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见
“公主怎么不走正门？冷吗？”
蔺昭走过去，握上宋时芜的手试了试温度，感觉到微凉的指尖便责怪的瞥了他一眼，“怎的没穿多些衣服？福禄公公就这般让你出来了？”
宋时芜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却没成功，“本宫只是体寒——福禄并不知本宫在你这儿。”
蔺昭愣了下，随后轻笑，“福禄公公怕是要被公主吓死了。”
“怎么？你担心他？”宋时芜不满，“在这之前，你还是想想怎么把本宫带出华阴吧。”
虽然刚刚说的是玩笑话，但是突然的，宋时芜很想知道，如果他真要蔺昭带他走，蔺昭会如何。
蔺昭原以为宋时芜那话不回也无妨，没想到被追问了，于是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半真半假道，“唔，这样啊——”
“——带着公主走的话，我还得赚很多很多银两才行呐，要让公主随心所欲，衣食无忧，就算离了宋野也备受尊崇，无人敢欺。这样怀琅才算不负公主一片真心。”
“所以——”
蔺昭伸手帮宋时芜理了下衣襟，“公主可否再等等？等到怀琅能做到这些的那日。”
她看着他，眼里眉梢皆是情意，极尽温柔。
宋时芜心中暗叹：蔺怀琅啊蔺怀琅，你这一问是为何意？你明知我拒绝不了你。
“好——可不许让本宫等太久。”
蔺昭点头，领着他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为他沏了热茶，道，“不会太久的。”
怎么会很久呢？早就开始的路，已经停不下来了，一日一日，也只会越来越快的接近终点。
宋时芜托腮望着蔺昭的手，素白的手指握着青瓷的茶壶，抬起下落间，美得像一幅意境深远的画，让他目不转睛的盯上半天，也似猜不透般而不觉腻烦。
喜欢这个人，是有理由的啊。
宋时芜想：不仅仅是她的手，还有她的眉眼，她的神态，她的才华，她的一切，都刚刚好是最吸引他的那种样子。
因为这些已经刚刚好了，所以性别反倒不那么重要。
蔺昭把茶盏推到了宋时芜面前，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公主？”
“嗯？”宋时芜回神。
“茶要凉了。”蔺昭道，“公主在想什么？竟如此入神。”
在想你。
这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对上蔺昭满是关怀的眼眸，宋时芜愣是感到了羞涩，有些慌乱的捧起茶盏，“啊、没、没什么。”
“没什么？”蔺昭看着他，直把他看的手足无措才移开视线，“那公主在这坐会儿，我去厨房为公主做点吃食，公主可有什么想吃的？”
宋时芜讶然，沉默了下，道，“并无，你看着做便可。”反正他都会吃下去的。
“好。”蔺昭于是起身推门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宋时芜听到有人与蔺昭说话，问蔺昭要做什么可需帮忙，蔺昭只答是自己饿了，随便做些吃的，并让那人早些歇息，不用管她。
然后外面便又安静了下来。
宋时芜摆弄着手中的茶盏，说不清心中滋味——蔺昭这个人，不知是因为他爱慕着她被蒙蔽了双眼，还是她本身就难以捉摸，他时常不能确定她的心意，好像在被她疼惜着，又好像被她无视着，心中便似悬着块石头，左摇右晃，无法安定。
又或许——情爱之中，无论男女，都难免于此？
宋时芜不知道自己在这坐了多久，想了多少，只知等他再回神，蔺昭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桌子上放着碗红枣粳米粥和一盘如意卷。
“怕让公主久等，便简单做了点，公主可别嫌弃。”
蔺昭坐下，没问宋时芜今日为何频频走神，夹起一块如意卷喂给他，“尝尝看？”
以往用膳，都是福禄先试过，确认无异后宋时芜才会动筷，像现下这样被人直接喂食，对宋时芜来说，还是第一次。
算起来，他所有没有做过的、逾矩的事，都因为蔺昭去做了——再多这一件，也没关系。
宋时芜勾唇，凑上去咬了一口，他故意多停了片刻，抬眼看蔺昭的表情，原以为能看到她与往日不同的模样，没想到对视间自己先热了耳根。
“很、很好吃。”他迅速坐正身子，视线定在了粳米粥上，以此来平复过快的心跳。
蔺昭轻笑，点了下宋时芜的鼻尖，“公主你啊——真可爱。”
宋时芜一愣，眸中阴郁渐生——这情景，他曾见过，在那条进华阴的官道上，蔺昭也这样点了姜陶的鼻尖说，“阿陶，你怎么这么可爱。”
那时让他忍不住去问福禄的问题，至今仍然令他耿耿于怀。
他拿着勺子搅动碗里的粥，“那在怀琅看来，本宫与姜陶，谁更可爱？”
蔺昭放下筷子的手一顿，而后一手衬着下巴，以眼为笔，临摹着宋时芜的面容，看到宋时芜绯红的耳朵时才缓缓开口，“公主与阿陶，是不同的。”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无法比较谁更胜一筹。
宋时芜敛眸，快要钻出来的一句“那谁更重要”被他硬生生的和着清甜的粥吞了下去——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问出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蔺昭并不意外宋时芜的反应，她也最喜他这一点，该糊涂时糊涂，该通透时通透，哪怕偶有理智失控的时候，也能很快平复。
若她真是男子，在他说出私奔时，应该会告诉他，“娶为妻，奔为妾，怀琅愿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公主。”
而不是避而不应，亦不是让他等。
女子韶华，流年匆匆，哪里等得起一个满口谎言的无情郎。
她终究也不忍，所以，不会太久的。
二人至此缄默下来，宋时芜吃完粥后没说要走，蔺昭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便继续核对账目。
宋时芜盯了蔺昭好半晌，在发现她不是故意冷落自己而是真的一心沉迷于账目中后，暗自咬牙：真是——拿这个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于是上前，“还有很多吗？要不要。。。”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他就被一边的椅子绊了下，直直的扑向蔺昭。
蔺昭猝不及防被他撞了个满怀，失控之下，两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在后背重重的砸到坚硬的地面时，蔺昭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的护住了宋时芜，而宋时芜的手挡在自己的脑后。
她心中一动，“公主，有没有伤到哪里？”
宋时芜将脸埋在蔺昭颈侧，闻言低笑，在蔺昭耳边呢喃，“才没有——本宫是故意的。”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像个捣乱成功的小孩，满是藏不住的小得意。
蔺昭却知他刚刚那一扑并不如他所言，是以只笑着配合，“哦？那么，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时芜收紧了挡在蔺昭脑后的双手，说没伤到，但其实因为摩擦，他的手背已经破了皮，正丝丝的疼着，只是那点疼痛抵不过蔺昭身躯的温热，他便忘了。
“因为想光明正大的抱你。”宋时芜道，“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理由，你就让我再多抱一会儿吧。”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公主，所以他不能经常见蔺昭，不能过于亲近蔺昭，就算心中的欲/念都快要把他吞噬了，他也只能这样，借着一个意外抱抱蔺昭。
桌上的烛火摇曳，屋内一片静谧。
蔺昭任由宋时芜抱着，他压在她身上，看着很纤瘦的一个人，意外的有些沉。
上次背他时，他也是这个重量吗？
蔺昭忽然想到，但她已经不记得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时芜正要放开蔺昭站起来，却突然被蔺昭按住了背，他望向蔺昭，只见蔺昭对他摇了摇头。
他心领神会的停住起身的动作，与蔺昭一起屏住呼吸，然后便听到有利器破空而出的声音，屋内的烛火随之熄灭。
宋时芜心中一沉，顿觉不妙，这是——刺客？什么时候来的？他竟没发现，不言也没发出半点信号，反而是蔺昭最先察觉。
藏在院子树上的不言也是一惊，迅速闪身飞向宋时芜所在的厢房，却在中途被从屋顶跳下的两个黑衣人缠住，三人打斗起来，招招凌厉，皆是逼向要害之处。
不言暂时无法脱身，蔺昭与宋时芜此时的处境变得甚是危险，破窗而入的黑衣人直奔软塌，没看到人后便在厢房内走动搜寻。
按理来说，习武之人踏雪无痕，那人走动时蔺昭是听不到脚步声的，可蔺昭偏偏听的很清楚，甚至因为对屋内环境的熟悉，连黑衣人走到哪里在何处停了下来都知道。
蔺昭因此确定，这黑衣人是冲她来的，恐怕，也正是追杀原主、夜屠姜水的那些人，来自梭罗宫。
脚步声越来越近，蔺昭抱紧宋时芜，在刀身的寒光由上及下的闪过时，带着宋时芜向一边快速的翻滚躲过，虽避开了这一下，但也暴露了他们的所在。
“果然。”
伴随着这话音落下的，还有来势更迅猛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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