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贰壹、又是别离
那人搭在我腰际的手都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一路无言，我觉得有点难受。毕竟现在他看到的这个人不是我。
偏殿依旧宏大，小宫女开了门，又一个个低着头退下去，末了居然还顺便带上了门……
一下子四下无人。
我心惊，默默感叹一番，这深宫中人，素质果真不一般。
可想当年我怎么也算是自称过几年本宫的人，怎么就没能发觉呢……
那人伸手扣住我的下巴，迫我抬头看他。
“然儿还不打算露脸？”
我觉得这句话玄乎的很。
待我回神，只觉面上一凉，术便被破开。
我咬咬牙，“你怎么知道？”说着却伸手揽上他的腰，心里莫名畅快许多。
那人一笑，“感觉。”
这人身上的味道让我安心许多，我老实让他抱了一会，觉得应该让他知道我记起什么来了，于是沉吟一番，我选了个最简洁明了的表达方式。
“相公。”
那人一怔，低头看我。这人面皮上仍是波澜不惊，我却看清他眸子里的喜色。
不由觉得好笑。
原来九天上众神避畏的奂雾上神居然也能有这般喜形于色的时候。
“都记起来了？”他顿一顿，低头靠过来，沉声入我耳畔，“娘子。”
这一吻吻得很是温柔绵长。
被放开的时候我只觉得面颊发烫，于是干脆侧脸躲开他的视线，却听他在我身后笑一声，凝声成线入我耳畔“既然然儿全都记起来了，那便在这宫中再住几日，”他说着，顺一顺我的发，“我也还需些准备的时日。”
“准备什么？”我不明所以。
他看着我，眼弯弯。
“大婚。”
我听见心跳停了一下，可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赫不是说……”
一旦我醒，就要马上……完婚。
他低头在我唇上轻咬一下，把后头的声音全截了去，“我怎么会让你有事。”
门外一阵步声渐进，他又凝声，“无论发生什么，别害怕。”
门忽然被猛力推开，一帮手持宫灯的人出现在殿门外，明晃晃一片。
我正坐在椅子上同雾喝茶。
眯眼的功夫，就见那人身后多出许多人来，一片明晃晃的刀剑架在他肩头。
我惊呼一声要起身，却被身后的力道硬生生压回去。
来人身手不凡。
雾转头看我，眸子沉沉宛如一泓古水。他低哑开口，轻轻唤我一声，“然儿。”
我一下子觉得鼻尖酸涩。
于是干脆别开脸，看向殿门外的一袭明黄，“我跟你走便是。”
我随他走出偏殿，才迈开几步，便有个黑影跑出来，在不远处忽然跪下，“王。”
我眯起眼打量一回，来人三十岁上下，轮廓硬朗，身上一股夹杂着风沙的血腥味。
这人肯定员是久经沙场的战将。
“看好里面的人，若有差错拿你是问。”赫扬一扬手。
黑影随即隐进夜色里。
再进那栖凤阁的时候灵玉不见了，雕花的玉檀大床取而代之。屋里薰了香，雨后竹香与檀香纠缠不清，成了一种很深邃的味道。
赫拍一下手，声音在这殿里显得冰冷沉重，可却应声从屏风后转出一行小宫娥，一个个在我面前跪下来。
每人额前的一点朱砂，应该都是丹符。
“用意你是都知道的，以后别再跟我玩那些小把戏。”他俯身看我，深黑的眸子无波无澜，我却看出几分警告的意味。
我苦笑，“该防的你都防起来了，我还有什么把戏。”
他静静盯我许久，这人要比雾还多几分冰冷的妖异，侧脸薄凉，线条却硬朗，还是帝王神色。
那人忽然笑一下，转身出了殿门，一袭明黄消失在深沉夜幕里。
我盯着那道影子看了许久，最后门被从外面关上了。
看来外面还是有那里三重外三重的护卫。
这人早看破了还留到现在来说做什么。
忽然有种茫然从心底升上来，在背后冷冷的裹紧，几乎要叫我窒息。
吸一口气，我扯着嘴角笑一声，转身在床上坐下，“备水，浴后再更衣就寝。”
“是。”
我看着屋里剩下的小侍婢，知道她们这几日绝不会在殿里消失便觉得一阵头疼。
好吧，很好。我闭眼靠在床帐上瞎思量。
可他肯定知道，我若真是想走，绝非这几个人能挡得住的。
“娘娘，水备好了。”面前一个小娃，怯生生看着我。
长的倒还水灵。
可长得再水灵也没法把我带出去。
我叹口气起身，随她绕到屏风后去。
……屏风后居然就有一方青玉池子……
温热水雾氤氲，模糊看得一层花瓣艳丽浮在水面上，不清晰的色彩。
我扬扬手，半晌却不见她们有退下的意思。
于是只好提高音量咳一声，觉得大概她们头压得太低，没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结果几个小娃只是往后退了一步……
我沉吟再三，最后老老实实低头，解了衣裳钻进水里去。
掐诀下了个术，池上花瓣全都聚拢过来。沉一沉身子，我极不情愿地将亵衣拎出水，扔到岸上去，“取套衣裳来。”
宫里人速率高的很，不多时衣裳便被带进来。
雪似得颜色呈在紫黑的木质托盘里端正摆在岸上。
只有里衣与中衣……我食指挑一挑衣襟，布料凉且温润，柔滑如水一般。
还不错，满意回头，却看见屏风旁衣架上一袭绯红。
艳得惊心。
心里像被缠住了似的，没由来的疼痛与寒意却似乎只在一瞬便弥漫全身。
那人，不是也穿了这颜色……
手捂住眼睛却捂不住渗出的水泽，我慢慢转过身去，吸一口气。
雾，你知不知道纵我信你，却依旧心慌。
我很害怕。
没睁开眼睛，我施个术将自己裹进浓重的水雾里，缓缓站起身来。
四周温热像是那人的怀抱，却无半点真实。
紧好中衣的佩带，我冷眼看着刚刚温热的水雾一下子尽散在有些凉意的空气里。
眯起眼睛，我心中却忽然有种像是临刑前的豁达。
扯着嘴角嘲笑一下我这奇怪的想法，我从衣架旁擦身走过去。
“娘娘，这衣裳……”
后面的人还没说完，我摆一摆手，“累了，直接就寝吧。”
“然儿，深秋天寒，莫凉着身子。”
才迈开一步，却有朗朗如玉的声音顺着柔韧的音线灌进耳朵里，几乎听得出那人说话时的笑意。
毫无预兆的声音，缥缈似来自天际，却又稔熟恍若出自心底。
足下一滞，转身四顾，却不见那人缱绻的眸色，也觉不出那人身上带着凉意的香气。
我颓然垂下眸去。不过是幻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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