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天燕八百第一人
武良跌跌撞撞的离开酒楼，神情恍惚的进入镶黄蟒纹的专用马车，一言不发。
马夫是一位模样邋遢不修边幅的老人，身板瘦小，一双明镜般的眼睛显得十分精明，做起事来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见他一个跃身，轻巧的翻上马车，随意的扬起手中马鞭，没见多大力道，那两匹马儿却十分听话的转了个弯，调头向西门关外驶去。临走之时，老车夫用余光瞥见端坐在大堂的许牧，神情复杂，若有所思，但很快丢弃沉重的心情，轻快的哼起歌来。
马车在驶离西门的时候，整个西门边军肃然起敬，挺直身躯，正然道：“恭送武王。”
功勋卓绝权势滔天的中年男人坐在马车内，听到这句话，很想掀开帘子，然后对着守卫在大汉最前线的边军将士们说上一句话，但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总不能告诉他们，大汉无心交战，前些日子死去的十万边军将士，只是亡魂罢了。
马车离西门越来越远，从始至终，武良没有说过一句话，而车外老马夫的歌声一直未停。
“我自逍遥人，前往逍遥去，黄沙万里挡不住，一片清风留我心。”
词藻虽非华丽，却是空灵轻扬，但老车夫的声音粗犷，哼出来别有一番沧桑滋味。
马车驶出黄沙漫天的西门，来到云州境内，早早有一群人等在官道上，皆着青袍，头戴花翎，为首一人颇有官威，对着几十步外的马车大喊道：“云州知府李尚杰，听闻武王过境，特率云州府大小幕僚一百三十二人，在此恭候。”
西地两州八府，云州辖下另有西平、长陵和洛城三府，李尚杰统管云州，这些年来在云州生根发芽，积攒不少资本，虽然官职不高，是个从三品，但朝野上下，无人敢轻视这位在西地边陲的李知府，是个不折不扣的封疆大吏，每次李尚杰应召入中州，得刘破虏单独接见不说，其他大大小小官员更是对其趋之若鹜，见面都会尊称一声李大人。
可这位李大人，却不敢在武良面前有半点架子。
老车夫虽然不问世事，却是个明白事理的主儿，他知道车内主子的性格，今天主子要是不说话，他只能轧着李尚杰的尸首过去了。
老车夫一勒缰绳，马车的速度放慢下来，恭敬道：“王爷，李知府在前面求见。”
砰的一声，车内传来了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响，像是摔碎了什么东西。
良久，车内传来幽幽一句，“不用理会他，一个狗腿子而已。”
老车夫得意，会心一笑，轻轻一拽缰绳，整辆马车腾空而起，跃过李尚杰众人，然后轻轻的落在地面上，扬尘而去。
李尚杰失魂似的瘫倒在地，最后由身旁侍从扶起，已是满头冷汗，沉默良久后，尤是心有余悸，颤颤巍巍的掸去身上的灰尘，望向远方的马车，眼里充满了敬畏。
“大人，武王也忒目中无人了，要不要我参他一本？”
说话的名叫陆贞，是云州府的一个幕僚，为人阴险狡诈，算不得大才，却工于心计，可以说，李尚杰有如今的成就，一半归功于这位云州毒士。
李尚杰面露愠色，怒道：“大胆，陆先生，此话切忌再说。”
李尚杰是个明白人，继续道：“准备好我在位十年来云州府所有的政务，我要去武王府一趟。”
陆贞面色阴沉，不再说话。
……
另一边，秦昭阳着人搬来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十数个，堆积在酒楼门口，差点就封住了大门。
许牧看着这一幕，不知所以，瞬间头疼，无奈道：“大小姐，你莫不是把整个西门都买回来了吧？”
秦昭阳从箱子上方跃过来，满脸鄙夷，道：“就你给的那些散碎银子，还想买下整条西门长街，买几件衣服都够呛，呐，为了帮你买这些东西，本小姐还当进去好几样值钱的宝贝什件，换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是在这儿，却吃了个哑巴亏。算了，不说了不说了，你快看看我买的对不对。”
许牧哑口无言，心想你今天没有逼着人强买强卖就算谢天谢地了，于是走过去打开一箱，尽是些《论语》《大学》《中庸》之类的书籍，倒是符合许牧所需，笑问道：“这些都是书？”
秦昭阳点点头，“你说要圣贤书，其实我也没看过多少，就问了一下掌柜，那掌柜的说这些都是，我就都买了，还有，中间有两箱是衣服，都是你的。”
许牧又打开一箱，随手拿起一本《稗官野史》，顿时失笑道：“果真是圣贤书。对了，你怎么没买几件衣服？”
秦昭阳喝下一杯酒，懒散道：“我买衣服作甚，待完成你的第三个任务后，我就回北原了，又待不了多长时间。”
刚说完，秦昭阳觉得哪里不对劲，坚定道：“快说，你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许牧将所有箱子都搬进大厅，坏笑道：“这第三个条件吗，很简单。我这酒楼招不到人手，所以还请秦姑娘帮个小忙，待在我身旁一年，酒楼的事你不用管，只需每天伺候我起居饮食就行。”
一道白光骤起，满屋剑意，箱子尽数轰开，散落一地的书籍。
秦昭阳怒视冲冲的盯着许牧，一口银牙咬的嘎嘣脆响，眼神仿佛要将许牧射穿。
“许牧，你耍我？”
许牧好不惧怕，油道：“怎么是耍，是秦姑娘亲口说的，答应我三个条件，那我这第三个条件就是这个。答不答应，秦姑娘自己看着办吧。”
许牧镇定的坐在桌旁，说实话他确实耍了秦昭阳，只不过耍不耍的结果都是一样。
半吊子的师父告诉他，必须让秦昭阳待在他身边一年，其中深意，许牧现在不知道。
“刺啦。”
冰山剑从许牧耳边划过，一缕白发飘落。
许牧闭上眼睛，从腰间解开一块玉牌，扔给秦昭阳。
现在他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而身后的冰山剑，就是不错的选择。
玉牌残破，四周纹路都被磨损，唯独正中间一个燕字特别刺眼，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
秦昭阳不解，“许牧，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想和你谈个条件。”许牧正经的声音让秦昭阳有些畏惧。
秦昭阳将玉牌紧握在手里，冷静道：“什么条件？”
“如今天下剑道，能误你剑心者，不过刘天狼、项少龙以及紫衣三人，刘天狼项少龙剑意虽在你之上，可凭着秦家的实力，他们两人不足让你担忧，真正让你担忧的不过是紫衣一人，我想，那晚，她已经在你心里留下阴影了吧？这个阴影不除，即使步入剑道宗师，却也不纯正。”
秦昭阳被许牧戳中心思，杀气腾腾，“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许牧慢悠悠的站起来，笑道：“很简单，我能去除你心中这个阴影。”
秦昭阳慢慢收回冰山剑，不敢置信，若在以往，许牧这样说，她是有几分信的，可是现在，她是一丁点都不相信。
许牧身未死，道却已消。
说好听点，许牧现在是个平常人，说的不好听，许牧在她眼里就是个废物。
“说说看，你怎么帮我消除这个阴影，难道凭着你周天院院长的头衔，还是仰望着你手握二十万重兵的义父，亦或是，你能杀掉紫衣？”
秦昭阳并不急于一棒子将许牧打死，她很好奇，这个白发少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底牌。
许牧镇定转身，透明的眼眸中带着无比的坚定：“就凭你手中的天燕玉牌。”
八百天燕入月华，仅有两人归。
大汉对这段秘史控制的有位严格，只因为，燕秋是八百天燕之首，只因为，大汉不待见燕秋。
“入我天燕，你便是天燕第一人。”
这段历史，秦昭阳闻所未闻，可眼前白发少年说的很真诚，不像有假。
“天燕第一人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这八百天燕还能入月华城不成？”
秦昭阳的语气稍有缓和，又仔细打量起这块普普通通的天燕玉牌，但心里还是没谱，除了燕秋，没有人从月华城活着出来。
许牧继续松动秦昭阳摇摆不定的心，坚定道：“凡入天燕者，皆能习练《清风》。”
秦昭阳不知天燕，却知道《清风》。
这本剑谱，经历过两任剑君的推敲，实属当世奇品。
“真能学清风？”
秦昭阳心动了。
许牧将一本泛黄的剑谱放在桌上，转身上楼。
“你若答应了，这本剑谱便拿去，若是不答应，你走吧，我不怪你。”
白发少年走到一半，想起了什么事，回过头来说了一句让秦昭阳此生都无法忘却的话。
“对了，忘记告诉你，许牧已经死了，我名燕牧，燕秋的燕。不管你信不信，三年后的冬至，我必入月华。”
秦昭阳脑中一片空白，她本想抗拒，但仍旧鬼使神差的走上前，拿起了那本《清风》剑谱。
“好，这天燕第一人，我当了。”
她想看清风，更想解除心魔。
十年后，八百天燕，有了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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