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安宁进了布庄，薛青山见她去而复返，一时惊讶不已。

　　安宁没有多讲，一人上了楼，放了包袱，倚在床沿，从怀里拿出那串铜铃，仔细端详。想起今日在船上，沈雁南说的那番话：“我看你昨夜屋内蜡烛未熄，是否一夜未眠？”

　　她忙否认，只说是睡的沉了，一时忘了。

　　沈雁南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放不下他，不如去找他问个明白，如果他对你有意，你就这么走了，不是错过了一段姻缘，如果他对你无意，你也可彻底死了心。我们江湖儿女，坦坦荡荡，拿的起放的下，人生苦短，生如朝露，去如飞花，何苦躲藏压抑令自已抱憾终生!”

　　她望着江水渺渺，似有所动，但仍踌躇不定，直到船帆拉起，船工将铁链收住，船缓缓离岸。她回望京城，往事历历在目，过往他对她的关心关切，生死不离一幕幕从眼前闪现，她怔怔出神。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沈雁南推了她向前，“去吧，不要让自已后悔。”

　　她仓皇回头：“师兄，那你呢!”

　　沈雁南爽朗一笑：“我南下去看一看，再回庆州，我一个大男人，你无须忧心。”

　　她从船上跳下，往广陵王府跑去。

　　她没寻到元俨，反而因为一身女装，被杜迁及管家看了个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破灭，她泄气不已。

　　她在街上走了许久，又在茶馆里坐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回庆州。

　　若不是经过饮马巷，她又正好想再去看看自已从小生长的地方，也许两人至此擦肩而过，各分东西。

　　她没有想到，他对她早已一往情深，是怪他掩饰的太好，还是怪她太过谨慎，她摇了摇头，想起他的那个吻，不由脸红心热，忙将自已蒙入锦被中。

　　天才蒙蒙亮，薛青山刚刚开了店门，见门前停了一辆华贵马车，他眨了眨眼，只见车上的马夫俯在车帘前低语了数句，车帘便从里掀开，一个俊逸非凡的公子下了车，一步步向他走来，又客客气气地说道：“薛老板，安宁呢？”

　　薛青山愣愣地指了指后院道：“昨夜回来的晚，此时只怕还未醒呢，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薛青山第一次见元俨，还不知他的身份，但从衣着也猜出此人来头不小，因此说话也很客气，边说还边将人领进店里。

　　“安宁，有人找你。”薛青山站在楼下，仰面便是一声吼，说完，觉得自已身旁站了这样气度风华绝世的公子，自已此番行径似乎过于粗鲁，不由拍了拍脑袋，嘿嘿一笑。

　　安宁在睡梦中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推开窗道：“谁呀，”见是元俨站在楼下，眼中嘴角皆是笑意望着她，红了脸缩进房内。

　　她匆匆洗漱，下得楼来，窘道：“王爷，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元俨笑道：“陛下去了西郊狩猎，这几日不用早朝，只是习惯了早醒，闲着也是无事，便想来看你。”

　　薛青山这才恍然大悟，忙对元俨行了礼：“小人无知，不知是王爷到了，还望恕罪。”

　　元俨道：“不知者不罪，无须多礼。”

　　元俨拉了她的手上了马车，安宁问道：“这是要去哪？”

　　“不过是想和你一起去汴河边看碧波秋水，再去相国寺赏菊黄霜落，不过最重要的是去春风楼，群仙羹、滴酥水晶鲙、蟹酿橙，你爱吃哪一个？”

　　安宁笑道：“我记得小时候在春风楼吃过一道蟹□□花羹，美味无比，不知现在可还有这道菜？”

　　“自然是有的，你若喜欢，我每日带你来吃如何。”

　　“王爷不怕人笑话？”

　　“你怎么还喊王爷，我昨天便说过了，让你改口。”

　　“那要叫你什么。”

　　“随你，元俨，阿俨，都可。”

　　安宁想起前几日李兰雪的那一声，有心捉弄，因此学道：“俨哥哥。”还未说完，自已先哆嗦了一下，她原以为元俨也会似她那样，却见元俨淡定自若地道：“也好。”

　　“咦，上次人家郡主喊你，你的表情可精彩了，今日怎么这么……这么……”一时找不到词形容，不免偏了头仔细思索。

　　“你们又不一样，就这样吧，我听着不错。”

　　安宁原本只是好玩，若真的这样可喊不出口，因此嚷道：“不行，不行，刚刚我是好玩，我还是唤你阿俨吧！”

　　元俨低着头看着她笑，说道：“随你”，安宁盯着元俨：“你怎么不问我和师兄的事情？”

　　元俨不置可否：“明明知道你是在骗我，我为什么要问？”

　　“不会吧，好歹我也合计了好久，你问也不问，那我岂不是白白费了许多心思？”又偏了头问他：“你从小就聪明，我却笨的不行，我真好奇，咱们两个小时候见面也不多，一见面又打架，闹的鸡飞狗跳，你怎么会喜欢我的？”

　　元俨将安宁揽了过来道：“我也不知道，刚开始一见你就觉得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所以每次远远地见了你就躲开，后来有一次在街上看你从柴茂手上救了个女孩，因此才对你改了观，你觉得我们只见过几面吗，可是我却见过你很多次，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

　　“好多事我都忘了，特别是离了京城后，我不允许自已再想起这里的一切，只偶尔在梦里想一想。”安宁歪着头想了许久，突然又害怕起来，“我毕竟是待罪之身，如果陛下追究起来，只怕会连累你。”

　　“没事了，你无须害怕。”他安抚道，“我问过陛下，当年顾家是因为宸妃获罪，但是陛下并没有赶尽杀绝之心，只是定了个流徙外放，也没有令人追杀你们，获悉你们被追杀，还令刑部查过此案。那案宗我也看过了，只查倒是一伙山贼流寇所为，倒没有查出别的什么来……”

　　安宁听他提起当年之事，想起那些人的装扮及紧追不舍，摇头否定道：“绝对不是什么山贼流寇，若是图财我们身无分文，哪能引得五六个人博命相杀。当时跟着我父亲的还有两个手下，都是戎马一身的将士，他们三个人的武功，一般山贼哪能比的过？”

　　元俨想起当日她遇到的险境以及心里所遭受的痛苦，心有戚戚，紧紧抱住她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你放心，我一定查出来是谁指使的，还顾家一个公道。”

　　“如果，真的是皇帝指使的呢？皇帝确实想要置我们全家于死地，但又想博一个贤名……？”

　　“不，陛下不会，当年王继恩也参与此事，证据确凿，陛下也只是把他流放到均州了事，其余的几个暗中串联之人也只是降了职……顾家是开国功臣，陛下更没有理由去诛杀，况且当年也只是被宸妃连累，一定是旁人……这人或许与你顾家有过什么过节，所以……”见她愁眉不展，又安慰道：“不过，我还听说，当年你的大哥顾明璋在边关被官兵带回京审问，却在途中被人劫走。当时因为你父母的事，陛下并没有认真追究，所以我想你的大哥，可能还活着！”

　　“真的吗！”安宁又惊又喜，见元俨点头确认，又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你知道我有多挂念大哥吗！我要去找他，你知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我只知道人是从岷州被劫走的，至于他现在在哪，我还没有查清楚，大概也是为了自保，所以特地隐姓埋名了。”

　　“岷州？”安宁喃喃念道，“那么我到岷州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总是会找到的。”

　　元俨道：“天大地大，你一个人怎么找，况且咱们才刚刚好，你就舍得离我而去吗。”

　　“我自是舍不得，可是大哥也很重要，大哥估计也在找我们呢。”

　　“等过几日陛下狩猎回来，我带你进宫向陛下禀明情况，求陛下下旨给咱们赐婚，等成了亲，我带着你去找你大哥好不好。”

　　安宁虽说在外面过了这么多年，但是皇子王孙纳娶的规矩还是懂的，别说是平民了，连官员都得三品以上，才有资格入选，如今她连个平民的身份都没有，说到底还是个待罪之身，就算陛下再仁慈，也无论如何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她昨日只想到两情相悦，两心相许，下意识里觉得这些谈婚论嫁还遥远的很，哪想得这才过了一天，元俨就将这道难题摆于面前。

　　她退缩一旁，不想面对这个话题：“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吧。”

　　元俨看出了她的犹豫，说道：“我盼这一天已经盼了许久，难道你不愿意做我的王妃吗？我们若不是夫妻的身份，出门在外，会有诸多不便，对你的名节也不好。”

　　她赌气道:“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皇帝那里绝不会同意，是我错了，我只想到得过且过，还没有准备去面对整个皇室，我……我昨天不该去找你，咱们还是散了吧。”她边说着边去掀马车上的帷帘。

　　“难道你不想长长久久的和我在一起吗？就算你不想，我也不能这样对你，我早已认定，今生非你不娶！”元俨紧紧地搂住她，握住她的手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会去向陛下求情，向太后求情，他们若是不许，我也不做这个王爷了，我们俩泛舟江湖，喜欢哪里就住下来，到时我去做个教书先生也可，武馆教习也可，绝对能养活你。”

　　安宁一时动容，笑中带泪道：“我如今也是粗茶淡饭地生活，就怕你锦衣玉食惯了，一时不适应丢下我跑了。”

　　元俨笑道：“你当年何尝不是锦衣玉食的千金闺秀，你都能习惯，我怎么不能，我想到你这么多年受的苦，如果能换，我愿替你受。”

　　安宁依偎在他胸前道：“我过的不苦，有师父师娘，还有一帮师兄师弟，他们都对我很好，现在又有你对我这么好，上苍终是待我不薄，我还有什么好怨的。”又展颜笑道：“正因为咱们才刚刚开始，所以想要和你有些快快乐乐的日子，我明白，等陛下皇后知道了，咱们会遇到不少的阻扰，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有些害怕……等再过些日子，等我不再害怕了，再去面对吧！”

　　元俨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有我担着，你无须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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