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曦和番外 下
自睿帝留宿芳华殿后，对曦和几乎宠爱到了极致，各样的赏赐源源不断地送来，不知惹了宫中多少妃嫔眼红。
原先冷冷清清的芳华殿，一时间变得热闹起来，诸多妃嫔前来拜访，曦和从不懂宫中这些虚与委蛇，应付起来颇是吃力。
待得腻了、烦了，她便吩咐宫人把宫门关上，任谁来了都是不见。
自此，宫中多有传言，说这曦和夫人仗着睿帝宠爱，恃宠生娇、目中无人。
沈璃也劝曦和，叫她不必如此，有时也需审时度势，将送上门的势力为己所用，可曦和不管不顾，任性得不得了。
曦和还是时常会去藏书阁，仍旧拿了一本话本册子倚在扶栏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从夏日融融、芙蕖盛开，到初雪骤临、万物落败，日复一日，她却再没等到她要等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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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璟离开汴京，去往齐燕游学，一走两年。
回到汴京城时，早已物是人非，后宫曦和夫人圣宠正隆，朝中外臣沈璃权势滔天。
曦和夫人同沈璃都是从东海偏远小国而来，初时毫不起眼，谁又能料到今日光景？
中秋节的宫宴上，曦和一身华服，同皇后一道坐在睿帝身侧，受百官朝贺，万民祝福。
现今的曦和比起前两年时已然完全长开，那张俏脸之上更添威仪妩媚。
一场宫宴，曦和从头至尾都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席间那道熟悉的身影之上。
待得宫宴结束，她便撇下随身侍女，跟上那一道身影。
曦和穿着曳地的宫裙，裙摆极长，走得甚是吃力。
莫璟稍稍放缓了一些脚步，月夜之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一道修长宽厚，一道纤瘦妙曼，就这般不急不慢地走着。
走到宫道尽头时，曦和忽得自身后拉住他的袖摆，委委屈屈地望着他，轻声问他：“这两年你为什么要离开汴京？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
“你不要这样，叫人看见不好。”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平白已多出一股疏离之态。
“我偏偏要叫人看到，你不要想着甩开我！”她的语气倔强任性，本该是一副蛮不讲理的可恨模样，可却偏偏叫人打心眼里生出一股怜惜之意。
莫璟轻叹一口气，转头望她：“当日是你说的…要我帮你……”
“可我后悔了…”
曦和的眸中带着水意，语气轻颤，这轻飘飘半句话说出口，竟叫他心口骤然一动。
本是冷冰冰的一双细眸里又重新燃起些许希望，他哑声问她：“你现在可还愿意同我走？”
曦和目光微凝，水眸之中生出犹疑。
看她许久不曾说话，莫璟眸中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希望又重新冷却下来，他唇角的笑意讽刺。
“你终究还是舍不得这里的富贵荣华，你要的权势地位，我给不了你。”
“不…不是这样的…”
曦和猛然摇头，她还欲说些什么，可四肢百骸在这一瞬间变得麻木乏力，不知怎地就失了意识。
莫璟忙抱住她，看她一张脸上毫无血色，心底生出一股未曾有过的慌乱。
太医都被宣往芳华殿中，睿帝守在榻侧，神色凝重。
待看完了诊，那太医忙朝睿帝回禀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曦和夫人这是有喜了！”
睿帝大喜，忙下旨重赏宫人，晋封曦和妃位。
莫璟站在门前，眸色渐沉，他转过身走出芳华殿，心口的痛意无休止地蔓延。
如果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些把握能带曦和离开这深重的楚宫，可有了这孩子，曦和怎会再随他离开？
他同她之间是否自此隔了一道难以跨越的枷锁，再无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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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雨出生在来年的春天，自打有了孩子，曦和身上少了少女时的娇俏灵动，更多几分沉静温婉。
睿帝有三位皇子，阿雨是他第一位公主，也是唯一一位公主，自然是宠溺得不得了。
沈璃来宫中看她，阿雨睁着眼躺在榻侧的摇篮里边牙牙学语，曦和却是坐在梳妆台前自顾自涂抹着胭脂，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懒洋洋的气息。
“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顺畅，你若想离开，我会替你安排。”
曦和握着玉梳，捻住胸前的一缕青丝，笑得讽刺极了：“你若能在这楚国朝庭独自撑得一席之地，我几年前便离开了，何苦等到如今？”
沈璃轻拧眉头，沉声说道：“朝堂后/庭密不可分，虞氏一族算是显赫世家，却也离不得虞皇后的帮衬，你我只有相互扶持才能在这险恶之地走下去。”
曦和放下玉梳，含笑反问：“苏家素来不与皇族联姻，不同样繁华鼎盛？”
沈璃无奈道：“苏氏世代为将，手中有兵权，不一样的。”
“我不管，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挺多少时日，你最好早做打算。”
曦和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蛮横。
这几年她度日如年，时时刻刻都身陷绝望的深渊，她从来都是自私随意的性子，责任于她固然重要，可她更加向往自由，向往那段尚来不及开始便已枯萎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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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觉醒之时，曦和还是时常会沿着旧时宫道去往藏书阁。
初入尘世之时，她觉得宫中太过孤寂，人心太冷，沉溺于话本子里形形色/色的故事传说，也喜欢藏书阁这一片清净素雅之地。
后来她来此处多是为了等待一个人，每每失望，每每再来。
日复又一日，年复又一年。
譬如此时，她披着长袄，推开阁门，映着稀疏的月光，一步一步踏上红木台阶，走到藏书阁最高之处。
入眼之处一片空荡，她靠到扶栏前坐下，思绪渐渐模糊起来。
曦和依稀觉着有一人坐到她的身畔，伸出手来轻抚她冰凉的面颊，动作犹为轻柔，几乎分不出梦境现实。
睁开眼时，身侧一片冰凉，哪有半点影子，她有些失望，正欲起身下楼。
猛然间，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将这阁楼之中前后寻视一番，口中低唤道：“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出来，你出来！”
她的步伐渐急，循着书架子一排一排地望过去，嗓音已带上了哭腔：“我知道你怪我，我也想同你一起离开，可是…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你的心真的就那么狠？这么多年，一回都不愿见我么？”
脚下一拌，整个人狼狈地扑在地上，额头撞到了书架子，发出不小的动静。可她不管不顾，继续挣扎着爬起身，犹自找寻着他。
待得四处一一找遍，她有些泄气，虚浮着脚步走到台阶前。
可她依旧不愿放弃，她坚信…这个人一定来到过她的身边，曦和本就是倔强的性子，当下便扶着把栏，摸着黑往下走。
她的脚步太急、木阶太陡，脚底一拐，顺势便滑了下去，落地之时，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笼罩着她的唯有满心的绝望。
四下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倾泻而出，她抱着腿，呜呜咽咽地哭着，如同孩子一般。
脚步声愈走愈近，终于，有一道身影来到她的面前，俯下身来为她轻拭眼泪。
她的哭声不停，两只手紧紧拽住他的袖摆，死活不愿撒手。
“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这样爱哭？”
他终是伸出臂膀，将人揽到怀中，实实在在地拥住了她。
前面或许是深渊、是毁灭，可她的哭声一阵一阵砸在他心口，生疼生疼。
曦和埋在他怀中，闷声问他：“你喜不喜欢我？”
莫璟点头，未有半点犹疑：“喜欢。”
她继续问：“我没有清白的身子，甚至有了阿雨，你在不在意？”
他把人拥得更紧了些，咬牙切齿在她耳畔说道：“我在意，怎么能不在意？”
随即，他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可那又怎样，只要是你，我永远都拒绝不了。”
回应他的是曦和又一记深吻，如同那年太液池中一般，来得猝不及防。
她的唇，嫣红、柔软，叫人深深地为之着迷。
曦和的身板单薄，可力气却出奇地大，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热情如火。
她本就不是含蓄的姑娘，对待心仪的男子，恨不能将最美好的东西全都献给他。
终究还是有一点点遗憾。
黑夜之中，莫璟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她，吻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看着她为他情动、呻/吟。
自那一夜开始，一切似乎都脱离了原先的轨道。
再后来，宫中关于她和莫璟的流言愈盛，她本该收敛一些，可情至深处，如何自抑？
她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莫璟，却依旧任性地拉着他一起沉沦。
睿帝初时觉得这流言空穴来风，不愿相信，可等到真正撞破那一日，等待她的便是睿帝的滔天盛怒。
曦和跪在芳华殿里，笑得妖娆魅惑，她俯下身来含笑扣了一个头，同睿帝说道：“臣妾生性淫/荡，祸乱宫帷，任随陛下处置，望陛下不要迁怒阿雨，也不要迁怒三皇子殿下。”
睿帝冷笑一声，蹲下身来，轻抬起她光洁的下巴。
“那寡人成全你，就用你这一条性命来赎罪。”
那一年，曦和夫人自尽于芳华殿中，香消玉殒，三皇子被流放西南边疆，三年不归，尚且年浅的清河公主也被送出楚宫，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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