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见色起意，可耻至极
上元佳节，天官赐福。是夜，月圆，人未必团圆，妖却很圆满。
妖与精灵、一些神仙相似，皆是非人的生灵修行而成，不同的是他们不炼灵力，专习妖法，兽性未除，不敬天道。总之，是些畏威不畏德，见了好处，连威也可以不畏的主儿。
数万年前，佛祖座下弟子金蝉子转世唐三藏，求取西经。不知打哪里传言，说吃了他的肉可以长生不老。天上地下皆知这是一个圈套，却有那许多成了气候的妖，宁可冒着被金箍棒锤死的风险，也要吃一口唐僧肉，然后被齐天大圣和他请来漫天神佛诛了个干净。
是以，近万年来妖界都如深潭一般风平浪静，悄无声息。年年上元灯会，花界胡萝卜仙与花界众精灵说起六界故事时，妖界二字连提都懒得提。
今夜，这一谭泥水，似又浑浊起来。
天帝陛下无福清闲，亦无缘晴山君的元宵，只好将他拘来，一起听雷公电母呈报异相。
雷公上前一步，恭敬执礼，“启禀陛下，今日臣等按律，至渝州一带行雷电。施法之时，却见西南方向，红光妖异，浊气冲天，细看正是妖界王宫之所在。”
电母亦上奏：“臣等以为，妖界万年来势力大减，却从未臣服。近千年，更是出奇安分，与其族类天性相悖。若说佯作安分，实则蛰伏以待时机，亦未可知。此异相不可小视。”
润玉自登基以来，在这帝位上听过的奏报不计其数，十之七八皆是坏事。今日虽听闻妖界恐将生乱，却要算是难得的好消息。
润玉面上不露分毫，待雷公电母告退，便着晴山君调查此事。晴山君得令，还未出殿门，就被润玉唤回来。
晴山君有些惊诧，自他下天界以来，陪着这位天帝陛下处理过许多危急之事，便是当初众仙险些逼他逊位，也未见他犹豫不决。如今不过是妖界有些异样，难道真的出了像当年天魔大战般动摇天地的大事？
晴山君不敢小视，连忙回身，竖起耳朵，静候天音。只见润玉盯着手中一个精巧红色的小物件，眉间隐现豫色，轻声道：“有劳晴山君再为本座去一趟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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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踏雪暗暗地盼过十五，又来盼十六。十六的月亮果然更圆，圆得像南天门上挂的照妖镜，照得她那点心魔无处遁形，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如此看来，他那晚真的只是来看看小鹿每日在和谁玩耍罢了，是我多疑了。”
她使劲晃晃头，似是要把这想法甩出去，沉痛批判自己道：“有幸得人身，又能入道修行，这般福缘，何其难得。整日胡思乱想，分明就是见色起意，可耻至极。不如好好修炼灵力，吃饱睡好，这才是正经的实事。”
想毕，调整姿势，重新闭上双眼，默念清心诀。此番排除杂念，果然就能入定了。
了听备好午膳，却见踏雪打坐有模有样，不忍心打扰。便随手捡一卷经文看，静静在一旁等了小半个时辰，见踏雪收势，轻声笑道：“今日有松鼠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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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南天门值守换岗，两班天兵见一道熟悉的绿色灵光蜿蜒而入，恍如未见一般，毫不阻拦。
众天兵皆知，天帝陛下有旨，准他义弟自由出入天界，不得阻拦。
然而这道绿光却已数百年未踏上天门，偶然来访，也不会去天帝的璇玑宫。
彦佑一路畅通无阻，过了瑶池，才现人身，揽镜自照一番，大摇大摆往姻缘府走去。
今日的时辰选得甚好，几位仙子正在府前踢毽子，你来我往间，娇笑不断。彦佑心花怒放，揣着十二分的风流向仙子们踱去。
天上哪个不知他专爱散德，都收了兴致，不愿理他。
某蛇颇有自知之明，也不觉得扫兴。正中间最俊俏的仙子还在，不但不躲，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彦佑很是得意，上前一步，手中折扇展得潇洒，像只神气活现的孔雀。
一个做作的媚眼抛过去，那仙子竟接了，还看着他莞尔一笑。
彦佑觉察自己气息有些慌乱，忙按下芳心，愈加轻佻道：“小娘子忒般貌美，教小生不忍辜负这良辰美景，敢问赏心乐事哪家院？”
踏雪眉眼弯弯，一字一顿：“姻、缘、府。”说毕，轻轻一歪头，笑得更甜。
姻缘府他来过许多次，眼前这个美人儿分明没见过。彦佑莫名觉得后背一冷，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暗道不妙，难道是……
“啊～”
“啊～哈哈哈哈哈”，踏雪卖力地帮着小青蛇一起喊。
“你……你是那只猫”，彦佑拿扇子的手颤抖着。
“月下仙人不是说了吗，人家是灵兽来着”，踏雪气鼓鼓地纠正。
“还不就一样，小肥猫。”
“我不胖，小青蛇。”
“小肥猫。”
“小青蛇。”
“肥～”
“吵什么，吵什么。”月下仙人伸着懒腰从假山后面晃出来，打着哈欠抱怨道：“才打个盹，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一刻都不让老夫安生。”
被月下仙人打断，踏雪不好再跟这条绿长虫计较，把毽子往彦佑身上一砸，便向月下仙人告退修炼去了。
彦佑一把接过，得意地摆弄着毽子上几根斑斓的锦羽，促狭笑问：“你这猫儿怎么养的，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养成个白胖闺女了。”
月下仙人揉一揉惺忪睡眼，冲踏雪摆摆手，示意她自去就是，转过来戳穿彦佑的无耻嘴脸：“你分明就是酸。我家小雪儿哪里胖，快积点口德吧。”
“酸，我酸什么。”彦佑大惑不解。
听到彦佑反驳，狐狸仙精神一振。“还不就是眼热我家雪儿又聪明又伶俐，你后悔了。”
……
后悔？“呵～敢问阁下，《六界美人宝典》拜读过吗？本蛇君阅遍六界倾城之姿，亲笔绘就。她那般品貌，根本不值得浪费笔墨。”彦佑大声抗议。
“哦？是这样吗？”月下仙人愈加兴奋，眼中精光一闪，得意道：“我刚刚只说她聪明伶俐，可没说她倾国倾城啊。”
老狐狸，今日竟着了你的道。彦佑暗暗叫苦。
好吧，她是挺好看的。
月下仙人乃是个大慈大悲的神仙，最近更是诸事顺遂，无心恋战。是以，胜负一分，便鸣金收兵了。
眼见她家小雪儿姻缘之路首战告捷，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月下仙人伸出橄榄枝：“彦佑君这些日子在忙什么，今日怎么有兴致来老夫的姻缘府？”
彦佑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游山玩水罢了。顺路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如何。”
彦佑上次来姻缘求了两柄折扇，多的一柄本是想送鲤儿，做他登仙贺礼。没想到那小泥鳅甚是刻苦，才飞升又闭关了。他扑了个空，又去见了重生的锦觅。山光水色越看越无趣，索性来姻缘府看看小白猫过得如何。
月下仙人惊觉，仿佛许久没有哪位仙友与他聊这个话题了，感动之余，滔滔不绝。从众仙君纷纷羡慕他有猫，讲到仙子们天天来他姻缘府求红线，再夸一番他的雪儿如何乖巧可爱，像吉祥物一般保佑他好运连连。
彦佑眼见这老狐狸是养猫疯魔了，几次插话未果，只好挖挖耳朵，坚持听他讲，险些睁着眼睛睡过去。
“喂，你有没有认真听啊，”月老有些不满。
彦佑敷衍道：“在听在听，养猫真好。”忽然灵机一动，坏心眼道：“她就一点点不足都没有吗，比如能吃？”
月下仙人不以为意，姻缘府养不活一只猫，笑话。转念一想，还真有个问题，头痛道：“彦佑君，你从前带她，可知道吗，踏雪能言善道，竟然识字不多？许多经文都看不懂，修行甚是困难。”
“哈哈哈哈哈，竟是个文盲，”被他抓到一个把柄，以后有机会可要好好气气她。
月下仙人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等他笑完，然后目光在他手中折扇和发间玉簪来回徘徊。
收到老狐狸警告的眼神，彦佑一本正经地思索起来。还真让他想到一个好主意。
“那小猫儿虽识字有限，看不懂经典，却很通诗词曲艺。你给她看些她懂得的诗词曲集，不就得了。”
月下仙人眼前一亮，诗词曲集他姻缘府没有，话本子可多得是。踏雪会说书，熟悉的许多情爱故事都有本可鉴。多看些情节熟悉的话本，自然就可识字了。况且，在他姻缘府，看话本也是修行中的重要一部分嘛。
“听君一席话，如读十年书。”对自己给踏雪择的良人，月老又添了一分信心。
彦佑对此一无所知，但实力惊人。为月老指点迷津后，又提出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他打算教踏雪修习哪一系的灵力法术？
这个问题，月下仙人倒是从未想过。
修行灵力法术必得与天性相符。比如他家凤娃真身乃是凤凰，天性属火，锦觅真身是一片霜花，天性属水，皆是与生俱来。
似他这般真身为灵性兽类的，大多没有这般限制。比如他司掌凡间姻缘，以天蚕丝结红线，牵扯有缘人，修行的自是木系法术。
可万事总有例外，何况照踏雪目前动辄一日千里的修行路来看，她很有可能会是个例外。
彦佑看着狐狸仙皱眉沉思的模样，揶揄一笑，伸手给自己倒杯茶，慢慢地品，心里嘀咕着：“这猫真是有毒，以后还是离她远点的好。”
远在书房的踏雪忽然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道：“这屋子的灰还没扫干净吗？晚膳后得再来打扫一下。不过这样的话，晚膳要再多吃一个鸡腿才行。”
计较已定，盘腿而坐，闭目观心，默念清心诀，打坐入定。
随着她修行逐渐深入，入定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渐渐地可以观想到一些模糊的景象。
这些景象大多是上下天光，唯余一白。看不见日月星辰，辨不出东南西北，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观想时，她没有感受，也听不到声音，但总觉得那个地方很冷的样子。再想看仔细些，入定的状态就会结束。
踏雪灵台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一定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可是她流浪百年，从未去过这样一个地方。来天界的这些日子，到处烟云浩渺，雾气腾腾，却也没见过素净到近乎一色的景象。
“晚膳时请教一下月下仙人吧。若真有这样一个地方，今夜或许可以和餍兽一起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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