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鸡祸
闻言，元空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已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然而不待他解释，无念就径直怨道：“我那鸡一直养得好好的，偏生今日我喝多了些酒，昏睡了一阵，哪知醒来竟只剩下了几根羽毛！！！”
“我循着味道一路痴找，发现那处不就是你小子的地盘，满地都是你的气息，我的鸡竟让你偷了！好啊！真是气煞我也！”
无念一通话夹枪带棒，元空实在难以应对，他才开口低声唤了句“师兄”，立刻就被无念打断。
“师什么兄！就方才，你这屋子里还飘出了鸡味，敢情是自个儿在这偷鸡吃呢，知道有人来了就藏着掖着，你小子可真不要脸的。”
元空被他叱得几乎要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来，他努力地想打断：“师兄……”
换来的是无念更疯狂的反击：“别叫我！！！”
“你一叫我我就来气，亏我们还是师兄弟呢，结果呢，你不仅偷了我的鸡，还把它吃了！你偷我的鸡我可以算了，但你煮了我的鸡吃，居然不叫我一起吃！你怎么忍心啊？”
……
一时间，元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忽然想起了诸多关于无念师兄的传闻。那些传闻，他也曾听旁人提起，当时只觉得荒谬，从未当真过，可是如今，他觉着自己好像也有些相信了。
也幸好，无念自个儿说累了，终于停下来喘口气。
趁着这空当，元空将面前这错杂的情形捋了捋，措好辞，正打算向师兄好好解释，就见师兄像那久病在床的人突然有了脊椎一样，从一直靠着的柱子上直起身，双目瞪大，呆呆看着元空身后。
一边看，一边往前走了好几步。
？
元空跟着他一起转头，就看到殿门边地探出了一个狐狸脑袋，小小的狐狸眼睛里有着大大的疑惑，不知道偷听了多久。
元空立时往门边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挡住无念的视线，想把无念的注意力拉回来：“师兄，请容我解释一二。”
这句话，他语速比平常稍快，生怕再被师兄打断，但好在师兄竟然一语不发，像是在等他说下去。
他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刚开了个头，就听到师兄说：“你把那狐狸给我我就原谅你。”
空气间有一瞬的凝滞。
元空嘴角一直挂着的笑意淡了。
想来是师兄胡搅蛮缠太久，以至于他心里都生出了不耐。
一时间，他二人谁都没再说话，下一瞬，小白自个儿大声地喊：“不要！”拒绝得很果断，语气中还隐隐透着一丝不喜。
袖子里，元空微微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小白原本美美地准备吃鸡，忽然间，听到殿外有个大嗓门在骂尊上。
虽然那人语速飞快，还有一些难懂的词，她不能完全明白，但感觉那人似乎越骂越大声，越说越过分，而且好像还提到了鸡。
居然打起鸡的主意？那怎么能行！
所以她才跑出来看看。
但是此人说话也太快了，小白侧耳去听，差点把自己也听晕了。
唯一听得清清楚楚的，就是最后那句。
她才不喜欢这个人呢，才不要跟他走。
无念并非常人，被拒绝了也不恼，反而拨开元空，蹲在小白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她来。
“哟，还会说话？来，跟叔叔说说，你多大啦？”
无念蹲下身，顿时靠得极近，小白猝不及防被他身上的酒气一熏。
这还是她第一次闻到这种气味，她鼻子又灵敏，虽然只浅嗅了一下，但反应却很大，狐狸脑袋立时就晕了。
脚下的平地仿佛变成了云雾，蓬松柔软，一下子塌陷下去，小白着急忙慌地想要保持平衡，却反而愈发向无念靠近。
元空一看就知道小狐狸是被酒气熏得有些晕头。
他想，若是再让她走下去，恐怕就算她不情愿，也要被无念带走了。
他走过去，头一次，主动抱起了小狐狸。
小狐狸其实不太喜欢被人抱，她每次在阿牧怀里，安静了一小会就要跳出去。
元空已经见过太多次，阿牧为了能多摸摸小白，是如何百般讨好。
现下她醉了，竟然乖乖的，全身心依赖一样，靠在他怀里，不挣扎，不闹腾。隔着衣服，元空也能感受到茸毛蹭着身体的细密触感，还有那温温热热的一团柔软。
只是他不是阿牧。
元空手上不停，纤长手指轻轻点在小狐狸脑袋上，一丝灵气径直窜入她的识海，小狐狸一个激灵，清醒了。
她仍旧没有挣脱元空的怀抱，反而顺势扒着元空的衣襟，歪着头，冲无念吐了吐舌头。
这还是阿牧教她的，可以对不喜欢的人做这个动作，可以恶心别人。
小白做完这个动作，收回舌头，眯着眼看向无念，脸上写满了得意。
但是她不知道，阿牧教她的这个吐舌头的动作，在人脸上做出来，确实有些嘲讽意味，可在她的狐狸脸上做出来，那完完全全就是又可爱又好笑了。
那日阿牧看到她的吐舌，可是哈哈大笑了好一阵。
无念现下也是忍俊不禁，他当然不会和一只看起来灵智未启的狐狸计较长短，他伸手，想要摸摸这只可爱的小狐狸。
然而元空护住怀里的小狐狸，毫不犹豫地挡住他的手。
无念一愣，看向元空。
趁着无念还算平静，元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一一解释清楚。
罪魁祸首是小狐狸，那便很好解决了。无念大手一挥，决定不与她计较。
只是，无念话音一转，又道：“你们那鸡做得如何，我闻着很是馋人，想来也该有我的一份？”
闻言，本来就不在乎他计较与否的小狐狸断然拒绝，“没有你的份！那是我抓的鸡！你别想偷吃！”
说什么鸡是他的，那鸡身上又没写着他名字，更何况她发现鸡的时候，鸡身边可是孤零零空无一人的呢。
这佛界不给人吃肉，还不给狐狸吃吗
更何况这个人头顶滑溜溜一片，明显就是盖了戳的，凭什么吃肉！
总之小白自有一套道理，理直气壮得叫元空都有些默然。
但是无念却不在意她说什么，“哦嚯，”他眉眼弯弯，似乎对逗弄小狐狸很有兴趣，“是吗？那我偏要去看看。”说话间，他身影就消失了。
小狐狸看着他突然消失，一时紧张达到了顶峰，狐狸小爪紧紧揪着元空的衣服前襟，把宽大的袍子都揪出了褶皱。
元空如何能不知，轻轻一叹，也跟着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突然出现的无念把阿牧吓了一跳，呆愣着站在一旁，任由他俯身去看刚刚摆上桌的鸡。
无念深吸了一口萦绕在偏殿中的浓郁鸡香，品味了一下后，冲阿牧笑了笑，“不错，味道很好，你很会做菜。”
话音一落，元空带着小狐狸也出现了。
“师兄，他只是个凡人，不要吓着他了。”
无念挑眉，“好没道理，我尚且长你一辈，何以你能自个儿偷着养狐狸养厨子，我却连同他们说说话都不行？”
“……师兄。”
“行了，一句都说不得么。我是看你如今有趣些，才同你纠缠这许多，不然若是依着你从前那板正的性子，我是一眼都不屑看的。”
话锋又一转，“不过这偷鸡摸狗的勾当还是少行为妙，可不是人人都有你师兄我的心胸这般宽广。”
“好了，既如此，我便吃你一块鸡，这事就算了结。”说着，无念伸手要去拿盘子里的鸡。
小白见状，要跳出元空怀里去阻挠无念。
元空早料到她会有此动作，当下立时用温和的法力挡在小白面前。
小白前爪探出，半个身子都扑了出去，却一下被柔和的力道挡回，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念的手在接近她的鸡。
但是，距离那盘鸡还有点距离的时候，无念伸出去的手竟然停在了半空。只见他侧过脸，颇有些微妙地看向了元空。
元空对那狐狸的看重，远超他所预料。
他并不是真的想拿鸡吃，他若是想拿，动动手指就能让那整盘鸡消失得无影无踪。做这么一个讨打的动作，纯粹是想逗小狐狸玩玩。
可结果却是，他师弟牢牢护住那小狐狸，不让她与他接触半分。
他们互相都了解对方的性子。
元空，元空，他师弟的这个法号，得来并非偶然。
他无念不是满脑子吃喝玩乐的酒囊饭袋。元空拜入佛门的时候，他已在佛祖座下修行五百年。彼时这佛界最尊名远扬的人，还是他。
“瞧着你还真是变了。”
无念脸上，复杂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又回到那副嘻笑的模样。
“变了好，也该变变了，走咯——”
瞬间，无念的身影消失于无形，甚至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如他来时。
-
尽管中间有这么一段插曲，但并不多妨碍小白和阿牧享受这美味的鸡肉。
正如阿牧所精心计算的那样，鸡肉滑嫩，油脂晶莹，骨头微微带血，小白喜欢得不得了。
一直到半边鸡吃完，阿牧和小白，谁也没发现，其实那盘鸡，还是少了一小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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