷，缓缓转了头，正好瞧见床头的一对喜烛上龙凤缠绵……一下子就耳根发烧，匆匆起身退了出去。

　　从前凡界里成婚用的宅子，后院正房的摆设与这里如出一辙。

　　真是……心计深厚。

　　我心里揶揄他一回，顶着正烧着的脸转身替他关了房门。

　　现下正是冬月，可这山上要比凡界暖和上许多。于是回从前住的房里换了身衣裳，出来漫无目的乱晃了一会儿，最后慢慢踱到前堂，靠着那棵树坐下来。

　　院前花圃里泫珥绯菀开得正艳。眼前飘忽成一片绯红的云烟。

　　不记得从前谁跟我说过，这样的莞花亲手种下百株，待到花开便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笑一声，闭上眼，只觉得树皮温厚。

　　其实那日看的书上也提到过这树的名字。琰桐。五百年成树，一叶一过往，待到千年花开时，树下落英缤纷，花雨中便能看见一枝一叶的记忆。花开过后满树繁叶亦谢尽，只待一叶一叶再过千年。

　　小的时候府里也有这样一棵树，比院里这棵还要再大上许多。开花时便会被那三个人拎进花雨里站着。我很怀念小时候的日子，可怎么也回不去了。

　　我叹一口气，无论如何，我不想与最亲的人站在反目这条线上。

　　再睁眼的时候却是满眼的落日余晖。我眨眨眼在树下清醒过来，也不晓得为什么最近如此嗜睡。

　　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我徐徐起了身往那人房中去。

　　床上的人因为有了仙灵润泽狐狸耳朵不知何时早已敛了回去，连着脸色也要好上不少。

　　我心里欢喜，从屋后取了水，坐在桌前摆弄他那套茶具。

　　茶烟飘扬在渐暗的天光里，偶尔抬头瞧见床上安睡的那人，只觉得安心非常。

　　他大概很快就会醒，或许明日。

　　沏好茶，我抱着杯子感叹一番，还是自己煮出来的好喝。

　　带着杯子在床沿旋身坐下来，我干脆放弃了用勺子的念头，舔舔嘴角直接俯下身去。

　　才强迫他咽下去，唇还没来得及分开，那人的舌便缚上来。

　　我一惊，伸手抵着他的肩便要去推，却被他手上微微使力锢着，无奈只好老实任他索取。

　　一番唇舌纠缠下来，等最后烧着脸被他放开，却见他悠悠然睁开眼，眸子里一丝堪称得意的笑意。“娘子想吻我可以直说的。”他徐徐撑起身来坐着，语调依旧凉悠悠的，道，“恰巧我也想吻娘子。”

　　“你你你……”我悲愤从他胸前爬起来，咬牙愤愤道，“早知道就不给你喂水，白费我的好心。”

　　他理一理身上的里衣，探身从我手里取了杯子，低头抿一口，又抬眼瞧我，问道，“后悔？”他手指揉一揉额角，又道，“也没什么关系，我给娘子补回来便是”说着便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水，作势俯过身来。

　　我差点把之前喝下去的水从鼻子里喷出来，赶忙摇头坚定道，“绝无半分悔意。”

　　“又不后悔了？”他眼弯弯，语气是故作惊异，身子却越发靠近过来，伸手挑了我的下巴，笑道，“那就是喜欢？”

　　“我……”张口才要辩解，奈何一个字还没出口，就全没在了那人的唇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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