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八章
顾奕心下叹息一声，心底似是有些酸涩，他不知道，这酸涩究竟是他源于他自己，还是源于那被他所融合的魂魄。
沉默半响，他终于开口，为自己辩解，亦是说出了真相，“倾歌，并非你想的那样。”
洛倾歌有心想听听魔尊如何解释，可于情于理她都并不能够认同魔尊的所作所为....哪怕，师兄的神魂，曾几何时本就属于魔尊。
“那事实，又是如何？”洛倾歌声音中泛着冷意。
魔尊轻叹一声，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一讲来。
原来，当日师兄闭关修炼之时，因魔气与灵气两者相冲，经脉俱损，心脉断裂。魔尊正是在他肉身与神魂彻底分离之时，不得已的情形下，才将那缕神魂纳入体内。
也就是说，哪怕魔尊不出手，师兄亦然会死。
魔尊叙述一切时，语气很淡，像是再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洛倾歌心知，魔尊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于理智上，她明白，魔尊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错处。
可于感情之上，她却是不愿面对。
为师兄报仇吗？
说到底，这一切与杀戮无关，亦与仇恨无关。
哪怕真的有仇怨，她要怨恨，也应当去怨恨当初将魔尊放逐下界的顾家。若非如此，魔尊的神魂也不会在下界之时消散一缕。
“事实便是如此。”魔尊最后说道。
洛倾歌停顿半响，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眼中的泪意，她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开口问道：“师兄的肉身可还在此....？您....能让我再见他一面吗。”
洛倾歌眼底的悲痛不容掩饰，魔尊看在眼里，心底竟泛起丝丝怜惜。
这样的情绪，是在魔尊数万载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他压下心头所感，说道：“随我来吧。”
说罢，魔尊右手一扬，一道黑雾卷着他与洛倾歌二人，直接来到了天魔宫地底。原来，这里便是以往魔尊修行所处的密室。
密室之中，有着一只由寒玉打造的棺材，而她日思夜想的人，就躺在其中。
洛倾歌整颗心不由得揪了起来，她快走几步，来到玉棺边，颤抖着双手将棺盖推开，里面的人早就没了生机，整张脸莎白无比，苍白的面容上，嘴唇乌黑，皮肤上隐约可见青筋暴露。
再往下看，他那裸露在外的十指指甲处也早已变成青黑色，手掌皮肤干枯，倒不像是人手，反倒像是树皮。
洛倾歌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这里早就没了脉搏跳动，她将一缕灵力小心探入其中。
他的经脉果然已经毁的不能再毁了，心脉断裂，这便是失去生机的原因。
魔尊并没有说谎。
洛倾歌也说不上自己此时心里到底是何感受，究竟是想要发现什么，还是想要去相信魔尊的话？
在洛倾歌小心检查着尸体的时候，魔尊就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一瞬不转地紧紧盯着他，那眼神中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柔情，亦有几分潜藏其中的心酸与妒意。
魔尊被自己心底涌出的感情吓了一跳，他蹙起眉，轻咳了一声。
洛倾歌听到，便回过头，询问的看向魔尊，“魔尊前辈？”
她还以为，魔尊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魔尊指指那口玉棺，道：“他肉身死去前曾嘱托过我，莫要将他的尸首带回玄天大陆。我想，若是可以，他或许也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他吧。”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司徒玄并没有死的彻底。
他的神魂完全被魔尊所融合，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
当然这种生机，很难令人接受。
洛倾歌愣了下，随即便明白过来师兄所想，师兄除了她以外，还有亲人尚在人世，无论是长恒老祖，还是师兄的叔父、堂妹，都亦是关心于他的，想来不愿意见到他如今的样子。
想到此，洛倾歌心底忽然涌出一种奇怪的念头。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魔尊，“魔尊前辈，他....他的神魂如今还有意识吗？”
其实，她更想要问的是，师兄如今还拥有自己的意识吗。
但哪怕魔尊不回答她，她都能够猜测出答案，既然神魂已被融合，又怎么可能拥有独立的意识呢？
洛倾歌心下叹了口气，仍旧注视着魔尊，似是不得到这个答案，就不死心一样。
魔尊沉默半响，却并未想洛倾歌所想的一样摇头，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只听他开口说道：“他的意识已经与我融为一体。或许你可以这么理解，他如今，便是我的一部分。我亦是他。”
这能一样吗.....
洛倾歌简直要被魔尊这一番理论惊呆了，她能够忍住不将魔尊视为生死大敌就已经十分艰难，又怎么可能真的将魔尊当作师兄？
“......既然师兄的尸身我已见到。我这便带着师兄离开。前辈，告辞。”洛倾歌垂下眼帘，右手在玉冠上轻轻抚过，将玉冠收入储物镯内，随后便要离开。
魔尊看着她眼底的疏离与绝情，心中多了几分痛楚，却并未开口挽留。
甚至这一回，他不过是以一缕魔气将洛倾歌送回了天魔宫大门外，便消失不见了。连一句告辞或是再会，都并未与洛倾歌说过。
洛倾歌心绪低沉，也没有注意到魔尊的异样。
被送到天魔宫门口后，不过三两个呼吸的时间，魔女璇裳便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璇裳看着洛倾歌落寞的表情，心底不由得涌现出千奇百怪的猜测，莫不是魔尊大人对洛倾歌做了什么？转念她又自己否决了想法，依魔尊那般骄傲的性子，是绝做不出抢夺他人道侣的事情.....
毕竟此时还在天魔宫门口，魔尊大人就在方圆三里之内，璇裳可不敢多想，赶紧收敛思绪，对洛倾歌说道：“你要去哪里，魔尊大人吩咐过我，送你过来之后，还要将你好好送回去呢。”
洛倾歌神色微怔，似是没有听到璇裳的话一般，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眼神放空。
璇裳见状，又补了一句，“你现下想去往何处，可是要回玄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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