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朝沦为阶下囚

　　李德明醒过来时已身在庆州城内，他扫一扫眼前之人，再看一眼被捆住的手脚，自嘲一笑道：“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宛玉听说抓了李德明，在一旁守候多时了，本想折磨一下他，奈何元俨不许，只好抱着胳膊狠狠说道：“可不是天道好轮回吗，想不到你也有这一天！”

　　“宛玉，不得无理，世子如今是我的客人……”元俨轻咳了一声道，见李德明冷笑，示意雁南解了他的绳索，从容地坐在他面前，“本王请了世子请来，不过是要做一桩生意，且这桩生意攸关世子的前程。”

　　李德明将解开的绳索拂开道：“你休要花言巧语，我虽然被你们使了奸计抓来，但我军向来训练有素。我曾经下令，若我出事，自有我二叔来接掌，绝不会因我一人乱了西夏阵脚，我劝你也不要以此要挟，以为我会受你摆布。”

　　元俨“哦”了一声，笑道：“世子恐怕不知，你不在的这几日，西夏兵马已尽数被你的好弟弟控制，看来你的二叔并没有多大能耐。当然西平王儿子众多，多一个少一个也没有什么问题，不然这么多日你那个弟弟也不派人来看看你，如此绝情，本王也实在没有料到！”

　　李德明挑了眉疑惑道：“几日？你使的什么手段，让我昏迷了这么多日？”

　　宛玉在一旁得意地道：“我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冶其人之身，你当日让曲瑶下毒害我，如今你落在我的手中，我岂能放过这大好机会。幸好当日出宫时向云姝配了几方迷药，没想到最后却用在你的身上，怎么样，滋味如何？”

　　元俨道：“世子休息的这几日，本王倒是看了一出好戏，原本想着世子身份贵重，定会有不少人前来营救，没想到转眼便被自已人所弃，实在是可怜可叹！”

　　李德明恼怒不已：“我如今被你困在此处，外面发生了何事，我又岂能知道，你休想诓我！”

　　元俨看了一眼雁南，雁南颔首，出了门外，带了一个人进来，却赫然是形神皆狼狈不堪的曲瑶，曲瑶入内见了李德明，又是欣喜又是痛心的几步上前跪下道：“世子，幸好你还在，曲瑶这几日都见不到你，二公子他，他……”李德明睁大了眼道：“你这是怎么了？”

　　曲瑶稳住心情，忙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全都告知了他。原来那日李德明刚被挟持，军中就有人飞奔回灵州通知了二公子德昭，德昭带了西平王大印前来，接掌了军中事务，他那个二叔被勒令在家闭门反省。又将李德明的亲卫全数抓了起来，以护卫不力之名斩了。曲瑶好不容易跑了出来，想着李德明在元俨手中，便独自前来庆州，任宋军捉了她。她原想着，反正是一死，那么她也要和李德明死在一处。

　　李德明艰难开口：“卫慕和昊儿呢？”曲瑶道：“听说二公子带人去府上时，夫人和小公子都不见了，如今也不知道是在哪里。”

　　“世子且放心，你的夫人和小公子都已被我的人救走了，正在回来的路上，过不了几日，你就能见到她们了！”

　　“真的？”

　　“真与不真，等世子见到了人，自然便会相信了！”

　　见李德明久久沉默，元俨沉声道：“本王刚刚说的交易，便是想助世子一臂之力，重回灵州执掌大权，就不知世子还有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当然，世子若是愿意将王位拱手相让，就当本王说的都是废话。如今西夏既然落入李德昭手中，世子的身家性命也无人看顾，若是愿意，在我这里住下休息些日子也可，若是不愿，我这就让人送世子出城，天南海北，也自有一番天地。”

　　曲瑶浑身哆嗦了一下，朝着元俨重重叩首：“王爷千万不要赶我们出城，若是二公子看见，世子哪里还会有什么性命。”

　　“本王刚才不是说了，是去是留，都由世子作主。庆州城也算固若金汤，想来二公子也不敢轻易过来打扰。”元俨看了一眼黯然无神的李德明，“世子刚刚得了这么多的消息，心绪难免紊乱，本王也就不打扰了，你们好生休息，若有什么事情，外面自有人侍候着。”

　　过了三日，元俨几个侍卫果真护送着卫慕与小公子李元昊前来。

　　李德明将还在襁褓中的幼子抱入怀中亲吻了许久，卫慕在一旁哭泣道：“当日若不是广陵王派人去了王府接应，我们母子性命定是难保，如今还能见到世子，都是上苍保佑！”

　　“若不是广陵王使诈将世子掳来此处，二公子怎会趁机下手，这一切都是广陵王的错！”曲瑶在一旁愤愤不平地道。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我和二弟要争夺这个王位，必然会有流血杀戮，到了那一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身边的人！”李德明长叹道。

　　“这王位，世子可有信心夺得？”曲瑶问。

　　“让我再想一想罢！”李德明有些烦恼的出了门，因元俨之令，李德明如今已是自由之身，可随意走动，他独自出了府，走不了多远，便是庆州的街巷。见如今虽面临战乱，庆州城内仍有条不紊，做买卖的，行走江湖的，各种营生仍做的风生水起，想起灵州冶下的百姓，年年四处征战，百姓衣不敝体，食不裹腹，哪里有过大宋这样的安定繁盛。

　　安宁恰从集市里买了几条鱼过来，见李德明站在大街上发愣，便上前问他：“世子为何站在这里？”

　　李德明笑了笑，看了看她手里的鱼问道：“你喜爱吃鱼吗？”

　　“不，不是我，是王爷爱吃！”安宁答道。

　　“看样子，你同你们王爷倒是心有灵犀，方才我出府时，正看到他对着手下说要去河里抓几条鱼做给你吃！”

　　“是吗？王爷总以为我喜爱吃鱼，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不过我也不想拂他的一片心意。”安宁甜甜一笑。

　　李德明酸溜溜地道：“你俩如此恩爱，让人好生羡慕！”

　　“世子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还用羡慕他人？”

　　李德明自嘲道：“就算抱了一百人又怎样，里面也没有一个是我真心想要的人！”

　　安宁不想讨论这种问题，笑了笑便要离去。

　　“希望你能幸福。”李德明在身后大声说道，安宁疑惑回头，见他一脸真诚，并不像玩笑话。

　　一连过了好几日，李德明那边都没有什么消息。元俨倒也淡定，反正庆州之危已解，得了空便随了安宁去了一趟挽月山庄，说是要拜访一下沈老庄主。

　　安宁奇怪他为何有这番心意，元俨低声道：“其实是想去看看这几年你过的怎样。”安宁一时怔住，觉得风似乎吹的眼角有些发热。

　　雁南与宛玉因此前有些事未曾说清，因此也一同随行到了挽月山庄。

　　沈俊彦在京中曾见过元俨一面，这样风华气度的人物只一眼便难忘记，当然若不是元俨，也许他也不用受牢狱之灾，随即转念一想，他打了公主的儿子，不是王爷，也会有别的人来拘捕他。想想京中的日子，心下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元俨却想着，当日若不是他闯下这番灾祸，安宁也不会上京去救他，无意中让他撞见。觉得冥冥之中，皆是因果循环，缘分这个东西，倒真是奇妙。

　　雁南告知了两人的身份，得知眼前这人身份如此尊贵，山庄众人一时有些诚惶诚恐，又得知宛玉原来是公主，一时都有些呆愣愣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因此前安宁与雁南皆未告之过宛玉的身份。一时忐忑不已的迎了这两个皇族宗亲进了门，沈如风生怕寒舍鄙陋，怠慢了两人，忙不迭地让季兰将他多年珍藏的好酒好茶拿了出来，又招呼了弟子去备些好菜。

　　元俨倒也随和，与沈如风说了些先帝身前的事，又言道先帝常常念起，沈如风很有些惭愧，道自已实在当不起这等深情厚意。

　　吃过午饭，元俨携了安宁在山庄四周转了转，安宁领了他看了看自已习武的地方，山路已被积雪掩埋，两人颇费了一番力气，才上的山顶。

　　山顶上风大，不过才站了一会，周身皆已冰冷，两人依偎在木亭里说了一番话，才下的山来。元俨又让安宁带了他去往安宁父母的墓前，规规矩矩的行了几个大礼，握了安宁的手道：“安宁如今有我照顾，还请岳母和岳父大人放心！”

　　安宁红了脸道：“好不知羞，我何时答应嫁给你了。”

　　“你不嫁我嫁谁，”元俨抬头看她，又沉思道：“看样子回京就得将婚事办了，不然你若是后悔了，那我到哪里讲理去。”

　　“不要胡闹！”

　　“我是认真的！”元俨又举手发誓道：“我若娶了安宁，一定爱护她一生一世，事事都依着她，绝不负她。还请岳母和岳父大人看在小婿诚心的份上，早日全了小婿的心意。”说着又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头，安宁听他一口一个“小婿”，又羞又恼，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元俨忙追了出去，一把拉了害羞的安宁拥住，正觉得四周静好之时，安宁突然将手指按在唇间，两人循声轻轻走过去，却见山后雁南与宛玉站在一棵树下，残缺的碎语随风传来：“你真的不随我回京……。”这是宛玉的质问。见雁南沉默，又急切地道，“八哥许诺过要助你建些军功，只要你肯，何愁没有飞黄腾达之日……我不是不能等。”雁南摇头道：“我早说过，我从没想过要进入官场，也不耐烦做什么武官文官……公主的一片深情厚意，雁南此生是无法报答了……”

　　“难道在你心里，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我吗？”

　　“从前公主是我的主人，现在我当公主是朋友，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想法！”

　　宛玉捂了嘴，转身向这边跑了过来。

　　元俨伸手拦住宛玉，宛玉见了他，呜咽一声，伏在他肩头哭泣，元俨无言地看了远处有些不知所措的雁南一眼，叹了口气，扶了宛玉出了树林。

　　安宁并未跟上去，反而走到雁南面前问他：”公主对你这样好，师兄为何如此绝情呢？”

　　雁南看了她一眼，转身缓缓道：“人的感情如果这么容易就变，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烦恼。”

　　安宁急道：“可是，我看的出来，师兄对公主明明是有好感的，况且公主不惜千山万水来找你，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雁南想了想：“我也并非铁石心肠，公主这样做，我确实有些感动，也只是感动罢了！我们两人，天差地别，公主若跟着我，注定是要吃苦的，我又何必去招惹她呢，似这样快刀斩乱麻对我们都好！”

　　一瞬间，安宁想到自已和元俨，何尝又不是天差地别，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困难等着，只是因为元俨坚定，她便也心安，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她想或许是雁南不够勇敢，若她说服了他，他和宛玉或许会有好的结果。不等她开口，雁南仿佛已明了她的心意，摆了摆手道：“你无须劝我，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对公主只是有些感动，除此以外，再没有其它的，感情这种事，如果看不对眼，也没有强凑在一堆的道理。”

　　安宁没想到他说的这样直白，一时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好闷不吭声的踢了踢林间的积雪。

　　雁南反而问她：“这几日也没有空问你……你和王爷……”

　　安宁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如今……就这样！”

　　雁南点点头：“我很是替你高兴，王爷很好，值的托付终生……”

　　眼看着已过了申时，四人这才又重新拜别了庄中众人，骑马回了城。

　　刚刚下了马，侍卫便迎上前来告知李德明请王爷过去一叙，元俨顾不得一路的风雪，解了大氅便到了李德明的住处。

　　李德明也不绕什么弯子，直接向元俨行了一个大礼，请他相助夺回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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