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一个月后，长安。清宁殿。
“妾身见过圣上”皇后苏氏一身青衣织缎白狐里子袄，内着素锦中单，朱色云缎裙上暗花金线绣的牡丹随着身子的摆动在光照下时隐时现，一只鎏金凤钗镶在冠上随着动作更是发出悦耳的声响，更是衬出面容皇后的大气温婉。
皇帝只着常服，进殿后侍从褪下了轻裘，待皇后见礼完毕，便伸出只手拉起皇后领着她进殿，一边不疾不徐对她道:“定国公与你妹妹这次得了个女儿。”
皇后面露欢喜，笑容化开像是荡漾起波纹水光潋滟：“那可真要好好恭喜妹妹了，两双儿女这般的福气可不是他人所能及的，妾可要备些礼物向妹妹道喜才行。”皇帝见着皇后开心，不怒而威的面色却嘴角也含着一丝笑容，引了皇后坐在椅子上，这才道“你这小外甥女到当真是咱们的福星呢。”皇后有了兴致眨着美眸，问此话怎讲。
“这孩子一出生关外便下起大雪，一连三天，倒真是为朕解决了燃眉之急。”说起这里，严肃硬冷天子的眉头倒真的舒缓了不少。漠北一连三年大旱颗粒无收寸草不生，边关百姓多饿死。可偏偏关外的也因这连绵大旱，为求果腹之欲便连年侵犯漠北边境，抢掠粮食侵占土地。先帝立国不久便传位与他，百废待兴，前几年的战乱国库早已吃紧，近些年的修身养息虽是有所缓和，可奈何这连年的大旱与边关战事。如今这场大雪，算是给了他一个缓和之机。
皇后对着皇帝笑得温婉：“天降了个小福星，圣人也可以轻松些了，这些日子圣人忧心国事憔悴了不少。”
皇帝瞧着皇后神思担忧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面容不再冷峻而后对皇后和煦的说：“朕听来人说，定国公幼女长得极是可爱，眉眼也十分精致，倒像极了你妹妹。他二人样貌皆是上品，想必这孩子今后定是个美人。这孩子既然是咱们的功臣，朕想着给刚出生的小外甥女封个县主，便来问问你的意思。”
“妾知道圣人喜欢那个小福星，可孩子毕竟才刚出生，”皇后也笑了，想着刚刚出世的幼女，又想到江家的长女，便回过头看着皇上“江家长女已是县主之位，还是圣人钦定的封号呢叫安平，妾知陛下并无他意，只是臣妾担心圣人这样做未免放在朝臣们的眼里，落个偏袒外戚的名儿。”
皇上沉默了一会，似乎也觉得皇后说的有道理。细细想了一番，这才转过头来对皇后道：“云依，你看这样可好？这为国建功立业的福星也不可不奖，江家的长女等过几年长大了江晨带着一家子回京述职之时，便由朕亲自指婚，让她嫁入咱们家给咱们当儿媳妇。至于江家的那个幼女嘛，过几年，朕便让她来陪着你，待他家幼女也长大了，咱们便以公主的名义给她寻个好人家。”说到这，皇帝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想法，目光灼灼地望着皇后。
皇后看着皇帝这番举动竟有些像个孩子，见他这般坚持，倒也笑了。扶起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望着廊前的白雪，才到“眼看就是年关了，漠北这种地方，终年风声鹤唳此刻想来更冷了，女儿家多娇嫩些。那孩子才刚出生，等长大些叫她们回来也是好的，不过妾总要好好跟妹妹说一声才是。”她在暗自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回来就回来吧，也不知这样做是好是坏。
“是，待咱们家安乐嫁了人，就让那孩子来陪你。朕终日忙碌，有明澈和那孩子在你身边，你也不至寂寞。”皇帝望着皇后，心中有些愧疚。
皇后轻轻颔首笑得很是婉约从容，“如此，妾多谢圣人。”她站起身轻轻向皇帝行礼。
这帝后二人便一直交谈些家常，直至深夜宫灯换了一盏又一盏。直至清宁公寝殿再无明亮，内宫各院的烛火也纷纷暗了。
只是，远在边关襁褓中熟睡的婴儿，不知自己的命运就这样被人匆匆定下。
次年，漠北仍是一片寂静，唯独定国公府仆人来往匆匆，门前拜访恭贺之声络绎不绝。定国公江晨带着两位公子站在门前迎客，而夫人苏氏则带着大女儿繁夏在内院与各家夫人吃茶闲聊，红绸子被江晨叫人挂在定国府匾额上，几挂鞭炮噼啪作响，这还未到年下，这玉门关竟有几分过年的气氛来，好生热闹。
“定国公喜得爱女，一下子宝贝的厉害，这满月百日都不叫我们参加了，直到一周岁才肯抱出来。”安西刺史双手作揖，对着江晨打趣。
今日江晨不同于以往在军营见面时的一脸肃杀，脱去了战场上的盔甲，腰间宝剑被换成了通透玉佩，穿一墨色常服，绣了红色暗花祥云，剑眉英气勃发自身不怒而威看起来竟也像是位官家老爷。双生子都有七岁，老大单字烈，老二单字然都是自幼随父亲出入军营历练，加上将军严苛对孩子从不溺爱，小小年纪都也练出一番好本事来。刺史不住一打量，这江烈一身白底暗花袍子绣了几只翠绿色竹子一脸刚硬冷峻小妹生辰陪着父亲接客并未看出不耐之色，江然穿着和兄长同色袍子却绣了几朵淡紫色祥云面上噙着淡淡的笑与管家一起对着迎客礼单倒也把事情做的井井有条反倒一派沉静。
“哪里哪里，只是女孩子家娇气些罢了”江晨豪迈一笑，大掌一挥迎巡抚入内。
男子坐在前院聊起他们的家国天下，夫人闺秀就坐在内院吃茶聊家常。纵是如此，众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定国将军可是陪着先帝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大将，定国公这几个字又是当今陛下亲封的，将军夫人苏氏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所出的几个都儿女早早便有封号，这般的殊荣可不是边关众人所能及的，众人只需安心陪着，小心伺候着，也不敢存了多余的心思。
内院里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奇花异草，无不彰显这座府邸的辉煌和显赫，夫人和闺秀们闲散正坐在内院内闲聊，满园弥漫着娇软的清香浅笑，哪里看出这里是大漠荒烟春风不度的关外边疆，忽闻得侍从一声通报：“定国夫人到，安定县主到--”
屋内的众人随即起身向来人行礼，待到县主扶着夫人落座在正位上这才道“恭喜夫人，恭喜县主。”听得一声温和悦耳，“诸位夫人客气了，都起来吧。”众人这才落座，看着主位二人。
只见定国夫人披一件烟色皮毛斗篷水绿色云雁细锦衣月白色蝶戏水仙裙，挽了个朝月髻，有只步摇斜斜插入云鬓，几多小簪花，再无其他事物，虽是素简，却不失身份，她和皇后同出西京苏老丞相那个举世大儒，气度自幼便被父亲的书卷画作熏染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柔情和西京世族的缱绻雍容，容貌更是绮丽不凡淡妆素裹竟然恍若遗世独立的神仙妃子眉梢眼角皆是风情。安定县主年方六岁梳了个双螺髻，一件绣了几朵白色腊梅的鲜红翻领衣袍脚下同色尖勾锦靴，眉心朱色桃花钿，眉目间隐约有些寻常闺秀不曾有的巾帼英气，倒像是戏文里说的花木兰，一双玲珑眼五官很是精致眼睛灵动清晰五官大半却随了将军父亲，想来不出几年便会出落成一代佳人。
只听定国夫人浅笑一声，轻轻启唇道：“小女今日一岁生辰，大家肯来赏光真是感谢诸位夫人了。”
座下的众位夫人连忙推辞，一片彩色烟云从座上纷纷站起对着云锦说不敢。
左将军的夫人向来能说会道，对云锦笑着回到，“原也是我们有福了，二小姐原被圣上都称为小福星，今日咱们小福星抓周，哪有不来的道理。”
众人点头称是。
及至吉时宾客皆移至为婴儿准备好的暖厅中，江晨与夫人携手坐在红绸悬挂的厅中，任由几个儿女为小妹罗列布置。不时，苏氏侧过头吩咐身边嬷嬷，“你去把昨日圣上皇后和各宫娘娘赐下例用玉陈小心取来摆在小姐面前，添个好彩头。”
众人在一旁听着，对这位二小姐所受荣宠惊讶不已皆赞二小姐好福气。
不多时，一嬷嬷怀抱身着彩衣的粉嫩婴儿来到暖厅。
众人便聚在一起看到婴儿穿着各色花布拼成的百家衣，腰上系着绣了“福”“寿”二字的香囊，便知这位就是小小姐。仔细一看，这孩子五官精致小脸面若桃花，眉眼就跟年画里走出来福娃娃的一般。
苏氏接过女儿，待一家子祈福烧香毕，便将满秋置于桌上。满秋起初坐在大桌上，眼见众人看着她，她便看着众人，眼睛闪着光芒好奇地观望着周围环境，定国公夫妇担心她误了好时辰，轻声鼓励她，她这才缓缓站起来，回过头来桌上的各种物件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眨巴这大眼睛，咿咿呀呀地开心叫着却也不急拿，各处蹒跚，玩得不亦乐乎。
繁夏一心盯着妹妹见状便哄着，“满秋，你且选一个你喜欢的”满秋听了这话，似懂非懂点点头，认真看了一圈，摇摇晃晃走到桌角，定国公夫妇提了一口气，生怕自己女儿从边上摔下去，紧紧跟着，只见这小小姐正准备弯下腰来却未站稳，正要一屁股摔下去时被长姐接住抱在怀里。满秋看到长姐抱着自己很是高兴，开心笑了，不知自己差点摔下桌。屋内皆静众人也悬着一口气，定国公轻轻安抚夫人，便让繁夏将满秋放回桌上仪式总要继续。繁夏看着众人，最后笑意盈盈轻轻向父母行礼俏皮的道“不用了，爹爹。满秋已找到自己心爱之物”。众人这才见到，那孩子手里牢牢握着一块石头油脂光泽通体紫红如凝血浑然不知成为众人眼里的焦点急急向娘亲献宝，众人惊叹之余不忘恭喜定国公夫妇。
“二小姐真是好福气呀”。
至此，苏氏以满秋抓周的红玉髓，故此为之取瑶字，以示美玉之意。
几日之后一游僧拜访定国公府，夫妇二人不敢怠慢，处处礼敬有加，此僧只在府中住了两日，临走前对相送的夫妇二人说“几日前我曾见天有异象，一路匆匆赶来才知是红玉髓降尘，红玉虽是至宝但红玉髓却是由真龙心头血凝成，此物不是将军夫妇所能驾驭驱使的，心下一时担忧，怕引来祸端。”见夫妇二人脸色大变，僧人赶忙对二人施一佛礼：“阿弥陀佛，如今那宝物既以寻得其主便无需介意了。”
夫妇二人一时不解，想再上前细问时，那游僧便是连身影都寻不到了。
可是满秋却真真喜欢这块宝贝，甚至要攥着红玉才可入睡。幸而这红玉通体温润圆滑对身体都有莫大的好处，是极为难得的暖玉，江氏专门能工巧匠将红玉制成玉坠，满秋便可时时戴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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