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因为张小蝶原本回青城是打算办理转学手续的，如今事情突然转变，她必须与家人商量一番。
她与姚纤纤告别后就回家了。
这次他们回来得急，张奶奶被留在鹿城，张鹤白安排了彭家兄弟照顾她。她原本一直不喜欢佣人服侍，但自从上次得过一场风寒后，体力大不如前，张鹤白就趁机给她安排了一位干活利索的中年妇女，负责照顾她的起居，张奶奶也不再坚决反对了。
听过张小蝶的解释，张鹤白沉吟许久说道：“如果不想浪费你的天赋，国外的求学环境确实更适合你。这个事情，我也曾考虑过……我只想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不要去考虑我或者这个家……你只需要说出你自己的想法……你愿意出国留学吗？”
“我……我想出国。”张小蝶睁大了清澈透亮的眼珠子，尖尖的下巴却透露出一丝坚毅和渴望。
张鹤白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去吧，出去后可不准哭着说想回家。我张某人的妹妹不能这么没出息。”
“嗯。”张小蝶猛点了几个头，兴奋的表情难以抑制。
事实证明，姚纤纤并没有夸大其词，变得比从前自信许多的张小蝶一路过关斩将，在玛格丽特夫人提议的加试考核中拔得了头筹。
白若兰一直引以为傲的得体优雅彻底破功了，姚纤纤欣赏地看着她脸上的面具一点点龟裂。
“这件事是你做的吗？”她问。
“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姚纤纤淡淡地笑着回答她。
白若兰脸色紧绷，十指紧握，修长美丽的指甲差点抠破手掌心的嫩肉。她嘴角抖了抖才控制住伸手甩姚纤纤一巴掌的冲动，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私下去找玛格丽特夫人了。你可以否认这件事，但是你不想知道你上次演讲的稿件是怎么丢失的？还有你之前的试卷是被谁篡改的吗？还有……”
姚纤纤高高地挑起眉毛，像狡黠的小猫戏谑的玩弄手掌心的老鼠。
白若兰这是打算狗咬狗，还是想推出替罪的羔羊来让她出气。
姚纤纤只见白若兰美丽的面孔迅速从愤怒阴沉转变成温婉大方：“不好意思，姚同学，我也知道她对你这么做，实在是很过分，我也劝过她了，但是她把我当好朋友，我也不忍心背叛她私下做出告密的事情。”
“但是你这次真的是误会我了，一直以来针对你的都是吴美丽，不是我，你迁怒于我，实在是很不公平。我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你必然能理解我曾经的痛苦与纠结。这次的留学名额对我真的很重要，求你不要拿它来惩罚我。你要我向你道歉还是其他，我都可以办到，求你不要拿留学的事情戏弄我……”
白若兰一面说着，一面泪如雨下，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守在不远处的徐璐等人看见了，连忙跑过来，指责姚纤纤：“你对若兰做了什么？你这人怎么这么过分？明明是自己不想出国，结果名额被若兰拿走了，你又故意出来捣乱……”
白若兰连忙强笑着拦住她：“不是这样的，姚同学不是这种人，徐璐你多心了……”
姚纤纤笑了起来：“你既然不想当告密的小人，那就不必再继续说下去了。我对这个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吴美丽，一点都不感兴趣。”
说完，她便冷然一笑，若有深意地瞟了一眼站在白若兰身边的吴美丽，撇下呆愣的一群人迅速离去。
身后的徐璐还在生气地大声尖叫：“喂，你不许走，你把话说清楚……”
吴美丽早就见识过姚纤纤的厉害，可能是害怕惹到她会被曝光照片，她只是愣愣看了一眼姚纤纤，没有开口替白若兰说话，直到姚纤纤走远了只剩下一个背影，她被徐璐拉了一把才回过神。
“你怎么了？突然走神？”徐璐狐疑地看着她。
吴美丽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低头嘟囔了句：“我们还是离她远点吧，碰上她总没好事。”
姚纤纤结束完最后一场考试后，便开始放暑假了。姚秀才夫妇也终于把二女儿的终身大事敲定，各项仪式也准备得差不多。
趁着姚秀才在股票市场上混得得意，姚曲曲整日腻在他身边，嘴里像抹了蜂蜜，不是撒娇就是糖衣炮弹一阵轰炸，就想在最后一刻多从家里扣一点嫁妆出来。
“施荣就是个穷职工，手头没有几个子。我是不指望他了，但是爸您不能不管我。您也不希望到时候嫁女儿的场面弄得太寒掺太简陋吧？毕竟咱姚家也算飞仙路上有头有脸的人家。而且三妹和季少爷也是好事将近，季家那边可都看着咱家呢，咱们的一举一动人家都看在眼里呢！听说，大户人家娶媳妇，对媳妇的娘家都是十万分看重，非得一再考察才能放心。爸您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给三妹掉链子……”
姚曲曲小嘴利索地巴拉巴拉一大通，说得姚秀才一颗心上上下下地不停跳动。
反正一通纠缠下来，最后姚曲曲是心满意足地离去了。姚秀才答应她把嫁妆都折算成现金后再添点钱替她买一栋两层的小阁楼做婚房。
因为姚秀才自诩是前朝秀才，是有身份的人，再加上嫌弃二女婿不得力，便撸起袖子亲自操办这场婚礼。
施荣自然是乐得轻松，见了姚秀才也是十分奉承，打听他曾经写过书，还特意讨要来说拿回家传给未来子女。这可把姚秀才逗得心花怒放，嘴里骂他是臭小子不老实，脚下却不自觉走到书房，从墙角翻出一堆他自费刊印的小册子。
其上早已因为无人问津许久不曾翻动而落满了灰尘，姚秀才拿出几本抖了抖灰尘，宝贝似得送到施荣手上。施荣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姚秀才遵循旧式婚礼的礼制，施荣便顺从如流地拜托朋友上姚家保亲。因为双方早已过了明路，因此保亲的过程也很顺利，交换完写着两家门户情况的门户帖，就算过关了。
接下来是合婚，姚秀才请了星命家算了双方的生辰八字又选定了迎娶的黄道吉日，将其写在龙凤帖上，这场婚事就算定下□□分了。
施荣推说家中寡母年迈，又在乡下，行动不便，连放定也是请他的一群朋友帮忙。姚太太心里头有点犯嘀咕。
很快就到了迎亲的时候，小五小六一大早就兴奋地在家里跑来跑去，姚家的宅院里挤满了人，为了这场婚礼，连姚家的几个佣人都忙得分身乏术，姚太太见忙不过来又央求了左邻右舍来帮忙。迎亲这天，大家便都挤在屋里，姚端端与姚簌簌开心地到处乱疯。
“二姐做新娘子喽……”
“新娘子长啥样啊……”
姚端端领着一群熊孩子闯进姚曲曲的闺房，凑到姚曲曲身边，从盖头底下偷瞄她的脸，被姚太太拉到了一边。
姚曲曲知道今天是自己的大日子，所以一整天都很高兴，被姚端端撩拨了好几次也没有发火，让姚端端心里好一阵郁闷。
待送走身穿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二女儿出门坐进喜轿后，姚太太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她揉着帕子一面哭得梨花带泪一面对身边的邻居罗太太说：“曲曲在家的时候，我整天盼着她长大，念着早日把她嫁出去，这冷不丁女儿真嫁人了，我这心里就像被挖走一块血肉，疼得我啊……”
罗太太笑着安慰她：“这是好事，哭什么！现在都新政府时代了，不兴老一套的哭嫁，你就把眼泪收回去，过两天闺女不就回门了。再说住得这么近，想女儿了不就是拔脚走两步路的事儿……”
姚曲曲自然是更喜欢新式婚礼，只是她刚从姚秀才那里哄走一套房子，便不敢再提要求，一举一动都十分乖巧顺从，严格遵循旧式礼仪。
把姚曲曲送出了门子，再后面的事情便是施荣那边接过去操办了。姚秀才夫妇不能跟着出门，其他亲朋好友却能跟过去送亲。回来对姚秀才也是一阵夸，对施荣赞不绝口。
“一到新郎家门口，就有西式乐队在奏乐了，好不热闹。结婚的礼堂上挂着新政府的旗帜，地上铺着红地毯，红毡条案上摆着结婚证书，手花、印盒和花篮。新娘也都把盖头掀了，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我头一回见识到新式婚礼是啥模样，以后人家问我都有话说了……”其中一个人说得栩栩如生，将在新郎家见到的场面一一描绘出来。
另一人笑着问：“姚秀才，你可真开明，论本事真是飞仙路的头一份……”
没人注意到强笑之下的姚秀才早已气得浑身发抖。只是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再追究是按照旧礼还是新礼结婚，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姚秀才盯着他特意花钱登在报纸上的结婚启示，孤独地欣赏这篇亲自撰写花团锦簇的文章，完了之后惆怅地叹了口气，带着壮志未酬的无限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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