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黛比的遗愿

　　“当当当”地打铁声穿过这条嘈杂拥挤的街道，像一个灵活的孩子，触碰到每个过路人的衣襟，而后又一溜烟地消失在炙热的阳光里。

　　卡威父子的那家铁匠铺像是长在街尽头的那棵老橄榄树一样，牢牢地扎根在了这条街道的一角，拥有着无法撼动的地位。有节奏的打铁声已经成为这片地区居民生活少不了的伴奏，强烈地按摩着每个路人的耳朵。

　　“小卡威！”一名留着大胡子、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早上好，亲爱的罗德老爷，您大驾光临我们这个小小的店铺，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一名带着棕色贝雷帽的金发男子走了出来。

　　“我想请你打一把剑。”罗德环顾了一下四周，拿出自己精致皮衣口袋中的一张图纸。“完全按照这上面的画的，用最好的铁，你能做好吗？”

　　卡威接过那张图纸，展开来看，那是一把极具特点的剑，他把这把剑锋利和破坏力强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不过如果按上面画的比例和形状，那这把剑必是极其沉重的，普通人怕是拿起它都十分困难。

　　“老爷，你确定......”卡威犹豫地说。铸剑不仅需要锋利尖锐，重量也是需要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剑虽然不是越轻越好，但也不是越重越好，有一定的适当重量才是最完美的。“这剑若是真的打出来，也只能当个工艺品，摆在家里，不可能真的拿出去用的。”卡威好心劝说道。

　　“别废话，我让你打你就打，工钱是少不了你的。”罗德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扔下图纸便走出了店铺。

　　卡威看着那把除了重量其他几近于完美的剑，皱了皱眉头。用铁夹子夹起一块极重的铁，扔进了火炉子里。

　　这时，卡威的父亲鲍勃从家里回到了店铺。

　　“公主的情况怎么样？”卡威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问。

　　“发热越来越严重了，一直昏迷不醒，医生开的药吃了也不见好。”老鲍勃叹了一口气，“后街的那个老医生说怕是活不过今年了。”

　　“怎么会这样？”卡威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双腿有些发软，手中的一把铁锤也掉在了地上。卡威的母亲早逝，公主视自己如己出，他也把公主当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孝敬。

　　“公主的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本来身体就偏寒，今年冬天的温度还越发下降，我们那个破房子面积不大，窗户也不够敞亮，壁炉还有些漏风，真是委屈她了。”鲍勃无奈地摇了摇头。“况且我们两个糙汉子，平日里也照顾不好她。”

　　“我们家族就没有其他人了吗？”卡威问道。

　　“不知道。就算有也会像我们这样拼命地隐藏自己的身份，绝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鲍勃又说道。“晚上回家的时候买些公主爱吃的蓝莓馅饼吧。”

　　“卡威，你母亲的病怎么样了？”卖蓝莓馅饼的老露西闲聊道。

　　“不太好，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卡威尽量不让自己想公主就要离开自己的这个事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愿神保佑，黛比那么好的人，一定能挺过去的。”老露西多送了卡威一块馅饼，诚心地说道。

　　黛比的好名声就像她的外貌一样，让人找不出一点瑕疵，就算黛比现在已经步入中年，四十多岁的她仍然显不出来一点点上了年纪的沧桑感，甚至和卡威站在一起，更像是他的姐姐。

　　为了避免一些风言风语，多年之前，他们搬来这个小镇的时候，就对外宣称黛比公主是老鲍勃的妻子，幸好卡威的长相虽与黛比几乎完全不同，但与他父亲的没有太大差别，这才没招来太多的怀疑。

　　卡威顶着寒风向着家的方向走去，突然他听见寂静的夜晚里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不由得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卡威父子的家坐落在这个小镇偏南部的位置，在一条狭窄街道的尽头，一般没有多少人光顾这条街道，所以一般来说这条街道寂静得很。卡威感觉出一丝不正常，他越靠近家的位置，打斗的声音越明显。

　　“不会我们的身份被发现了吧。”卡威攥紧了拳头，捡起街边一块石头。“不管了，先救出公主要紧。”

　　平心而论，卡威的剑术可谓是这个落后小镇数一数二的水平，从他很小的时候起，老鲍勃每天都强迫他练习一些基本的剑术。等他渐渐长大，老鲍勃又自己亲自和他对打。

　　据老鲍勃自己说，他们家族的祖祖辈辈都是龙族的侍卫，所以作为一个侍卫可能会用得到的剑术、射击等等卡威都被逼着有所涉及。

　　卡威悄悄靠近自家的房子，那是一间灰色的砖房，与这条街的任何一幢房子一样，普通又有些压抑。

　　卡威探出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有些破旧空旷的院子里站着一个有些魁梧的男人，一看不就是什么好货色。那个男人的对面站着自己的父亲，神情严肃。

　　“你又何必专门来此，公主的身体已经不好了。再过一段时间，你们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卡威听见自己的父亲说着。

　　“别想骗我。”那名男人的声音有些粗糙低沉。“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公主，是为了她的孩子。”

　　“你开什么玩笑？公主哪里会有孩子？”老鲍勃仰天大笑道。他见到黛比公主的时候，公主仅有二十岁，之后便一直与自己在一起，公主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别废话，我要问出她孩子的下落。”那名男子有些不耐烦，拿着剑直直刺了过去。

　　老鲍勃毕竟上了些年纪，出剑的速度和力度都有些降低，过了也就二十招，卡威便看出父亲已经撑不住了。

　　卡威偷偷进了门，想要趁那个男人不注意，用石头砸他，可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快先去救公主！”老鲍勃拼尽全力挡住了将要刺向卡威的剑。

　　卡威跑进了公主的那间卧室，此刻的黛比仍处于半昏迷状态。卡威无法顾及那么多，抱起公主，跑出了这个安稳地住了十多年的家。

　　可是老鲍勃显然快要撑不住了，他的右肩已经有了一道渗着血的伤痕，却咬紧了牙，坚持着。

　　那个男子看见黛比出来，立刻加快出剑的速度，他跃过老鲍勃，朝着卡威刺去。

　　因为抱着公主，卡威反抗或是躲避的速度明显变慢，眼看着那把剑越来越近，卡威却迈不动脚步。他睁大眼睛，以为那把剑会穿透他的心脏。

　　可是他没想到，昏迷中的公主突然睁开了她的眼睛，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把剑。

　　卡威愣在那里，青紫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个男人也有些被吓到，剑插在公主后背上，一直没有拔下来。

　　就在这时，老鲍勃拿起手中的剑刺向了那个正在发愣的男人，准确地刺中了心口，沾了一剑的血。

　　“卡威，卡...”卡威听到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黛比公主正拼着自己的最后一口气，想对他说些什么。

　　“公主，我在。”卡威努力忍住已经悬在了眼眶中的眼泪，声音略有些发抖。

　　“对不起，我...我骗了你们，我是有一个儿子的。”黛比提起这件事时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甚至有一丝喜悦。“他在遥远的北方，那个肮脏的维多城。”

　　黛比剧烈地咳了两下，“他的名字叫西泽...亚伯拉罕，卡威，我已经无法照顾他，可否请你......”

　　“好好好，公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他。”卡威哽咽地说。

　　黛比满意地点了点头，苍白的嘴唇轻轻地张了张，而后闭上了她那世间少有的好看的金眸。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卡威还是看出，公主想说的是“谢谢”。

　　卡威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落在公主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

　　“公主！”卡威大叫着，哭喊着，可是这个世界一片死寂，唯有老鲍勃安静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卡威觉得自己经受了这个世界上最深切最无力的痛，他甚至想就这样哭到天荒地老，然后和公主一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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