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沈玉反应了一下，急忙爬起来，随着孟珏的脚步追了过去。

        他跟着孟珏穿过走廊，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记起来，来这里之前，自己当时正在马路上走着，拐弯时与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人撞了一下。

        在有记忆就是他跟着勾魂使，在满是浓雾的漆黑密林小道上走着。雾大的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带路的勾魂使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铁链，一头绕在手腕上，另一头坠着勾爪似的铁钩。黑袍宽大，风吹过时，今天身体的地方能清晰的显出骨头的轮廓。

        就像是给骨架上盖了一层黑布。

        忽然，勾魂使的脚步一顿。

        沈玉刚停下来，就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腐臭味。紧接着，好像有东西从上空掉了下来。落在早地上的声音，“吧嗒”一声，很像是浓稠的黏液落地的声响，黏黏糊糊的声音。

        一声像是指甲挖在玻璃上的刺耳声音响起。

        沈玉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作为灵魂的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撕扯力，全身都像是要碎裂成片。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一片漆黑。等能看清时，带他来的勾魂使就化成了一股黑烟。

        他只觉得头顶好像罩了一个宽大的帽子，在使劲的吸着他的全身。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完蛋时，从小就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忽然一亮，燃烧出一抹红光。

        头顶的“帽子”惨叫一声，响起了刺耳的尖锐声。身旁“啪嗒”一声，黏液落地，蠕动了两下，渗入到了黑土之中。

        沈玉无力的趴在地上，视线模糊，没了意识。

        最后，就是在那件写满符咒的房间里，他睁开眼睛，见到了孟珏。

        孟珏去办公室取了钥匙，随后带着沈玉穿过大厅的办公区。

        看到孟珏的一瞬间，大厅所有人……不，应该说是所有的鬼都站了起来，看孟珏的眼神担忧、焦虑，无措。

        “老大！”

        “老大！”

        “……”

        孟珏没停下步子，扫了他们一眼，两指上扬，打了手势：“没你们的事，都忙去。”

        屋外已经是深夜，孟珏发动车子，引行响起的瞬间，陈旧的大铁门发出吱呀声，自动朝着两边打开。

        孟珏驶出四方街，透过后视镜瞟了一眼，正好能看到后排的沈玉。

        沈玉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

        孟珏其实并没有想跟沈玉说话的意思，更准确的说，这些灵魂，根本不需要跟他们解释什么。

        一般来说喝了孟婆汤，过了往生门，前世今生，就从新拥有了另一个名字，另一个人生。

        谁还记得谁？

        但是沈玉的沉默，倒是让孟珏很意外。

        能上了名册，被勾到姻缘局的灵魂并不多，但每一个进来的，都带着同一个目的，它们不愿意离开。它们哭闹，发疯，歇斯底里的质问着——为什么。

        却极少有安静的。

        孟珏想，受天罚的仙童果然气质都不一样。他又觉得不应该，他应该是什么都不记得的，大概是还没死透反应慢。

        他管的地方虽叫姻缘局，但不管姻缘。除了震慑四方街的煞气，就是将因感情离世而生执念，不愿离去的灵魂，渡化后送去往生门。

        姻缘局不同于其他的冥界二十四司，因为执掌的老大还算半个人，所以姻缘局在规矩外多了些感性。

        平常的灵魂，只是留恋在爱人身边，不为非作歹。他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让勾魂使带回来几个灵魂，也都是上了名册，逗留时间太久。

        还有就是，完成年度业绩而已。

        但既然因感情而起，就会有变数。那些灵魂也会随着活人的改变，而由爱转恨，成为恶灵，或者化煞。

        所以孟珏真正渡化的灵魂很少，只要是他出手。就是绞杀，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孟珏拿出灵符，捏在两只之间。捻了个探寻的决，指尖一抖，灵符化出火焰，在他的指尖燃烧后化成一束红光，从车窗向远处窜去。

        他跟着那抹光，车开过市区，周围的风景从宽阔的马路到变成了蜿蜒的山路。他的眸色忽然一沉，忽然将油门踩到底。车子瞬间加速，在无人的山道上，急速飞驰。

        刹车声与油门的轰鸣声此起彼伏的交织，像是一场拉锯战。

        身旁的景象快的难以捕捉。

        孟珏的眉头深蹙起来，脸上的表情越发清冷，周身寒气开始汇聚。

        沈玉看着窗外越发荒凉的景色，觉得不太对劲：“出了什么事情吗？”他的话音刚落，车子一个急刹车，“吱”的一声划破了夜晚的寂静，停在了一处大门前。

        “下车。”孟珏的语气不好，带着命令性。他下了车，猛的摔上了车门。

        沈玉不明所以，正准备拉开门，孟珏已将门从外面打开，语气不善的催促：“下车，快点。”

        沈玉下了车，看见孟珏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四周的风吹打风哨，将眼前的薄雾吹散开来。

        他抬头看去，大门上“殡仪馆”三个字瞬间清晰。他愣愣的看着，被孟珏一把扯过领子，蛮横的将他往殡仪馆大门内扯。

        看门的老大爷见有人来了，披上衣服哆哆嗦嗦的出了门，声音虽然苍老但掷地有声：“干什么的？大半夜的跑这里来？”。他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一只手扎在空中，像是宣誓又像是来打架的孟珏，又喊了一声：“说你呢，干什么呢？”

        老大爷自然看不到沈玉，所以孟珏的姿势看起来诡异又好笑。

        孟珏也不说话，脚步没停。空着的那手捻了个诀，一张灵符从手中凭空而出，直冲向老大爷，随后在老大爷眼前燃起一团红光后，消散殆尽。

        老大爷睁大了褶皱的眼皮，忽然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走出来，茫然的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广场，打了个哆嗦，转身回了门卫室。

        孟珏扯着沈玉穿过阶梯与长廊，在一处燃着火光的地方停下来。四周空无一人，只有熊熊的火光，将不大的内室照的犹如白天。炉中的人，已经没了人形。

        待到火光全部熄灭，孟珏扫了把头发，烦躁的舔了下唇，才转头看向沈玉。下一刻，忽然变了脸，从“街头痞气的恶霸头子”变成了“和蔼可亲邻家大哥哥”，并且露出了一个特别亲切的笑容。

        变脸之快，他眉眼微挑，笑起来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坏：“你……下辈子想做个什么？”

        沈玉对上孟珏的目光，看着那澄清的眸子中星光点点，印着自己的影子。

        目光短暂交接后，他侧了下头，再一次看向那燃烧过的地方。他没回答孟珏的话，而是问道:“我这是，回不去了吧！”

        孟珏勉强的扬起嘴角，露出了不走心的笑。

        是！回不去了，肉身烧成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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