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七章第二节

　　楚娜娜从大院机关的门诊部调到了总医院，依然在急诊室里做护士。能调到总医院，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总医院每年都有一到两个提干的名额，所以护士营的每个人都是削尖了脑袋往总医院里钻，不仅需要技术过硬，还要表现优秀，最最关键的是要出身好，家里有一定的背景和关系。楚娜娜知道，自己占据了两点半，前两点自己很有自信，在护士营一千多号人中，无论是自己的专业水平还是平时的工作表现，都是绝对的出类拔萃，父母是工厂的工人，爷爷奶奶都是解放前最正根的贫农佃户。所以，只差所谓的背景和关系，是自己的短板。在八十年代，可以从普通的士兵提拔为干部，那是一件难度系数超大的事情。但是正因为如此，才会让所有人趋之若鹜，渴望那来之不易的机会砸在自己头上！

　　下午五点半，正是所有人都去食堂吃饭的时间，楚娜娜独自坐在急诊室的护士站里，手里捧着一本台湾作家琼瑶的小说《昨夜之灯》读得正入迷。作为一名战士，看这样的书会受到组织上领导的批评的。所以，她都是只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才会偷偷的品读。楚娜娜的眼角泛着泪光，为什么主人公的爱情总有那么多的磨难！虽然自己已经快十八岁了，早已经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爱情充满了向往，但由于职业缘故至今依然没有尝到过爱情的滋味。对于长年离家的女孩子而言，没有父母的呵护，没有家庭的温情，是多么向往爱情的滋润。可是她心里明白，在服役期间是绝对禁止谈恋爱的。楚娜娜觉得这样的规定很没有人情味，应该恋爱的年纪却被禁欲，自己的大好青春像是被锁进了棺材，深深的被掩埋在地下。书中的那个主人公，那段生死相约不离不弃的爱情，是多么的令人感慨和渴望啊！但是，她知道，这一切只能发生在小说里，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在党的教育和培养下就连听到“爱情”这两个字都有一种负疚感……

　　忽然，楚娜娜听到急诊室的大转门被担架推车“嘭”的一声撞开了，门口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医生、医生……”有人在高声呼唤着医生。

　　楚娜娜急急忙忙放下手中正看一半的书，跑出了护士站。

　　急诊室的门外闪动着救护车蓝色的灯光，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一辆担架车在走廊里快速的奔走着，担架车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上还可以看出没有褪去的稚气，年轻人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中。

　　“怎么回事？”楚娜娜迎向了担架车，询问着情况。

　　“多处刀伤，基本都在腹部！”急救中心的护士焦急的说道：“已经昏迷了，血压很低，脉搏也很微弱，得马上输血……”

　　“好，跟我来吧！”多年急诊室工作的经验，已经让楚娜娜达到了临危不乱的最佳状态。她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急救中心的人员将伤者推进了急诊抢救室，转身跑回了护士站拿起了红色的紧急电话：“陈医生，请马上到抢救室！”

　　楚娜娜将口罩戴好，快速熟练的整理着手术器械，随后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急诊抢救室内，抢救室外墙上的“手术中”的灯箱亮了起来，走廊里传来了医生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听诊器的中年医生，大步流星地跑进了抢救室……片刻之后更多的医护人员，也以最快的速度跑进了抢救室中，走廊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护士站的接诊台上，放着那本半打开着的《昨夜之灯》……

　　谁也未曾预料事态的发展会是截然相反的，本来是一次已经看到结果的完美胜战，谁曾想最后竟然变成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刘卫军在来医院的途中始终一言不发，梦晓试图跟他说话，刘卫军却始终置之不理……他想不明白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如此周密的计划怎么竟到最后会出了这意料之外的状况呢？到底从哪冒出来的另一伙人马暗算了于强？出手这么重，是二龙还是其他的对手？如果是二龙，为什么看到兄弟们吃亏，却隐忍不发呢？这不应该是他的作为吧！要不怎么跟兄弟交代呢？如果是其他人，可是那一片正是二龙一伙人的势力范围，其他人又怎么敢在二龙的地盘如此的凶残造次呢？刘卫军想不通，难道是计划出了什么纰漏吗？还是本来自己就是在别人早已经设计好的圈套之中呢？刘卫军感到后悔万分，在心中不断的责备着自己，要是不让于强去打电话叫救护车，或许就不会出这些差错了……一片好心最终却害了兄弟，刘卫军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条椅上，一脸郁闷之色，他猛然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全怪我，就不该让于强去打那个电话，或者我跟着他一起去就没事了。”

　　梦晓站在刘卫军的旁边，身体侧靠在雪白的墙上。他安慰着刘卫军说道：“这事也不能怪你，放我在也会这么做的！现在关键是要找出下手的人是谁，我感觉不应该是二龙那伙人，你们伤了他们三个人，而他还能躲在一旁等到你们分开再动手，而且是直奔着那件大衣去的，看来这伙人的目标是那件大衣，而不是于强。这不像二龙那伙人的做法！但是，会是谁呢？”

　　孔刚接过了话茬继续说道：“绝对不会是二龙，我了解他，一向都是面对面的硬碰硬，不会在别人背后下手的！何况……”

　　“何况你大爷！”刘卫军猛的站起身一把拽住了孔刚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这个时候了还跟我讲什么仁义道德，不是他，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梦晓急忙拉住了刘卫军的右臂，因为他看到刘卫军的右手已经攥成了拳头；“哎，有话说话别动手！”

　　刘卫军没有松开孔刚的衣领，只是侧过脸看着梦晓的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梦晓会拽着自己帮外人并且帮的是一个胡同串子说。“梦晓！你放手！你想替他出头是吗？”

　　“当然不是，咱们可是发小啊！”梦晓有些无奈的解释着，但是始终不敢松开刘卫军的手臂，他十分清楚此时此刻的刘卫军，只要自己手一松，那一记重拳一定会落在孔刚的脸上。“不过，他和二龙肯定不是一伙的对吧！”

　　“你松手！不然我对你也不客气！”刘卫军已经被愤怒彻底冲昏了头脑，他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责令着梦晓，双眼的眼底已经燃起了愤怒的火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呢？关键的时候你在哪里？哦！事完了你却出现了，还带着这么个陈二龙的街坊，最好他别是来打探消息的？如果是，于强被他们暗算的这笔帐我一定会加倍找回来的！”

　　越说越愤怒，刘卫军的情绪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说的话根本没有一点点的逻辑，梦晓知道刘卫军现在已经完全失控了，如果任由他的情绪这么激动下去，恐怕下一秒之后，他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开战。“军儿！你别激动，听我……”

　　梦晓的话还没有说完，急诊抢救室的大门被推开了，两个身穿警服的警察扶着于强的外公从门里走了出来。“首长，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严惩凶手的！”

　　于强的外公倒是显得很平静，他拉住一个警察的手说道：“秉公执法就好，否则我没办法跟孩子爹妈交代啊！”

　　刘卫军松开了孔刚的衣领，坐回到长椅上。梦晓并没有松开刘卫军的手臂，挨着他坐了下来：“那老头是于强的姥爷吧？”

　　刘卫军点了点头低声回答道：“老中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老人家解释。”

　　于强的外公应该有八十岁上下，一头银白的头发，脸上有很多的老年斑，但是，毕竟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老将军，耳不聋眼不花走起路来依然显得非常硬朗。于强外公从梦晓和刘卫军面前走过，看都没有看他俩，视同他们两个为空气一般。刘卫军深深地低着头，就如同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一般，他不知道怎么跟老人去解释，下午和于强还一起去上学呢，晚上于强却躺在了抢救室里。

　　孔刚依旧靠在墙上，对于刚才刘卫军的举动，他倒是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孔刚在脑海里勾勒着整件事情的全貌，下午四点半刘卫军他们暗算了二龙那伙人，但是孔刚猜测，那三个人中一定不会有二龙，首先，二龙没有那么好对付也不会轻易上大院子弟的当。其次，二龙绝对不会躲在一边等到大院子弟得手分开后，再突然袭击。尽管自己并不喜欢二龙那伙人平时那痞里痞气的样子，但孔刚了解陈二龙的为人，虽算不上光明磊落的君子但也绝非是背地里下黑手的小人。更何况是看着自己兄弟被打伤，还依然能够平心静气的在一旁观战。最后就是，二龙虽然手黑打架也不要命，但连续捅6刀，这样置对手于死地的做法不符合逻辑也与二龙平时做事的手段不相符。孔刚在心里很确定这件事肯定与二龙无关……可是，在自己家门口那地方，除了二龙他们还有谁有这样的胆量和能量呢？孔刚看了一眼急诊室墙上挂着的时钟，现在是晚上7点，如果按照刘卫军刚才所说的情况，二龙此时应该在其它医院陪着自己受伤的手下人。那么下午四点半至五点钟这个时间段里，又是谁在于强打完电话后在那里埋伏了他呢？孔刚觉得这件事情绝对还有其它的真相，并非像刘卫军瞎猜的样，但是他理解刘卫军这是典型的病急乱投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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