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叁伍、一株葶苈
雾搭在我腰际的手紧了紧，随即轻咳出声。
我倏得回了神。听他声音沉沉，便知道这人一定是极力忍着的。于是忙将他扶到一旁矮榻上，转身倒一杯茶递过去。
雾坐在榻沿，接了我递过去的茶，转手放在一旁，抽身便要往外走。
见他起身，我一把拉住他的袖口，未待他甩手便压指将一道真气自他的脉门贯进去。
几声重咳，屋里陡然添进一股血腥味。
“你还要装多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竟是无波无澜，可才伸手环了他的腰便有眼泪落下来。
他吸一口气，转身将我带进怀里去，缓缓道，“我只是，怕你担心。”
“可你知不知道这样我更担心……”我埋脸在他胸前不敢抬头，生怕他看见眼里的水泽。
雾叹一口气，带我坐到榻上去，“再不会了。”
说话时那人嗓音低哑。
他调一调身形，就着软枕半躺在榻上，他抬手顺一顺我的发，“怎么了？哭了？”
“你这个混蛋。”我胡乱抹一把脸，抬头瞪他。
那人笑一笑，又将我揽紧了些，“没事的。”说着腾出一只手来，掌上一团仙气里正护着一株葶苈。
“我看你身上那余毒性子太寒，便想着用它说不定会见奇效。”正说着，却见他将头偏到另一侧，发出极克制的咳声。
我怔了怔，随即用灵识去探他的灵修，却见方才的绵薄之势早已不复。于是颦眉道，“你身子这般弱，不如将它给我。”
他笑笑，“这东西早晚都是你的。”
“你……”我又急又气，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抓着他的衣襟手抖得像是筛糠。
憋了半晌，我竟连珠炮一样将心头的郁垒全说了出来，“你是怕我照顾不来，还是要继续装下去？我知道你采药来是为了我的余毒，可是这不全是你的事。刚刚的斗法也并非与我无干，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撑下来，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一下子全都倒出来让心里轻快了许多，可鼻头一阵阵发酸还是迫着我低下头去。我吸了口气，缓缓道，“罢，反正现下我说的你也不会听。”
说着抬手捂了眼睛，指间又有大片的水泽浸出来。
“娘子……”他在背后替我顺气，“方才只是说笑罢了。”我听见他叹一口气，哑声道，“我这身子无碍。”
然后我的手便被他拉下来，他又是那种令人发慌的眼神，长久地看着我，“我是怕你反噬了一半的灵力，现在身子受不来……”
我没了耐心，拿袖子抹一把脸，劈手便将那株葶苈护过来，反问道，“那你怎么不怕自己的身子受不来？”
雾怔了怔，随即无奈笑道，“你啊……”他叹一口气，却偏头枕到一旁床柱上去，搭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随即轻声道，“别动，叫我抱着睡一会。”
我这才记起来他要多歇着才是，懊恼一番，还是放软了身子靠进他怀里去，闷闷道，“由你。”
那人只笑笑，揽着我却不再做声。
从他的乾虚里将那两顶大氅探出来，将两人裹严实，我盯着窗外开始慢慢盘算。
只一盏茶的功夫，一旁那人的呼吸变得轻且稳。
脑子里将这半日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太多的事情乱七八糟，脑海里一片的浑浑噩噩。
吸气稳了好一会心神，才终于想出个法子来。
我从他怀里脱身出来，施一个术将他移放到床上去躺好，又拉来云被替他盖上。
我小心唤了他几声，不见回应，想是睡沉了，方才敢呼一口气。
一番斗法，看来是消耗了太多灵力。
施一个小把戏，我带着变出来的两片金叶子下了楼。
许是天寒，楼下生意冷清。店里掌柜正忙着过账，只几个伙计招呼。
待我将一片金叶子端正摆到柜上，掌柜的忽然便从账本里抬起了头，一张脸笑得几乎要开出朵花来，和煦问我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笑一笑，“倒也无他。”说着往楼上瞧一眼，“这几日屋里的洗漱添水亦或一日三餐，叫人放在门前便可。”
“公子贵言，小人必当照做……”掌柜忙不迭地点头，眼光直直落在那片金灿灿的叶子上。
我指一指那片叶子，道“我二人还需再住几日，用它来做压钱。另外……”说话间我探身从他手里抽过笔，在一旁挑了张纸，刷刷写下几味药来，递到掌柜面前去，“上头这几味药叫去买齐，一会上楼给我。”
说完，我把金叶子往前推了推，笑道，“这片叶子可够？”
“管够、管够。”掌柜顿一顿，忙伸手招过一个伙计来，将方子塞进那伙计手里去，“去，快去给这位公子将上头的药抓齐了，送到楼上雅间去。”
我同掌柜一道看着那伙计的身影渐渐远去，转头一拱手，“叨扰。”
“小人不敢。”掌柜一面目送我回房，一面对那片金叶子爱不释手。
回房在门前放了个术守着，我在桌边上坐下来，顺手倒一杯茶。
这葶苈我在那本书上见过，能医寒毒，再配上几味药还能聚灵力，若肯在炼药时加些灵修进去，用来渡修为也是好的很。
我抿一口茶水，茶早就凉透了，如今喝下去倒是通透。
看来这紫梵谷里的东西，干什么都行。
另几味配药是不难找的，可这药见不得半点水，只能用仙气化得草木精元自灵脉贯进去。听说倒是耗不了多少仙气，就是劳神这一点让人受不住。
我猜炼完药我大概要睡上一会了。
盏茶未尽，便听有人叩门。
估计是抓好了药。
果真，开门的时候只见门口原先摆着的那盆矮松不知移去了何处，只有木托盘上装药的纸包。周围也不见人影。
我满意的很。
看来这凡界皇城帝都，人的素质就是不一般。
我站在门口感叹一番，放一块碎银子打赏，提药进了屋。
这药说难调也难调，说好调也好调，全在最后的引子上——仙人血。
明确的很，所谓的仙气炼化，全指望这血金贵。
看来要是凡人想求一副药，必定是得犯些天上的科律的。
也不知道魔界的黑市上有没有人倒卖这些稀奇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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