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拿枪的黑衣人在白重石的示意下，移开了手腕收起枪，恭敬地退到一旁。
姚纤纤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白重石，面上却和风细雨地说道：“今天下午我打伤了你帮内的几名下属，为免白老大误解，我特意上门解释。”
“哦，竟有此事。”白重石淡淡的语气中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在房间里弥漫。屋子里没有一丝风，姚纤纤不自觉地紧绷起全身的肌肉，如猎豹般收敛气势，只待倏然一击。
刀疤男出去了一会又很快回来，附耳在白重石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白重石刹那间咧嘴大笑起来：“快给姚小姐看座，上茶！”
紧绷到几乎断裂的呼吸猛地松弛下来，暗暗戒备的双方都缓和了脸颊，面对面坐下喝茶。
“这都是一场误会。底下的人不懂事，惹了姚小姐，我让人把他们押过来向你赔礼道歉。”白重石笑道。
姚纤纤紧逼了一步：“还是白先生明白事理，我差点以为斧头帮里没一个懂事的人。若斧头帮是这样的帮派，就是我今天不出手，明天也有别人出手，到时青城就不再有斧头帮的一席之地了。你说是吗？白先生。”
刀疤男忍不住插嘴质问：“姚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与你有仇的是陈曼那女人，可不是我们斧头帮的人。”
“咦，陈曼不是斧头帮的帮主夫人么？不然她为何能差遣底下的帮众？”姚纤纤挑眉反问。
“笑话，我们帮主不过是陪她玩玩，她算哪门子的夫人。姚小姐你可不要在外面散布这种幼稚的谣言。”刀疤男暗暗警告道。
白重石没有制止刀疤男，只是嘴角噙着笑，沉默不语，看向姚纤纤的眼眸暗黑不见底，倏地一沉，眉峰之间紧跟着微微一动。
姚纤纤继续说道：“陈曼我自会料理，但我不确定斧头帮准备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我原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白先生已经和我达成共识了……”
姚纤纤的话音未落，大门便被人推开，她眼睛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几名身形狼狈的小年轻被人毫不留情地摔在地板上。还好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不然旁人都替他们疼得慌。
正是这些人下午把姚纤纤堵在小巷子里。
此刻他们被无情地摔在地上，却都屏气敛息，丝毫不敢出气，倚靠在一起，浑身抖得像筛子。
刚刚持枪的那人走了过去，踩了瘫软在地上的人一脚，把他的脸压在地毯上磨，冷笑一声：“怎么道歉还需要我来教你们吗？”
姚纤纤看着那人嘴里流出血沫，含糊不清地道歉求饶。其余等人皆是伏地磕头讨饶。
白重石看向姚纤纤，姚纤纤微微颔首。白重石大手一挥：“按照帮规处置。”
“是。”转眼地上的人就被拖了出去，房间恢复骇人的寂静。
姚纤纤抬眸问了一句：“他们会怎么样？”
“姚小姐心软了，”白重石语气里不乏玩味，“他们会被剁掉一只手，然后赶出青城。”
姚纤纤面不改色抬手举杯，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淡然道：“这茶太过寡淡，下次我请白先生喝酒。”
白重石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松，随即大笑起来，放肆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姚纤纤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白先生，你的赌场还缺人手吗？”
白重石心下犹疑，不太确定地挑了挑眉道：“姚小姐想找事做？”他心中一动，生了招揽姚纤纤的心思，但转念一想他的势力大部分都是在码头和赌场，这些地方却不适合娇滴滴的大小姐。
他也不想请这么一尊大佛给自己添堵。
姚纤纤点头，清亮的双眸注视着白重石等待他的答案。
白重石略一沉吟，对刀疤男说道：“路子，带姚小姐到一楼大厅逛一圈。”
“是。”
姚纤纤下去走了一趟，发现之前的混乱早已被人收拾干净，一楼大厅又是一片人声鼎沸，围在赌桌前面的人一个个眼睛里都透露着疯狂和贪婪，有玩摇筛子的，有玩□□还有国外传来的纸牌。
时不时传来一些小骚动的声音，估计不是有人输得倾家荡产就是发了一笔横财。
“姚小姐，其实赌场这里的工作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两样，荷官、收银、保安、保洁、服务员以及经理一类的管理员，不过我觉得姚小姐应该都不会感兴趣的。”路子替姚纤纤介绍道。
姚纤纤站在人群外一脸沉思，半晌回答道：“我看完了，我们回四楼吧。”
回去后，她对白重石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里不适合我。今天打扰了，改日我请你喝酒。”
“若姚小姐愿意，你可以留在斧头帮，偶尔替我指点一下帮众的拳脚功夫。至于教习费都好说。”
姚纤纤摇了摇头：“白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学武一事，向来是寒冬酷暑,苦练不辍，非一朝一夕之功。再说我派功夫恕不外传，所以这个教习师傅我当不了。”
姚纤纤说完便拱手要走。
“且慢，”白重石沉吟着说道，“如果想要来钱快，凭姚小姐的身手，我倒是觉得有一事大有可为。”
姚纤纤一脸好奇看着他。
“赏金猎人。”白重石加重语气回答。
姚纤纤嘴里咀嚼，重复了一遍：“赏金猎人……”
夜里躺在床上，她还在翻来覆去想着这事。
赏金猎人是指揭下官府的悬榜领取任务，完成后获得赏金的一种职业。官府由于人手不足，各方面资源有限，往往对一些犯下要案的穷凶恶徒束手无策，赏金猎人就是因此应运而生，算得上是官府的外围人员。他们通常都是几人组成一队，协同合作，追捕官方通缉榜上的罪犯。
这种职业获得的赏金高低各有不同，而且需要投入时间精力，并随时面对各种风险。高收益也伴随着高风险。
姚纤纤权衡着利弊，暗暗将此事放在心底。
陈曼的事情倒也很好解决，姚纤纤找了个她落单的时候，把她堵住打晕了，扔小黑屋里扒光拍了几张照片，要挟她如果再找麻烦就把她的不雅照寄到青城画报那种不良报社去。
陈曼果然梨花带泪，吓得装鹌鹑。姚纤纤把相机还给苏雯丽，这是她从话剧社借来的，谢过苏雯丽后，她十分愉快地想到：早知道陈曼这么容易消停，她应该早点这么做了。
近来无大事，姚秀才炒股票炒的风生水起，一家子人小日子都过得不错，小七姚瑟瑟的小脸蛋都圆了一圈。
学校里考完试，就开始放暑假了。中等学校有56天假，小学也有50天假，大学的暑假更长一些，差不多有70天，但是不同的学校也有一些区别。不管怎样，姚家几位上学的姑娘们前后脚都放假了，家里顿时热闹了不少。
然而就在放假前夕，却突发意外。
苏雯丽很焦急地找到了姚纤纤，眼眶红肿，显然已经哭过一场：“纤纤，怎么办，我要被勒令退学了！”
姚纤纤大惊失色，握着她的双手追问：“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苏雯丽一开口，眼泪就成串地挂下来，哽咽出不了声音，姚纤纤无奈，只能拉着她到教室后面的梧桐树林。待她稍微平静一点，姚纤纤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近来南北两方的局势有些紧张，这事姚纤纤也在小报上看到过。如今官方对此事是讳莫如深，暗地里似乎也有一些小动作，之前就传闻《江湖奇侠》的作者冷之水就是因此南下逃亡。
只是这种事情，姚纤纤再如何想象也不可能和苏雯丽牵扯到一块。但偏偏就有人写了匿名信寄到学校里，举报说苏雯丽参加的星火社是南方革命党的秘密根据地。举报人不仅知道话剧社的作家有南方背景，还指出星火社免费义务演出，就是为了秘密替南方革命军北上造势，提前打下群众基础。
青城女中的校长，杨怡本人又是严厉到不近情面，向来作风刻板较真，认为学生只需要认真读书，不应该过问参加任何政治活动，将和政治活动沾边的学生，不分青红皂白一律视为劣迹学生，通通勒令其休学甚至退学。
按照杨校长对此类学生的深恶痛绝，以及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的强悍作风，苏雯丽的下场可想而知，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不可以被退学，连休学也不可以，我不想回家，我不能回家！”苏雯丽神色惊惶，像东奔西顾的茕茕白兔，只能浮木一样攥着姚纤纤的胳膊，嘴里嘟囔着她自己都听不清的话。
“我不能回去，我奶奶我大伯母还有我妈早就想把我嫁出去了……我不可以被退学……我为什么要去参加话剧社……我为什么想不开……安安静静等拿到毕业证书不好吗？啊，老天，为什么这么折磨我……”苏雯丽疯狂地用头去撞梧桐树，姚纤纤连忙禁锢着她的双手不让她乱动。
“你冷静点，你听我说，现在通告还没出来，就说明学校还没下决定，我们还有机会。”
“没有机会了，这是班主任亲口对我说的，她说让我以身体不适为由主动申请退学。”
苏雯丽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头发散乱，黯然地垂下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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