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沈照补完那节课后，就走了。
三年级的一整个暑假，成橙都再没见过他。
“成橙，起床了，今天可是你上四年级的第一天。”
成橙在床上翻了个身。
“开学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完了!要迟到了!”
成橙一路狂奔，气喘吁吁跑到校门口，看着俨然已经关好的校门，总觉得眼前的一幕，格外眼熟。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她说什么都不会再去爬校门了。
成橙的视线从电子校门向右移动，斜坡上的墙体不算高，而且是镂空的。
只要她能从坡上爬过去，有很大概率可以挤进去。
最重要的是，墙绝对不会像校门那样，突然动起来。
她蹑手蹑脚，四下窥探一圈，确定没人，才卸下书包用力往墙内一扔。
扑通一声，是书包落地的声音。
成橙嘿嘿一笑，手脚并用，左手刚抓上学校的白色柱子围墙，就听见一句幽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想谋财害命？”
“谁在里面？”
成橙警惕地把半边脸塞进围栏，不期然对上沈照一双戏谑的眼神。
他两指一弹，成橙脑瓜子传来痛觉，抱着头往后退，她咬牙切齿。
“沈照！”
“怎么不笨死你算了。”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说完，成橙才感觉自己说的话像极了小学鸡。
然而事实上他们确实都是两只小学鸡。
“你在这里干嘛？”
成橙干脆转移话题。
“不干嘛。就是——想再欣赏一下你爬墙的样子。”
就算是隔着围栏，沈照欠揍的表情也看的一清二楚。
成橙觉得，他比起先前那副冷漠的装逼模样，现在欠嗖嗖的样子更让人觉得可恨！
她满脑子都是赶紧从墙里面爬进去，根本没察觉到沈照话里的那个“再”字。
“我要爬上去了，你接住我。”
刚才伸了半个头，她发现自己错误地低估了自身的骨架大小。
沈照正色，背倚着后面的树，挑眉。
“你敢翻，我就敢接。”
成橙不屑地切一声，她早都翻过了！就是他没看见而已！
不就是翻墙，看她怎么——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趴在墙上面干什么？”
“”
半个身子斜跨在墙上的成橙隔空和沈照对视一眼，再次觉得，太熟悉了！
这一切，真的太眼熟了！
“快！沈照！”
眼看着保安越走越近，成橙朝沈照伸手。
“我为什么要帮你？”
沈照似笑非笑，成橙在心理怒骂了他一百遍，最后憋出来一个笑脸，咬着牙说：“朋友！我们是朋友，好朋友！好朋友就是要互帮互助的！”
他闻言，低着头似乎轻轻笑了一声，才朝她伸手。
沈照双手撑在她腰间，成橙搂着沈照的脖子，心急如焚，噗通一声，他俩同时倒地。
眼见保安过来，成橙也来不及管自己摔疼的膝盖和胳膊，捡起书包拽着沈照就往旁边的小道跑。
清晨的阳光落满校园，初秋带着一丝凉意，沈照被她握着手，穿过葱茏的草木，一路狂奔，光影明明暗暗，落在成橙的背影上。
沈照大口喘着气，目光却久久落在成橙跃动的两个马尾辫上，不曾移开。
他听见，清脆婉转的鸟鸣、闻见阳光的味道，风从耳畔滑过，生命蓬勃而有力量。
“好了好了，跑到这应该追不上了!”
成橙停下来，不住地喘气，嗓子眼都干了。
沈照也不比她好多少，一张冷白的脸此刻通红。
上课铃声响起，他们双双出现在教室门口，狼狈不堪。
新学期，韩何依旧是他们的班主任。
成橙看见她，心里很不爽。
上学期期末她害得沈照晕倒，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背后要是没人护着，鬼才信!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老师，我，我迟到了，沈照没有，他是被我——”
“好了!”
韩何打断她的话，又瞥了一眼沈照，表情不悦，她转头对班里的其他同学说:“大家要记住，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好是很重要，但是也要学会遵守纪律，不要自诩自己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
“更何况，偏科的人，也走不长远!”
说完，她才叫成橙和沈照进去坐下。
一节英语课上的氛围压抑，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赵悸兴奋地凑过来对成橙说:“开学典礼听说了吗？”
“什么开学典礼？”
“就下周啊，韩妖婆刚刚说的，而且每个年级要抽人上去表演节目。”
“我怎么不知道学校还有这种节目？”
成橙的记忆中，上辈子并没有这些。
好像从她重生之后，以前的事情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我也不知道啊!而且韩妖婆说了，我们班要表演的节目是《睡美人》，无语死了，这种老套节目，幼儿园的孩子都不玩了!”
成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第二节数学课一上，就开始检查暑假作业。
赵悸在旁边抖腿，本来还算平静的表情在看见成橙写的密密麻麻的数学暑假作业时，开始不淡定了。
“你写的？”
成橙得意地挑眉:“嗯，我写的啊！”
赵悸捡起她的作业左翻翻又翻翻，回头一把捏住成橙的下颌:“你不是成橙!说，你是谁？”
“没有!诶呀，放手!”
成橙从赵悸的魔抓下面逃脱出来。
两人撕扯时，数学老师已经检查着走过来。
他看见成橙的作业，显然也跟赵悸一样惊讶。
以至于数学老师直接捧着她的作业，扶了扶眼镜框，又仔仔细细看了几道题，才啪一声合上书。
“成橙，这是你做的？”
成橙点头。
“没找人代写？”
“老师，一个暑假作业，我为什么要找人代写？”
“那你说说，这上面第一道题怎么解？”
成橙愣住了，她哑口无言。
沈照写完答案她直接囫囵一抄就扔回去了，根本连第一道题是什么都不知道。
“老师，关于暑假作业，我有个题想问一下。”
一声略微寒冽的声音从前排传来，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照身上。
沈照会有什么题需要问老师？还是数学题？
老师也被惊呆了，转头就往前面奏，成橙的事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呼——
成橙长舒一口气。
看不出来，沈照这厮还挺上道。
熬完开学第一天，成橙已经困得要死，趴在桌子上睡得七荤八素。
“大家都静一静!今天，我们要选一下开学典礼表演节目的人员!”
正在收拾书包的人都静下来。
“咱们整个年级一共就抽几个人，公平起见，采用抽签的方式，大家每人只抽一张纸条，明白了吗？”
“明白!”
“成橙，你抽的什么？”
成橙紧张兮兮地捏着手里的纸条，赵悸伸着脖子往她那看。
她却偷偷瞄了一眼沈照。
不知道沈照抽到啥了？
“好，大家打开吧!”
成橙眼睛眯成一条缝，慢慢把自己的纸条展开，一字一字地读:王子。
什么东西？
“哇，成橙，你抽中王子了诶!”
赵悸兴奋地拍大腿，好像抽中王子的人是她自己。
这下全班同学都往成橙这看，咯咯地笑起来。
班长在上面拍桌子。
“谁抽到公主了？”
班长又拿着大喇叭喊了一声。
叽叽喳喳地吵闹声中，有人好像说话了，班长没听见，又大喊一声:“谁抽到公——”
“我。”
一个简简单单的我字，有人从座椅上站起来。
“我去，成橙!沈照，沈照抽中了公主!我不是眼花了吧，还是耳背了？!”
班长也愣了。
“沈照，你抽到什么了？”
相比于其他同学的惊愕，沈照本人却毫无反应。
“公主，我抽到的公主。”
沈照捏着自己的纸条，亮出来，周围的同学全部凑过去，只见纸条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公主。
“班长，要不让成橙和沈照换一下吧？”
有同学在下面举手示意。
“对啊，换换吧。”
大家吵嚷起来，韩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换什么？”
班长见老师进来，就那刚才的事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了，你先回座位去吧。”
韩何支走班长，双手撑在桌子上，看了看成橙。
“成橙，你说要不要换？”
“啊？”
韩何这个妖婆，肯定是那次看到她妈妈了，对她的态度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我随便啊，都行。”
成橙无所谓地摇头，心中却记起她害沈照晕倒的事。
“那就，不用换了。沈照，就辛苦你反串一下，可以给同学们带来更多乐趣。”
韩何话里有话的嘲讽被成橙听得一清二楚。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沈照没吭声，坐下来，眼睛从始至终也没看过韩何。
从成橙的方向看过去，依然只能瞧见沈照挺直的脊背，瘦瘦的，甚至能看到校服下，凸起的脊梁骨。
说是表演节目，其实排练得特别拉跨。
而且每天结束后，成橙一不留神的功夫，沈照就不见人影了。
他肯定有又是跑去星际打工了，成橙揣测。
好不容易轮到开学典礼那天，学校万年不起用的大礼堂终于开门。
成橙穿着学校准备的王子衣服，鼻尖窜上一股潮湿的霉味。
这衣服也真够味的，难为学校还能找出来。
“下面，请大家欣赏四年级（1）班沈照、成橙同学带来的《睡美人》。”
掌声稀稀拉拉，沈照双目紧闭，被人抬上去。
学校不知从哪弄来的睡美人裙子和假发，戴在沈照头上，竟然也不违和。
沈照的装扮一上台，大家就开始哄堂大笑，气氛开始热络起来。
“公主就这样沉沉的睡去，这一睡，就是一百年。”
“有一天，王宫里来了一位王子。她和其他人一样，想要见到美丽的公主。”
成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王冠，挎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剑就往台上冲。
“王子忍不住俯下身，吻了吻公主。”
成橙站在沈照面前，他闭着眼，舞台上昏黄的灯光打在沈照纤细浓密的睫羽上，晕开一小片阴影。
之前排练的时候，并没有排过这一段。
成橙愣了，它看见沈照的眼睫毛也微微动了一下。
怎么办？
旁白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又念了一遍。
“王子忍不住俯下身——”
成橙亲下去的一瞬间，在心里想，王子忍得住，只不过是迫于无奈!
她飞快在沈照的额头亲了一下，直起腰。
旁白又开始念:“公主醒了过来。”
沈照一双黑眸，适时睁开，隔着热闹的人群，舞台上显得寂静幽深，他的神色，又格外吸引成橙的目光。
“后来，王子和公主，快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旁白念完，沈照站起来，与成橙一起谢幕。
红色的帷幕合上，不近不远的距离，沈照与成橙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你看我干嘛？”
沈照敛眸，不知是后台的灯光太昏暗，又或是别的什么，她分明看见，他微微勾唇，目光深暗，不知在想什么。
“你在看什么，我就在看什么。”
他说完，穿着一身公主裙，转身离去。
那身公主裙是露背的，成橙站在他身后，终于瞧清楚沈照的脊背。
瘦弱、白皙，后腰腰腹处，有一枚十分不起眼的红痣。
除了那枚红痣，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
沈照，太瘦了。
想到这，成橙心脏像被人用手握紧，微微刺痛，他，活不过1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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