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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何处关山家万里


  见太子无恙,众人便都告退出来。云姝想起这半日的情形,不免叹了口气道:“原本我以为皇宫是天下最富贵之处,却原来……”又见宛玉默默无语,后半句便打住了,没有说出口,宛玉心内了然,苦笑道:“这便是皇家,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好在你也是暂住,等我好了,你又可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呢,还不知道过多久这样的日子呢!”

  云姝突然笑道:“公主若是许了驸马,出了宫门,不是一样自由自在吗?”

  宛玉嗔道:“哪有这么容易,我娘死的早,这宫里谁会管我。”

  云姝惊讶道:“我看冯公子对公主情深一片,公主和他又是青梅竹马,难道公主不想嫁他吗?”

  宛玉茫然道:“他是对我很好,可是,我想离皇宫远远地、离京城远远地,像你那样,自由自在地生活,这些冯廷琸都做不到!”

  云姝陷入了沉思:“公主觉得我那样的日子很自由吗,我从小没有出过谷,整日都是呆在谷中,周围都是些侍女,和我也没有什么话说,我除了读书和药材,再没有什么可玩之处。从小到大,我没有一个朋友,我没有娘,爹又整日闭关练药,话也很少……我倒很羡慕公主,你有这么多家人,你的哥哥为了救你,将生死性命都能置于脑后,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八哥待我很好,这些我都知道……唉,上次我还夺人所好,说起来,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一眼身后的沈雁南,见他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有些不是滋味:“好了,不说了,也许,我只是一时感触,人啊,总是想得到自已得不到的东西,我心里很明白,有些东西我是永远也得不到的。”

  到了晚间,李神福亲自送了一箱珠宝过来,说是陛下和皇后给云姝的赏赐。

  云姝本要推却,宛玉在一旁道:“圣上的一片好心,你就收了吧,可别违抗了圣意。”

  “我才在这宫里几日,这赏赐已收了几回了,这些金银都够买下我那个慕云山了。”云姝看着一箱的珠宝无奈地道。

  宛玉笑道:“我看你也不用回那个慕云山了,我难得和你这么投缘,你不如就留在汴京,汴京里多少惊才绝世的公子,不说别的,今春连中三元的状元王曾,就是我朝开国以来的第二人。听说那个王曾年少有为,眉目如画。还有去年的武状元是杨令公的孙子杨宗保,英姿不凡,颇有些杨家风范。过几日我带你到前朝看看,保管你眼花缭乱,再不愿回那山里,你总是要嫁人的,还不如嫁在京中与我做伴。陛下皇后给的赏赐,权且是给自已攒的嫁妆吧。”

  云姝飞红了脸道:“公主好不害燥,自已还待字闺中,竟为我操起心来,我知道了,公主有那个冯公子,终身大事不愁,所以才有闲心打趣我!”

  宛玉哼了一声道:“谁说我要嫁他,他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只一张脸长的好看,那又有什么用。”又叹了一口气,“要说这当世最最好的男人,肯定非我八哥莫属,只可惜他是我亲哥,若有一人也像他这么完美,我一定即刻请了圣旨,让他作我的驸马。”

  云姝在一旁笑而不语,暗暗想到,不知道配的上八王爷的又是何等身份的女子,那个女子一定身份尊贵,又貌若天仙,绝不是像她这样的无依无靠的孤弱女子能比的上的。

  过了几日,宛玉果真撺掇着云姝偷偷溜到紫宸殿里观看朝政,沈雁南万般劝阻下也无济于事,无可奈何只好在一旁替两人望风。

  紫宸殿中文武众臣分列两行,依据官职品阶,所穿朝服也略有不同,虽均是朱衣朱裳,曲领大袖,头戴硬翅幞头,身挂锦绶、玉佩,官职的高低以锦绶上的图案相区别,七品官以上着绿色,五品官以上着朱色,三品官以上着紫色,规定相当严格。

  宛玉指着队列靠后的几个年青御史道:“那几个都是新科进士,那个便是状元王曾,你赶紧看一看,若是挑中了,我去帮你作媒。”

  云姝揶揄道:“明明是公主自已要挑驸马,偏偏要赖给我。”

  大殿中原本议事议的很是温和,突然一紫服官员出列道:“陛下,近日京中连降暴雨,近城浚仪县一段河堤缺了口,众人纷纷传言,汴河将要发生水灾,京师百姓惶恐不安,欲出京躲避,下官出言安抚,终无良效,还望陛下派人去稳定时局。”

  宛玉指着他小声道:“这人叫做王钦若,是参知政事,人人都唤他‘瘿相’”

  “这是为何?”

  宛玉指了指颈间,原来是因为上面长了一颗附疣。

  “浚仪县的河堤缺口不是已派了官兵去堵塞吗,这谣言是从哪里传来的?”皇帝问道。

  “臣也不知,突然便传开来了,近日京中米价飞涨,商人借机囤积倒卖,哄抬价格,搞的民心惶惶。”

  殿上的官员都见识过谣言的厉害,一时纷纷咋舌,免不了交头接耳几句,却个个拿不出可行的方案,皇帝无法,只好点了元俨问道:“广陵王可有什么法子?”

  元俨出列答道:“既然是谣传,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汴河沿岸河堤情况如何,可请京中几位名望人士同去察看,谣言自会不攻自破。至于商人趁机哄抬米价,可将官府粮仓调拨部分出来,按户籍人数以正常价出售,商人无利可图,自然不得不降价。另外,对于谣言的源头一定要彻查清楚,将传谣之人公之于众。”

  众人皆点头称是,皇帝笑道:“广陵王条理分明,处理得当,王卿可还在疑虑?”

  王钦若汗颜道:“是下臣无能,幸得王爷指点迷津!”

  宛玉得意洋洋地小声夸道:“还是我八哥厉害。”云姝笑而不语。

  王钦若正欲退下,不料御史中丞赵昌言出列道:“王参政且慢,下臣这里有一份奏疏还要请你当庭解释一二!”

  众人不明所以,内侍接了奏疏呈于皇帝面前,皇帝看了数行,勃然大怒道:“王钦若,赵昌言告你今春科举时身为主考官,却舞弊营私,收受贿赂,可有此事?”

  王钦若吓的匍匐在地道:“陛下圣明,臣绝不敢行此败坏声名之事,定是赵昌言听信他人一面之词,诬告下臣。”

  “人证物证俱在,王参政何须狡辨。”赵昌言指着殿外,“你的家仆祁睿,还有行贿的考生任懿都已招认,你还有何话可说!”

  “陛下,祁睿虽是我的家仆,但他数月前才来我府中,我与他并不相识,考生任懿是何方人士,我更是不知,又怎会无缘无故去收受贿赂,还请陛下明查。”

  祁睿、任懿被带于殿上,皇帝问道:“任懿,你之前是否与王钦若相识。”

  任懿嗫嚅道:“不相识。”

  “那又是何人替你牵桥搭线?”

  “是……一个道士,我听说他认识京中许多大官,因此才去慕名拜访,后来我通过祁睿送了五十两银子,考试也果然中了……谁想被人揭发了出来,陛下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一个道士,什么道士如此大胆,竟然敢左右我朝科举,实在是罪不可恕,赵昌言,这道士你可曾抓到?”

  赵昌言小心翼翼地道:“这道士行事很是小心,下官不曾抓住,陛下恕罪。”

  虽则人证俱全,皇帝却并未当庭将王钦若查办,只是将人交由大理寺审理。

  赵昌言未能扳倒王钦若,很是忿恨,下了朝后边走边编排王钦若的罪行,广陵王拦住他询问祥情,正说道那道士为何如此神通广大时,宛玉从侧门里一路寻了过来,上前挽住元俨的手臂道:“八哥,这几日在宫里快要闷死了,陛下又不准我出宫,只有你能带我出去啦。”

  元俨正色道:“胡闹,才从阎王爷那时捡回一条命,这才几日,又忘了吗?”

  宛玉哀叹连连,见元俨不为所动,想了想道:“你不让我出去,那你差人去州桥帮我做一套昆仑奴的面具来,还有李桂东家的泥塑,记得做好了让安宁送进宫来。”

  “为什么非要让安宁送,她最近忙的很。”元俨明知故问。

  “安宁啊……她救过我啊,我还未向她感谢过……”宛玉吱吱唔唔地说道。

  “有什么好感谢的,她一个王府侍卫,冒冒然出现在你的宫中不是很妥当。”元俨一口回绝,说着头也不回地拉着赵昌言离开了。

  云殊在一旁良久,元俨不过向她微微颔首示意,直到离去也未同她说上只言片语,心时很是失落。

  “八哥真讨厌!”宛玉气的不行。

  这日,宛玉服完药便自去塌上休息,云姝无所事事,便拿了随身带的医书坐在凉亭里翻看,苑门外铜铃扣响,宫女上前开了门,却原来是贵妃走了近来。

  宛玉放下书,上前行了礼道:“娘娘来的不巧,公主刚刚睡下了。”

  贵妇听闻,一边吩咐人将带来的人参燕窝等补品交与宝茹,一面拉了云姝的手道:“我一直想来见见云姝姑娘,既然公主休息了,那烦云姑娘陪我说几句话。”

  云姝道了声是,两人重新在凉亭里坐下。

  贵妃开门见山道:“姑娘医术高明,是师从何人呢?”

  “不过是从家父那里学了点皮毛,让娘娘见笑了。”

  “姑娘太过自谦了,前日若不是姑娘,只怕太子情况不妙,幸好姑娘医术高明才能化险为夷。”

  云姝客气地道:“太子身份尊贵,自有天神庇护。不知那放蛇的人可有抓住?”

  贵妃道:“自然是抓住了,不然我哪有时间到处走动呢,不过是何婉仪家人心怀怨忿,买通了个小宦官放了蛇进来,原先是算准了来咬我的,恰巧我那日身体不适,没有出门,谁知竟误伤了太子。何婉仪已畏罪自尽,何家也认了罪关入了大牢,只等刑部上书议定刑罚,陛下虽然一向仁厚,这件事断然是不会宽宥的。”

  这件事本与云姝无关,她也不过是一时找不到话,随口一问,却不想贵妃说的如此仔细,倒显的她好不知趣一样,她想起宛玉曾告诉她的九字箴言——不要看、不要管、不要说,暗怪自已没有管住嘴,勉强回道:“原来如此,娘娘果然聪慧能干。”

  贵妃笑而不语,转身见到石桌上的医书,随手拿过来翻看,边问:“这是何书。”

  云姝笑道:“这是我的父亲亲自撰写的医用手札,其中诸多疑难杂症的解法都记录其中,我一直随身带着。”

  贵妃听了,翻看的手便停了下来,掩了书道:“云姑娘医术这么高超,令尊必定是医中圣手。”

  书籍扉页上端端正正的写着“云隐”两个字,云姝见她端详良久,默然不语,便道:“这是家父名讳。”

  “你的父亲?”贵妃喃喃道,又很快转身似无意道,“姑娘上得京城,想必你的父亲极是挂心吧?”

  “我的父亲,两年前便不知所踪了。”云姝苦涩一笑。

  “那令堂呢?”

  “母亲在生我的时候便难产故去了。”说到此处,云姝忍不住落了泪。

  “原来是个可怜的孩子,”贵妃拿了丝帕上前,替云姝拭去眼角泪水,“人生生来多苦,避无可避,说起来我和你是一样的,从小没了双亲,独自飘零,别看我现在做了这贵妃,年轻的时候也吃过不少苦。”

  “是吗,我看娘娘谈吐不凡,不像是吃过苦的人。”

  贵妃道:“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原本四处流浪,靠乞讨为生,后来被一个大娘收留,看我还算机灵,便将一身手艺传给我,我靠了这些手艺,还勉强为生……后来到了京师,在街边卖艺时遇到官家,彼此互许终生,只可惜身世卑微,惹得先帝不喜,官家只好将我藏在一处小宅子里,我不敢被人发现,便整日躲在小楼里,就这样整整过了十年,红颜守成黄花,直到圣上登基,才将我接了出来。”她伸出双手置于云姝面前,“你看我如今双手细腻光滑,哪里知道我原先双手布满老茧,这十几年来,我每日都用名贵药材沐浴,才算脱胎换骨,变成了这副模样。”

  云姝见贵妃毫不避讳将与皇帝的一段过往讲了出来,一时讷讷不能言。

  贵妃笑道:“我虽然不服老,但是身子还是不骗人,进来常常觉得倦怠。这宫里也找不到一个能说话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犹如见到故人一般,大概我们都是同乡的缘故,一时感慨竟然将这些往事都一古脑地吐了出来,云姑娘不会嫌我啰嗦吧。”

  云姝道:“能陪娘娘说话是我的荣幸。”

  “往后多去我宫里坐坐,陪我说说话,给我讲讲太原的事,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了。”贵妃悠悠感慨道。

  眼前的人望着自已的目光充满慈爱,早已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

  云姝忘了宛玉的叮咛,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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