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麻辣烫
庞长老被这一掌打得直接懵了，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找刑堂长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刑堂长老早已飞远，他脸上顶着个熊猫眼，也不好追出去，在院子里追了几步，就一肚子火地停下来，传讯让腌黄花菜和猪油球去查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查，传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大吃一惊。
且不说一向不理俗事的剑尊竟然公开支持这突然冒出来的面具小摊，就是刑堂长老在大庭广众下出卖他、搞得他名声败坏这件事，就让庞长老恼怒至极。
要是对方没说还好，牵扯到剑尊，他就全当不知道这回事，可被对方这样一出卖，他还哪里逃得了干系！
现在他是骑虎难下。
哪怕就此收手，已经结下的梁子也不会消失，在外的名声也不会好转。可要是继续与摊子作对，他一个普通外门长老，从身份到实力，又哪里是剑尊的对手？
庞长老愁得接连几日都吃不下饭，最后心一横，还是放不下那十万灵石和后续源源不断的收益，又额外想了个办法：
小摊他是搞不掉了，但不代表他不能直接向摊主发难啊？
剑尊护着小摊，是为了小摊的收益，可不代表也会护着那个摊主！
就是剑尊的好友谢构当年犯错被下放到天魔窟里，剑尊也没问过一句，这摊主再得剑尊看重，难道还能让剑尊再破例为他出手一次？
他自觉这次思路没有任何问题，当天就风尘仆仆赶去了重钧峰哭诉。
被刑堂长老打出来的熊猫眼也被他刻意加深，作为自己凄惨的证明。
“宗主——宗主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庞长老一进大殿就哭起来，扑到谢宗主脚下，像块厚实的狗皮膏药，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他抱着谢宗主的小腿，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撒娇：“宗主，您可一定要救救食堂，救救我啊！”
“您不知道，最近宗门里出的那个小吃摊，他实在是欺人太甚！属下知道万宗大会在即，食堂水平不够，怕给宗门丢人，就一直在琢磨。后来听说他那边厨艺高妙，便想去请教请教，或者直接将人请到食堂。宗主您一直忧心食堂发展，倘若有了这样一位名厨加入，您也不用再担心了。”
“但是——但是谁想得到啊！这小摊摊主仗着自己生意好，不仅不愿意，还把我们食堂的主厨拐跑了！连带我们食堂一代代相传的独特秘法，也被他唆使着那秦姓叛徒偷过去！”
“我本来想找他理论，至少将食堂的法决要回来，没成想他提前打探到这个消息，不光到处诋毁我对他的小摊出手，还连同刑堂长老，直接跑到我住所打我！”
他指着自己的黑眼圈，两只绿豆似的眼冒着泪，简直可怜真诚得要命。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仗着这招，成功蒙混过关许多次，为食堂要来了数不清的资源，然而谢宗主这次的反应却有些不太寻常。
他眼巴巴地瞅着对方沉吟半晌，却没有直接答应他，而是问起了食堂的发展情况。
可食堂哪有什么发展？
他想了想，就决定把这锅推给面具摊主：“食堂是一直平稳运营的，本来我们招到了秦云，打算大力培养，哪想到他根本就是个奸细！偷了我们的秘法去给那面具摊主，现在面具摊开得如火如荼，食堂的客源都被抢走了，就……”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又眼巴巴地瞅过去。这次谢宗主总算没再推拒，只对他安慰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过几天你的担心就可以解决了。”
“是！多谢宗主！”
庞长老大松一口气，感恩戴德地走了。而被他以为要对面具摊出手的谢宗主却是在轻叹一声后，扭头就去了清霄峰。
清霄峰上一阵香气四溢。
原本这峰因为地方偏僻、土地荒芜，才没有人愿意住，落到元逍一个外门弟子头上，现在倒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别的不说，不用担心做饭香气暴露身份，就是一个大大的好处。
谢宗主落下来，首先嗅了嗅鼻子，只觉得这弥散的香气香辣浓烈，霸道得很，在辣椒的呛鼻之外又有一股浓郁厚实的荤香，勾得人口舌生津。
他精神一振，原本因为庞长老生出的一点失望也被食欲盖过，快步走到洞府门口，敲了下门，听到应答后便迫不及待迈了进去：“这是做的什么？”
“麻辣烫。”
元逍见到他并未感到拘谨，站在旁边搭手的秦云却是整个都快炸起毛，恨不能立刻找个洞缩进去。
元逍为对方之前送来的丹药道了谢，便很自觉地开口询问：“中辣特辣？要带汤的还是拌的？”
“特辣。”谢宗主口味很重，也很贪心，“两种都给我来一份。”
元逍利索照做，随后，两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和麻辣拌就被放到谢宗主面前。
这种食物不能放久，元逍盛的份量就少一些，两个巴掌大的白瓷碗被谢宗主拿在掌心，更显得袖珍。
“这么点？”谢宗主不满地抱怨一声，也没耽搁，马上拿起筷子挑了一夹面条送进嘴里。
他先吃的是麻辣烫，沸腾的汤水呈现出微灰的乳色，上面则密密实实地盖了一层红油，面条一出水，就如黄龙跃江，在空中拉起一道金色的匹练。
元逍选的是细拉面，每一条都拉得韧劲十足，再放到锅里油炸一遍，便算是简易的方便面。
面条被炸过之后，口感比起普通面条便多了一股油润，而且面条弹性十足，咬下去还带着微微的弹牙。
这面条本来就是做熟了的，再在汤里煮过一遍，整个颜色都微微有些透明，内里还留着一点微微硬实的口感，外层却是被汤汁彻底侵占，满满都是鲜美滋味。
除了面条，还有银色的金针菇，都被撕成薄薄的小片，整个软下去，很好咬动、却很难咬烂，在你嚼动的时候，它就在你牙齿间咯吱咯吱地响，藏在菇冠和柱身里的汁水也被一股股地榨出来，全淋到旁边无辜的舌头上。
虾滑无疑是最出彩的，用的是百分百纯虾肉，以蛋清黏合，既保留了虾肉的鲜嫩，又比平常吃虾多了几分弹爽。
但打动谢宗主的不是这吃惯了的虾滑，而是藏在里面的甜滋滋的、充满海滨风情的馅料。
蛤蜊被脱了壳，剁成黄豆大小的碎粒，似乎还被柠檬汁腌过，咬下去爆出来的竟然不是咸味的肉汁，而是极为清爽的酸甜味道。
但这股味道并不十分浓重，因为在它外面，还满满地围着一大圈蟹黄。
蟹黄的口感是极为醇香密实的，带着一点沙沙的口感，里面还有比较大颗的蟹黄粒和绵得快要化开的几缕蟹肉，伴着清爽的蛤蜊，只如同在雨林漫步，脚下踩着绵软湿厚的泥土，耳边是雨打芭蕉、淅淅沥沥的脆响。
这内馅仅单吃便鲜美得让人恨不能把舌头也咽下去，再配上外面鲜甜嫩弹的虾滑，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
哪怕是谢宗主这样见惯了大场面、吃多了高阶灵食的人，也不由为这一口的巧思奇味彻底征服。
比起麻辣烫的鲜、烫、麻、辣，麻辣拌的滋味又更充实甘醇一些。
它是去了汤的，所有食材被单独捞出来，上面盖上辣椒面、小米辣、蒜末、香菜、醋、蚝油、麻油、生抽，再用刚刚烧好的热油一激，瞬间香味便彻底爆开。
它同麻辣烫口味最不同的就是，酱汁非常粘稠，这当然也得益于上面浇淋的两大勺麻油，所有酱料被筷子在碗里均匀地拌开，每一滴没有凝固的酱料都在游动，找准自己心仪的食物，便紧紧地扒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抱着爱人一同被吃进嘴里。食材被咬开了，酱汁也在唾液里融化，更深层地交融到食材内部。
谢宗主三两口就将这两碗吃完，嘴唇已经被辣椒激得微微红肿，他也没在意，扭头就朝元逍要再多两大碗。
合体期修士不愧是修真界顶级存在，不仅战力惊人，食量也颇为巨大。他一连加了四回饭，总算吃得肚子发胀、再也吃不下去了，这才一捻手指，掐了个手诀帮助消化。
然后转向元逍，打算拿一拿谱，结果迎面送过来一杯冒着泡泡的黑色饮料，他顿了一下，就顺势接过来，整个牛饮下去。
然而，这杯“茶”竟然不像他想得那般滑顺，一进入嘴里便打仗似的，在他舌头上炸开无数气泡，冒出来的气体瞬间填满了口腔和喉道，才喝了一口就难以继续。
它还天然就冰冰凉凉的，爆裂着一路冲过喉口，几乎像裹了小刀片似的，割出一片酸酸麻麻的微痛。
但它实在太甜了，像是不粘稠的蜂蜜、榨成汁的甘蔗，甜蜜得让人难以生出半点抵抗的欲望。
它的那些气泡也因为这极为独特的口感，仿佛不止冲进他的鼻腔，也一路冲进了他的脑子一般，让他无法说出半个“不”字，甚至受虐般地觉得这感觉实在刺激极了、舒爽极了。
他连连痛饮，几杯下肚，也彻底没了谈东西的严肃性。
元逍听他说道：“你倒是能惹事，短短几天，不光明师弟来找过我，还引得善食峰长老也特意来举报你，说你诱拐他们的主厨，还抢走了他们的独家秘法……”他瞥了一眼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的秦云，“你怎么解释？”
“当然是夸他们说得好了。”
元逍并不把这种颠倒黑白的谎言放在心上，谢宗主要是真信了这些鬼话，此刻就不会坐在这里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讨论。
但秦云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阵仗。他根本分不出别人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是认真还是玩笑，一听到谢宗主质问元逍，整个人便慌乱起来。
他原本还想着元逍会解释，没想到对方不仅不澄清，反而还忍下来，夸对方说得好！
“不、不是的——”他忍不住脑子一热，整个冲出来，冲出来以后却又突然一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灶台旁边瞬移到宗主面前，顿时全脸爆红，嚅嗫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谢宗主还不认识他，便将目光转向元逍，元逍向他介绍道：“这就是我诱拐的食堂主厨，秦云。”
“哦？”谢宗主挑了挑眉，目光转向这看起来格外老实的主厨，饶有兴致道，“你说不是，可有证据拿给我看？”
秦云吭哧半天，却只能摇头。
他被打出来的伤早就恢复了，账本账册什么的也一直都是掌握在腌黄花菜那里，他唯一能提供的，就是自己的口供。
这样想着，他整个人便萎靡下来，只恨自己不能多点心眼，连累得元逍也被他人污蔑。
看出他的窘迫和失落，元逍接过话头，一下就点出了谢宗主的目的：
“宗主若是想了解食堂的真实情况，何不自己化身，亲自去体验上一遭呢？”
-
善食峰。
庞长老得了宗主的保证，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卧在躺椅里悠闲地晒着太阳。
腌黄花菜和猪油球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他们两个也是满脸喜色，一进门就忍不住报喜：“族叔英明！族叔英明！”
“还好这次有族叔出马，果然马到成功，一下就把那面具摊子拿掉了！”
庞长老心中得意，只确认道：“那面具小摊已经关停了？”
“关停了！连着好几日都没出摊！”猪油球满脸喜色，“没了这家伙，咱们万宗大会的机会和那秘法，就都能拿到了！”
然而这正是庞长老所不放心的地方。
倘若真是宗主出手，勒令那小摊关停，万宗大会时间这么近，也该找他去宣布资格归属，顺便将秘法交还给他。现在过了这么多天，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越想越不安，忍不住朝两人问道：“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没有啊？”
腌黄花菜和猪油球对视，都没想到最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猪油球倒是想起来什么，说道：“前两天有个外门弟子来吃饭，吃的时候问东问西，被我赶走了，这算不算？”
“这算什么奇怪？一个穷弟子，打发就打发了。”
看出两人确实没有其他发现，庞长老也不为难他们，摆摆手让两人离开，自己则放心不下，打算再去一趟重钧峰问问。
他说干就干，下午便稍微整理了一点册子，借着请谢宗主指导工作的名义，旁敲侧击地询问。
“万宗大会的餐食，当然还是食堂承办。”谢宗主翻着他带来的卷宗，“没告诉你，是因为善食峰要来一个新峰主，之后食堂的事情就交给他来管理。”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令牌，“新峰主你这边未必认识，等他出现的时候，你手中的令牌会发出提示。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多谢宗主解惑。”
庞长老连忙摇头，接过令牌便回去准备给新上司接风洗尘的东西。
只是……善食峰要来新峰主，为何他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宗门里修为合适的长老他都留意过，各自有各自的职位，都没有闲着的，倘若真有人要调来，也不会毫无动静。
除了他们，宗门最近也没接纳新的长老。要说实力够又还闲着的，就只有一个剑尊。
可是——
剑尊来给食堂当峰主？
那还不如说宗主失心疯、准备把食堂交给那个面具摊主来得靠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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