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金戈死
回庄的路上，息风默不作声走在前头，暮成雪知道她情绪压抑也不知该说什么，静静跟在她身后。
一路走来除了脚步声，再无别的声音。
暮成雪知道，息风是隐瞒了一些事的。
比如她因何结识靳珑？靳珑又是因何死亡？
但明显这些事是息风不愿提及的，他也不愿揭人伤疤。
就像歌舒与小戈不愿问息风的过往一般，他们尚且不忍心揭开她的过去，他又如何忍心？
过了许久，暮成雪上前几步与息风并肩而行。
他低声道：“逝者已矣。”
息风埋着头停下脚步，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我知道。”
“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声音闷闷的，但暮成雪知道，她没有哭，又或者她哭了，却不想让人发现。
习惯？
习惯什么？
暮成雪不解。
“有人因我而死，有人为我而死，还有人被我杀死，我已经习惯了……”
所以，她必须完成那件事，才能不负死去那些人的亡魂！
“所以……”息风回首看向暮成雪，眼角泪痕还未干，看得暮成雪心中一乱。
这丫头，果然哭了，还真是善良呢。
“暮成雪。”息风眨眨眼，“我必须离开。”
“小戈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任何人我都可以牺牲，唯有她我不希望她出事，所以我必须护着她。”息风话锋一转，倒着往后退，越走越快！
暮成雪心下一惊，刚想追上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被下了软筋散，浑身没有力气！
“你！”
这丫头又是何时下的药！
“对不住了。”息风笑笑，转身离开，“哦，你那些影子都被方才那个掌柜给制住了，药也是他下的，要想报仇找他去。”
暮成雪闻言哭笑不得，十分无奈。
要说息风跟那个掌柜不认识，他是一点儿都不信了。
软筋散估计也是他们从那掌柜身边过的时候下的，还不是立刻发作那种，难怪他一点都没察觉到。
这次真是大意了，本是为了陪着这小丫头顺便监督她，没想到反倒被她算计了，他总算是明白了歌舒说出那句“被这小丫头算计了”时有多么的无奈。
不过若事事都如预料那般，人生就不叫人生了。
息风跑没几步吹了哨子，立时有一匹马从树林中钻出来。
暮成雪看得啧啧称奇，明明每日都有人跟着息风，她究竟是怎么瞒过众人耳目准备这些的？
不过息风没能上马，也没能去边关。
现在没有机会，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庄主！”苗青云带着护卫脸色难看地从山上下来，一眼便瞧见了倒在路中间的暮成雪等人，还有远处正欲翻身上马的息风。
息风暗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苗青云居然追下山来了！暮成雪这是算到她对对付他所以早有准备么？！
不行，她得赶紧跑，否则等苗青云给暮成雪解了软筋散她就跑不了了！息风想着赶忙大步走到马身旁，踩着马镫就想翻上马背！
也正因她如此急着离开，她并未看到苗青云的脸色。
不是发现她试图逃走的焦急，而是沉痛！
苗青云知道息风是想逃走去边关找金戈，他却没有阻止。
因为，她不会去的。
以后，也不会去了……
“息姑娘。”苗青云轻声喊道。
“苗叔，多谢你这些日子的——”息风回头道。
“您不用去找二小姐了。”苗青云垂首道。
息风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上。
“嗯？为何？小戈回来了么？”她惊喜地回头。
她没看到苗青云的神情，暮成雪却看到了。
若小戈打了胜仗归来，苗叔不该是这个表情……
他心里开始发慌。
前些日子，他心里也是这么慌乱。
“苗叔……”暮成雪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又倒回去，“苗叔，信给我。”
苗青云身子僵硬，一动不动。
暮成雪心中更加慌乱！
什么叫不用去找小戈了？
小戈是不是出事了？！
“庄主……”苗青云哽咽着说不出话。
手里的信，他拿不出去。
那个消息，他也说不出口。
庄主曾因盛雪小姐之死疯了六年，被金戈小姐唤醒。
这一次，又有谁能帮他？
“信给我！”暮成雪吼道！
息风一惊，她从未见过暮成雪这般神情。
所以，小戈……
息风几步走到苗青云身边，想夺走他手里的书信。
苗青云一个闪身避开，手里的信捏得死紧！
“死？”暮成雪一眼就瞧见了信上露出来的字。
“苗叔……谁死了？”他问道，声音发颤。
苗青云浑身一颤，将信捏得更紧。
“二小姐于三日前……战死沙场了。”
话音落，这一方天地霎时安静下来。
息风眨眨眼，看向苗青云手中书信，一步步走过去，掰开他的手，将书信拿过去，展开。
——女将金戈于数日前被困于敌军阵法，不敌，三日前战死，尸骨无存。
“不可能的，小戈前些日子明明来了书信报平安啊，怎么可能呢。”息风笑笑，丢下书信，“你们分明是想骗我留下，我才不会上当。”
她说着转身欲走，苗青云哑然道：“这封信是王城传来的。”
“前些日子那封书信，是二小姐入阵法前写下留给士兵的，并且吩咐，若她死了，便将这信传回来。若没死，便烧了这信。”
“传话来的士兵说，二小姐进法阵前还留了一句话。”
——风儿，哥，我想你们了。还有，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
息风身子摇摇晃晃似乎是站立不住一般，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的小戈……
没了？
她活下去的信念……
没了？
噗！
血气翻涌，她一张嘴接二连三喷出大口鲜血，一点也停不下来！
胸腔一阵阵刺痛，让她站不住身子，一点点蹲了下去，最后按着心口蜷缩起了身子，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
小戈没了，那她这么多年拼了命的活下来，拼了命的做这么多事，拼了命的杀人，还有什么意义？
苗青云被息风惨白的脸色还有止不住的吐血骇到，噙着泪想去将她扶起来，却一碰息风就惨叫！
待他看清息风的模样时，先是一怔，随后垂首，眼泪汩汩而下。
息风在哭。
她紧咬下唇，嘴里鲜血却止不住的溢出，染红衣襟，染红这片土地。
死死按住胸口，似乎这样她的痛苦就能少一些。
但是，小戈死了啊。
她唯一的亲人没了。
她利用了小戈，所以小戈报复她，死了啊……
“哈哈哈哈哈——”她一边笑，一边哭。
胸口疼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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