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姐弟

　　横着出去岂不是被人抬着出去？只有断了腿的或者横死当场才会被人抬出去。

　　张媒婆脸色一沉，不高兴地道：“你这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一点教养都没有，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我爹娘已经去世了。”心羽轻声说道，好像放低声音，就能不被人察觉到心里的悲伤，而她不习惯把情绪放在人前。

　　爹生前总说——永远不要让外人知道你的想法。

　　张媒婆愣了愣。

　　她当然知道心羽的爹娘都去世了，整个摩引镇恐怕没人不知道。

　　他们所在的古镇摩引镇因靠近人人忌惮的迷失森林，所以人口稀少，人流量低，茶余饭后的话题也就少了许多，于是当心羽家的惨事一出，立刻轰动全镇。

　　这桩惨事发生在数月前，向来和平的摩引镇外突然聚起一群杀人劫财的匪类。

　　自古兵剿匪，摩引镇派出心羽爹在内的百名将士出镇剿匪，三天三夜，血流成河，最终将士们不负众望，凯旋而归，然而伤亡惨重，出兵一百，回来的却不到一半。

　　心羽爹没能幸免于难。

　　此桩英勇剿匪之役本该最为轰动，然而，牺牲将士们的遗体推入城中，心羽娘从一堆血肉模糊的尸身中找到自己丈夫，不知是无法接受丧夫之痛，还是被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吓到了，竟当场一命呜呼。

　　此事匪夷至极，一时间变成摩引镇的热门话题。

　　话题中自然少不了心羽和心翼这对苦命的姐弟。

　　心羽爹是镇外边的人，没有家世背景，在摩引镇几乎一无所有。

　　心羽爹娘死后，这对姐弟由心羽娘的娘家秦家人照看。秦家如今是秦安当家作主，秦安是出了名的贪财贪利，仗着舅舅的身份，私吞心羽爹的抚恤金和心羽娘攒下的积蓄，又逼迫年仅十四岁的心羽嫁给本镇出了名的老色鬼。

　　想到这里，张媒婆才想起来自己竟做了那欺负孤女的帮凶，心中生出一丝愧疚，望着心羽，惋惜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起搁在墙角的油纸伞，头也不回地离去。

　　心羽在屋檐下片刻静立。

　　忽然她仰起头，泪珠子没来得及夺眶而出，又流回体内，流进了心底。

　　雨，像断了线的珍珠，又似藏在心中的泪珠。

　　她终是忍住了没哭，而天空却仿佛哭了。

　　不多时。

　　破败的院门处，一大一小走进两个人。

　　大的两手空空，被雨淋得满身是水，两鬓的墨发贴着脸颊，本该十分狼狈的模样，却被那张异常清俊的脸庞衬托得分外好看，可惜这张好看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似乎不太高兴，正是君叙。

　　小的那个一只手撑着小黑伞，另一只手攥着君叙的衣角，好像生怕君叙走丢，倔强地不肯放手，小小的脸蛋上也是写满不开心，正是弟弟心翼。

　　心羽望见回家的弟弟，淡漠的脸庞终于露出一丝浅笑，温暖的，像是躲在雨后的太阳。

　　“舅舅是不是又来欺负姐姐了？”心翼黑着一张稚气的小脸，“我看见傻叙把他从我们家赶出来，后来张媒婆也出来了，他们是不是要把姐姐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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