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流霜不觉
“流霜公子饶命！”
匪徒们不断求饶，若不是被制住了不能动弹，怕是一个个就要忙不迭地跪下去磕头了，他们是如何也想不到都已经出了江州的地界竟还能碰上这尊大佛。
独眼匪首心中腹诽，面色却不敢显，只强笑着求饶道：“还请公子饶我们这一回，我们是再也不敢了。”
”我记得，你们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林中一阵轻风起，祁明月眼角余光瞥见白色的衣摆扬起又落下，话起时一如记忆中清净无波。
“我在江州城外就与你们说过，若屡教不改。再见定不轻饶！”
只见他衣袖一挥，那些裹着匪徒们的树叶瞬时碎成砂砾般落下，里面的人没了支撑，顿时倒地不起。
尹流霜道：“未免你们再次作恶，我已废去了你们的武功，自此以后，望你们好自为之。”
独眼匪首躺在地上，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暴怒凸起，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低下头掩去了眼中的杀意。
“还不走？”
轻飘飘一句话，其他匪徒们更是敢怒不敢言。
“谢公子饶命…”
“老大快走吧。”
“走…”
匪徒们相互搀扶着狼狈逃离了两人的视线，祁明月将目光收回，对身侧之人抱拳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尹流霜点点头，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公子等等！”祁明月在他身后叫道。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何事？”
这人怎还是这般骄矜？祁明月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几步走上前去指着一地的箱笼道：“公子能不能帮人帮到底？”
“……”
见他终于转了过来，四目相对，她的心竟猛地颤了一下。
尹流霜的目光仍旧平静如水，他看了看地上凌乱的箱子，点点头：“你在这里等我。”
嗯？他要去做什么？
祁明月不明所以正要发问，却听林中有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随即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祁家丫头可在那边？”
司马鸿？
“司马叔叔，我在这！”她挥着手大声回道。
话音落下，就见尹流霜一侧眉峰微微挑起，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
“祁丫头，你没事吧？”司马鸿后面还跟着那几个镖师，他快速跑到祁明月面前，表情紧张，“可有受伤？”
“我没事，您不用但心。”
司马鸿长出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若出了事，我可不好向祁门主交代。”
“多亏了这位公子，适才多亏他及时出现。”祁明月极力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样来，脸上还带了一抹面贴的笑容。
“这位公子是…”
司马鸿注意到一边站着的人，见他不过二十出头，一袭普通的白色衣衫和背上一柄青布包着的长剑，看着虽然朴素，但通身气质的却非是任何锦衣华服锦可装点出的，惹得他身后的那些镖师们都频频注目。
被盯着的人倒是没有任何不适。礼数周全道：“在下尹流霜，来自江州，见过司马前辈。”
“江州？”司马鸿吃了一惊，“阁下莫非是十二令门人？”
“令主正是家师。”
“原是苗令主的高徒！”司马鸿立刻抱拳道，“失敬失敬，不知少侠今日怎会出现在此处？”
尹流霜道：“龙门帮之前一直在江州作恶，我今日听说他们出现在中州，便来看看。”
他说的随意，但那随意之中仿佛带了股天生的傲气，别人骄傲或许会让人觉得不对，但他那股骄傲之气却让人觉得他天生就该那样。
祁明月低下头，撇了撇嘴。
司马鸿却庆幸道：“原来如此，今日真是多亏了流霜公子！”
祁明月暗暗翻了个白眼，哪用得着他出手，不过是让他捡了个便宜，不想再听他们的恭维声，她故意岔开话题：“司马叔叔，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刚刚那些匪徒…”几个镖师虽有些形容狼狈，但看着似乎并没受什么伤。
“我们没事，“司马鸿摆摆手，“剩下的那些人不过是为了拖住我们，他们故意跑进了林子里，因着我们不熟悉地形，很快便被甩脱了。”
“那就好…”
危机很快解决，可祁明月的心中还是有一丝不安，龙门帮虽然行事嚣张，但之前也从未敢打过邙山的主意，他们这一次是明知故犯还是…无意撞上了？
她默默地看着威远镖局的镖师们把散落的箱笼一个个归拢理好，眉心隐现折痕。
“天色已晚，我看不如先去找个客栈歇上一晚，明日再上山，丫头你觉得如何？”司马鸿瞧了一眼天色，“今日多亏了流霜公子相助，公子若无要紧事，不若同我们一起？”
“举手之劳，前辈不用客…”
“我听司马叔叔的，”祁明月突然说道，“离这里不远就有个小镇，就在邙山脚下。”
”既然丫头都如此说了，公子也别推辞了，”司马鸿爽朗一笑，“今日我做东，答谢两位！”
……
车轮滚滚，在官道上留下几条深深的辙痕，他们到了邙山脚下的小镇时，天色已全暗了下来。
墨蓝的天空上缀着星星点点，映着街道上的万家灯火，几个晚归的行人晃悠悠走在路上，手上还拎着几壶刚沽的美酒。
马车停在客栈前，祁明月站在门口转过头去，就见月光漫天，正好洒在了那人脸上，一瞬间只觉人影恍惚，灯影恍惚…似幻如梦。
“丫头，发什么呆呢？”司马鸿还以为她是对这简陋的客栈不满，“你们女孩子是要讲究些，不如我们再换一家？”
“不用不用，”她连忙摆手，“我们奇剑门可从来不讲究这些，大家今日肯定都累了，我们快进去吧。”
客栈虽小，布置得却还算整洁。
司马鸿在大堂内罢了两桌酒席，各人分位而坐，几盅清酒下去气氛便渐渐随意了起来。
祁明月默默吃着菜，直到司马鸿忽然看了过来。
“丫头，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吧？他可是江州最大的门派，十二令令主的亲传弟子…”
“久仰大名！”祁明月立刻接话，“今日多亏流霜公子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祁少主不用客气。”
两人一个客套，一个疏离，说了两句便再无他话。
祁明月看着桌上的一道水晶蹄髈，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她一顿狼吞虎咽很快将自己吃了个肚子浑圆。
司马鸿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在她放下碗筷后不禁问道：“吃饱了？可要再用些瓜果？”
“咳！”一旁的尹流霜突然呛咳出声。
祁明月摇摇手：“饱了饱了，再吃下去我这肚子可不答应了。”
司马鸿笑道：“你这丫头果然跟祁兄弟一样，不拘小节，江湖儿女就是要这般才好！”
“司马叔叔，我好像有些吃多了，可容我先回房休息？”
“去吧去吧，”司马鸿忍俊不禁，末了还不忘嘱咐：“能吃是好事，不过下回还是克制些，你这个吃法怕是容易弄坏肠胃。”
“……”
夜完全静了下来，客栈打烊，客人们一个个都回了各自的屋子。
祁明月躺在床上揉了揉吃撑的肚子，透过大开的窗户看着隐在薄云后的那一抹弯月，思绪渐渐飘远…
前世的她和他，便是相遇于同样的月夜。
彼时的她刚处理了几个碍眼的挡路人，手上的血还未未及擦干，却在一抬头就看见了月光下那张绝色的脸。
她一时被惑，还以为是山中的哪个精怪迷了路…
窗外的微风拂过床上的纱帐，她重重叹了口气，阖上眼帘掩去其中漫上的湿意，怨毒、怀恨、埋怨…种种情绪划过心头，最后交织成了一场虚幻的梦境，一个她再也不愿回到的过去…
初春的季节，天上的水气正浓，最后都化作了阵阵细雨落进了波涛滚滚的海面上。
骤起的浪头狠狠拍上海边的礁石，与雨声交织在一起都汇成了催人的旋律。
秦蓝玉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海岸边那块巨大的礁石上，她的长裙已然湿透，却神态淡漠的仿佛天地都入不了她的眼。
雪白的绫罗长袖下是一双毫无瑕疵的纤柔玉手，可这样的一双手此时却握着一把黑色的剑。
那剑没有剑鞘，剑身只有两指粗细，它静静地被握在主人手中，黑白两色的强烈对比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无极岛是东海海域一座孤岛，无数暗礁险滩成了它的天然屏障，魔宫无乐独立与此，成为无数正道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之地。
可今日的无极岛却撤去了所有守卫，宫门大开，只为了迎接一位特殊的客人，宫主秦蓝玉的夫婿，十二令令主，尹流霜！
一年前，他为了秦蓝玉不惜叛出正道，可不知又是因为什么，这对有情人竟要在一年后的今天摘决一死战。
雨滴冰凉凉地落在脸上，像是上苍同情的眼泪，秦蓝玉抹去眼角的水珠，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万事到头皆是梦，只要过了今天，总有一个人能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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