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冥界

伏瑶随着夜摩向西北方向飞去，走了一路，伏瑶才知道，冥界的入口就在不周山。

        这个地方她听过的，上古时期，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相争，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百川水潦归焉。

        所以，就有了后来的女娲补天，大禹治水等一系列的传说。

        两人甫一落地，伏瑶就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若说昆仑山给人的感觉是生机，那么眼前的不周山，给她的感觉就是死寂。

        绵延千里的荒芜大地，仿佛在静静沉睡着，没有声音，没有呼吸。再走近一些，就能看到黑色的山峰与天争高，微弱的天光都不能照进分毫。

        “这不周山，竟如此之高！”伏瑶忍不住惊叹，发现此处有大道禁制，她的神识只能感知丈许。

        “如今我们看到的只是不周山的一部分，冥界的典籍记载，不周山本是擎天之柱，但如今山柱早被共工撞断，不复当年……”夜摩低声解释道。

        夜摩催动法阵，带着她到了山顶，那山顶上竟是另一番景色。只见到一棵巨大的桃树耸立，盘根错节，绵延千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植被。

        “这棵树？”伏瑶生来就对草木气息敏感，这桃树已经有灵，看似生机勃勃，但她明显感觉到这桃树不知被何种物质侵蚀，即将枯死。

        “我请伏瑶姑娘前来，正是为它。”夜摩轻轻摸了摸桃树，眼中闪过忧虑，“这桃树伴随冥界而生，本是镇压万鬼之灵木，但它如今命在旦夕，我寻遍天地间灵泉来灌溉它都无用。若无此神木镇压，恐幽冥动荡，万鬼齐出，为祸人间。”

        伏瑶心沉了沉，没想到竟是如此严重的事情。师父常说，他们神仙占尽天地机缘，与天同寿，窥伺天道，锤炼己身，就是因为有万千脆弱的凡人，需要他们的保护。

        “道之所在，岂敢辞尔？”伏瑶重重叹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应了下来。

        伏瑶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所谓的冥界入口在何处，随即疑惑问道，“我们怎么进去？”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好歹也是冥王，若被这不周山为难，岂不是有负我的名头。”夜摩轻声笑了笑，手心翻转，正要施法，伏瑶感觉到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震动，随后就听到一阵清越高亢的凤鸣声传来，那声夹杂在凄厉的寒风里，传遍了整个不周山。

        听到这个声音，夜摩停止了施法，淡淡一笑，“差点忘了，这个时辰是众鬼出来放风的时候，那我们就不必费那个功夫了，且等一等吧。”

        伏瑶虽然不解，但还是和夜摩一起隐匿在虚空中，静静等候着。毕竟这是人家地盘，人家说了算。

        桃树的东北方向处，有巨大的桃枝弯成拱形，垂落在地，形成了一个无形的门。

        鸣声暂停，地面也不再震动，如天光乍破，在一阵刺眼的光芒之后，只见那桃枝下，慢慢凝聚出两个巨人的身形。

        左边的巨人肩头站着一只金色的公鸡，此刻正精神抖擞地仰望苍穹。显然伏瑶刚听到的那声凤鸣，就是由那金鸡发出。右边巨人脚畔卧着一只白色的金眼老虎，懒洋洋地抬头环视周围。

        伏瑶心口一震，为何她会觉得眼前所见如此熟悉，不由惊呼出声，“神荼，郁垒！”

        只见在下一刻，两个巨人一左一右上前，对着虚空狠狠一抓，仿佛那里有一个无形的门，他们正欲将它拉开。

        只听得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后，桃枝垂落的虚空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竟然真的被他们拉开了一扇门，露出来一个宽广幽深的洞，但却黑漆漆的，看不到里面。

        卧在郁垒脚畔的那只金眼白虎，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如同洪钟大吕，直击灵霄，天空顿时变得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夜摩催动法诀，指尖冥火跳动，伏瑶这才觉得看清了一些。

        只见从那漆黑的洞里，有青色的，白色的，红色的恶鬼涌出，一个个奇形怪状，有吐着长舌的，有捧着头颅的，有头长犄角的，或哀嚎，或大笑，或哭泣，推搡着向前，感受这难得的自由。

        “这是在做甚？”伏瑶虽然胆子不小，但看到这万鬼齐出的场面，也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这些都是生前犯下累累罪行，被打入地狱的恶鬼，在罪行赎完之前，是不得轮回的，自然也无自由可言。但是关的太久也容易出乱子，所以每日会有一个时辰，鬼门大开，让这些恶鬼外出游荡，但也不能离开不周山。”

        伏瑶暗道，没想到你这冥界还会体恤恶鬼啊，就是这场景一般人见到，怕是会被吓死，当场加入鬼界大军吧。

        神荼和郁垒手中各执一根长长的苇索，驱赶着那些恶鬼，偶有一些不老实的想要趁乱逃跑，也会被苇索狠狠卷回来，站在枝头的金鸡就会紧接着扑下来，张开大口，将恶鬼吞食腹中。一时众鬼惶惶，都不敢再乱起什么歪心思。

        一个时辰之后，白虎长啸，身子暴涨到如同小山，驱赶着恶鬼，神荼郁垒手中的苇索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网，将恶鬼团团围住，恶鬼嚎叫着回到洞中。

        “走吧，我们也进去。”夜摩看恶鬼已过鬼门关，遂邀请伏瑶一同进去。

        伏瑶随着夜摩刚从虚空踏出，落在后面的恶鬼感应到她的气息，转身疯狂向她扑来。新鲜的，鲜活的，诱人的灵气，这是恶鬼从伏瑶身上感觉到的。

        神荼和郁垒见势不对，手中苇索破空而来，带着破煞之气，将争先恐后的恶鬼抽成黑灰。

        但显然这并没有震慑疯狂的恶鬼，越来越多的恶鬼纷至而来，夜摩当机立断，大喝一声，“结四方阵！”

        话语刚落，神荼郁垒和金鸡白虎已各占据一方，轻声吟唱，一个金色的法阵迅速成型，将躁动的恶鬼压了下来，伏瑶连忙带上蔽日镯，将一身灵气尽数遮掩。

        骚动终于停了下来，伏瑶无奈叹了口气，怎么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肥肉呢，谁都想来咬一口。

        将恶鬼尽数驱赶回去，神荼和郁垒又对着虚空裂缝一拉，将鬼门紧紧关闭，收了法阵，然后向夜摩躬身行礼，“见过王上！”

        夜摩挥了挥手，淡淡道，“辛苦二位了。”

        “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冥王大人，我可以上去看一看吗？”伏瑶指了指桃树的树梢，征询夜摩的意见。

        “当然可以，伏瑶姑娘，请！”夜摩立即点头同意。

        伏瑶轻轻一跃，飞上了树梢，她发现不知为何，在此桃树覆盖之处，她的神力不会被大道禁锢，反而施法异常轻松。

        伏瑶轻轻抚摸着桃树，那若有若无的熟悉之感再次袭来，不由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朔雪……”

        桃树的枝桠忽然弯了弯，轻轻触碰着伏瑶的脸颊，姿态亲昵，如同许久不见的老友。

        好熟悉的感觉，她何时见过这桃树吗？伏瑶眼中闪过迷茫。

        伏瑶伸手取下蔽日镯，闭上眼睛，催动周身灵力，神识缓缓探知着桃树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周身微微发光，在漆黑的山顶分外醒目。神荼和郁垒对视了一眼，眼中皆闪过不可置信，这熟悉的气息，是她回来了吗？可是，她在那场大战中不是已经形神俱灭了吗？慵懒卧着的白虎看着女子，睁大了眼睛，绕着郁垒来回踱步。而金鸡扑棱着翅膀飞上了树梢，化成寸许，轻轻落在伏瑶的肩头。

        伏瑶探查了一会儿，猛然睁开了眼睛，这桃树太大了，她的神识有限，无法覆盖全部，只能一点点查找原因了。

        伏瑶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忽然被羽毛蹭了蹭脸颊，似在安慰她。她疑惑地转头，捉着变成麻雀大小的金鸡放在手心，和它大眼瞪小眼。

        伏瑶伸手戳了戳它，然后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好有趣的金鸡，不若带你回去，给离焱做媳妇吧！”

        金鸡对她这个神情再熟悉不过了，以往她打什么坏主意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它立时炸毛，扑棱着翅膀，不满地叫了几声。

        “好吧好吧，我开玩笑的。”伏瑶摸了摸它的毛，安抚这只炸毛的鸡，内心暗道，“你是只大公鸡，要是把你带回去了，离焱非要啄我不可。”伏瑶随即带着金鸡纵身跃下。

        “这是伏瑶姑娘，本王的朋友。”夜摩给神荼郁垒简单介绍了一下伏瑶。

        伏瑶给两位神将行了一礼，笑着夸赞道，“二位神将果如传言，威风凛凛，真是相当合格的冥界门神！”

        “见过伏瑶大人！”听到这个名字，又见到她给自己行礼，二位神将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忙躬身还了一个大礼，让伏瑶有些摸不着头脑。

        金眼白虎慢慢靠近，尾巴轻轻蹭着她的腿，伏瑶觉得有趣极了，俯身去捉白虎的尾巴，白虎闪身就躲，一时和伏瑶玩的不亦乐乎。

        神荼和郁垒神念交织了一瞬，皆明白对方所想，哪怕他们两个会认错，但金鸡和白虎一定不会的，因为它们是她亲自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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